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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pr 29, 2009

2009/04/29

 
  那天下午,我們與詩人會面,得以重新認識詩人。 

  前此不久才讀到篇文章說,詩人和普通人其實一樣,但我惆惆然想,怎會一樣呢?如果除寫詩之外,沒有據以分辨二者差異的準衡,那麼,晴空之下我們從詩人身上讀到的寂寞孤獨,又究竟是為了甚麼?我不能肯定,寂寞的質地在每個人身上是否有所不同。而甚至更多時候,我也覺察自己週身圍繞著一種冷的空氣,拒斥、瀟灑、以及飄零。一個人度過了春夏秋冬,身體內在像是開著一朵又一朵的花,卻有更多處所枯萎,枝折,明年春天的願望我們如今是不再談的了……

  曾經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惟一的男同志,卻在接觸的時候很快知道並非如此,明明有那麼多人周身走過,留下些髒的污漬。或有些,有些東西我們良久良久保存,過了保鮮期限的話語,聞來都臭,還是得說服自己,值得的。值得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睡的那張雙人床,一個人作兩個人份的夢。以為自己值得不平凡的戀愛,明明那麼多人走過,為甚麼沒有一個真正屬於我?

  等男孩變成男人,卻不過是再平凡不過了的,一個人。

  那年聖誕節,問起個怎麼辦的問題,想了半天沒有解答。

  久了便不再問。寫了一首又一首詩,若我們的愛情註定要違背正義與公理。明明靠得這麼近,白天總是要離開。換上襯衫西褲,打好的領帶從不解開,只是略略調整了鬆緊,套上了,束妥。我還是會想,那是他的女人為他結縛的領帶嗎。以前讀篇小說,女人會說,要是有別個女人給你摺了衣服,我會知道。那麼,別個男人呢?她是否一樣會敏感於某種陌生調性,男孩用的香水。男孩其實想要宣示男人在他的領域裡停留,趕男人睡了,披整他襯衫凜凜衣架上,偷噴一筆香氣卻給抓到,為甚麼要這樣作?男人咆哮,男孩就離開。為了他並不真懂。

  然而詩人。詩人的寂寞都是同命相生,為了看出些別人不真懂的物事道理而困頓。一首詩裡有世界的美,這美卻往往見諸詩人自身的惡。與損壞。與憂傷卑微。寫詩便成為詛咒,詩人註定要是 精神分裂的,與自我與他者無休無止地征戰著。為了不可能完整的戀情而愛,為了無法完成的旅途而走。為了死而生。為了病而痊癒。為痊癒而病。然後,詩人走過一整輪,說,這個世界從未完成。

  只有這句話得以完成。

  好比我寫作當中時常仿擬著女性的身體,為了,補充我男性身體的不完整。那是我永遠不可能到達的彼方。我不可能真正與一個女人相愛,為甚麼沒有一個人真正屬於我?又再打開了電腦的時候持續上著交友網站,所有青春美好健實的身體都在呼喚,還不及伸出手去他們已寬解了衣裳,彷彿你隨時可以前來,也隨時都要準備好離開。我們所擁有的惟一物事,就是我們不擁有任何物事。所有的說辭會傾頹,所有的諾言也早就不作數了,為了寂寞,為了簡單的理由與他們戀愛。為了更簡單的理由,同他們分開。過了四十歲,就不再有甚麼眼淚,但有更多的寂寞。

  還想接著問為甚麼,突地明白,其實也沒甚麼好問了。為甚麼要問?

  也曾想過不再寫詩而能如動物般活著,但捨棄不了自己曾生而為人的一切。看過說過想過念過,知其不能言而言,知其不值一歎而歎。若卡珊卓拉能改變一座城市的命運,她便不是卡珊卓拉。若生活是所有細瑣的總合,那麼預言者的寂寞,就是讓這一切更加恐怖的關鍵。畢竟卡珊卓拉不能改變特洛伊的命運,詩人,也不可能讓靈光降於每一個離開的背影。

  在一個寂寞的時代,慶幸至少還有詩。

  即使,沒有一個人真正屬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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