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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Sep 30, 2006

《醮》

 

 看《花神祭》時,除了〈春芽〉段以外不知從何而來的

不順暢感究竟所為者何,看完《醮》之後終於豁然開朗。

以緩慢力度為中心美學的肢體設計兩者並無二致,然而《

醮》無論從視覺設計、概念完整度、到作品本身隱含指涉

的深度,都遠遠超越《花神祭》。



 --但為什麼我說不出話來?



 引火起醮、陰陽雙生、放流水燈、降乩、伏魔、那些漫

天紛飛的芒花遮蔽了我的眼睛。人之肉身如何與自然相衡

,野鬼孤魂盲行的時代我們耗去多少心神精力,聆聽,對

話,然後將它們無所不在的超自然力量納入生活的價值裡

頭?鬼神降臨,粗獷而優雅的祭禮上點起了火,照亮臉龐

與整座寧靜的劇院。一時之間我竟忘記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而記憶裡召回的卻是水邊悠悠而下,不繫的燈燭。



 時間的意義已然為之還原、消褪。極安靜深邃的空間裡

沛然崩流的聲音如此精微而充盈,神鬼精靈緩緩而來,幾

乎無法察覺那些輕如氣流如溪河一般的動作。



 就這樣被吸納進去。我無法喘息,無法呼吸。當最後一

轎炬火在舞台中心點燃,震撼的淚水就這樣滴落下來:啊

那些被氣流抬昇而起飛舞如蝶的祝禱啊是否上臨天聽,那

些歌唱,沉緩的聲音半音、半音地響起,爬升降落,最後

到達的是港城裡媽祖據以守護庶民的廟埕,亦或是最誠心

祈願的人們心中呢?



 啊,隱隱地我聽見了,每年中元七月的諸般秘密逐漸就

緒,美好陰鬱的狀聲辭還留在合十的掌心。

 

Sep 29, 2006

《出航》

 

其後將要行至遠方。漲潮、落潮

執念所在的雙桅帆船,浪影迤邐而來

潮流轉向,海鷗憂鬱地翱翔

乳白色幽靈斜身桅頂歌唱,誰繫繩掌舵

離別心緒周身無垢但有罅隙

去啊,去,看膠髮雲鬢都飛在風裡



眉心皺褶也將隨之遠行。而帆

為歌聲孤懸,海平面彼端雲翳飄搖

過往裡並肩相看的曙光是否早已式微?

無所承諾的航行卻也值得寬宥

把船底藤壺黏附,觸手纏繞溫柔

篩濾所有等待的心跳



堤岸上湛藍天空持續昇高,陷得很深

也很淺。海浪撫摩,什麼也留不住

 

Sep 28, 2006

2006/09/28

 

 小學六年級跌斷的兩顆門牙裝了牙套,昨天晚上窮極

無聊嚼起口香糖的時候,咬嚼咬嚼,想不到它們竟然就

掉、下、來、了。不是沒有預兆,早先幾個夜晚吞E咬

緊牙根時不是沒有感覺到它們逐漸鬆動,啃咬指甲的習

慣讓黏膠失效,卻沒意料到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會

是airwave。



 剩下嘴裡一排空洞洞的風這樣透進來。



 我把和口香糖糾黏在一起的牙齒清洗乾淨,而是在裝

上牙套的十年(十年半?)之後,我才終於看清楚這兩

顆怎麼抽菸也不會黃的瓷牙究竟生作什麼模樣。



 黑色填充物包覆當時被修整得小小的門牙直至牙齦根

部,合上瓷牙內側,右邊那顆裡頭有一些填充物的碎屑

斷裂,左邊卻漂亮完整地脫落。靠口腔的外側是金屬墊

片,以前刷牙時老覺得它們闇闇地黑,怎麼刷都刷不乾

淨似的原來是金屬毫不沾染齒垢白擔心一場。表面乾淨

平滑,記得那時站上學校四維堂的指揮台,學弟妹說老

遠就看見羅毓嘉你的兔寶寶門牙。



 浴室裡頭對著鏡中的自己「壹--」起嘴型,漏風。

我說,羅毓嘉這下好了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嘲笑同學講

話不標準嗎你看看你現在也是。幹,真的很糗。「糗」

字發音的時候一口氣抓不住變成了「(ㄑ)ㄔㄡˇ」,

黑色的洞就標記在口腔正中央,趕緊別過頭去不想看見

這樣的自己。



 小心翼翼把瓷牙放回原本那個地方,用力按壓。它們

似乎乖巧地停留在那裡。跑到廚房去倒杯冰牛奶喝著喝

著,又掉。杯子裡頭白白一片什麼也看不到。用筷子撈

起,還在客廳看電視的老媽沒察覺異狀。還好。再沖洗

一次用衛生紙包裹丟在書桌上,趕快去床上躺平。



 羅毓嘉你怎麼了今天這早睡覺。姊姊嘩一下拉開房門

就問。沒、沒事,想早點休息。把頭悶在棉被裡頭不願

透出漏風的聲音。



 晚上就順勢做了一個「新造瓷牙一顆兩萬」的爛夢,

嚇醒,不過清晨五點。卻再睡不著了,躲在被窩裡回憶

昨晚背誦的GRE單字。鎖骨:clavicle。什麼鬼字媽

的。慶幸自己真的沒有去念醫學系不然就要把人體兩三

百根骨頭的名字都記得,想必會多出一堆失眠的夜晚。

真念了醫學系大概又會是另一番風景,賺翻天,瓷牙一

顆三萬塊也不是什麼問題,幹。不過現在我只是個窮光

蛋新聞系延畢生,所以早上還要記得去牙醫診所把它們

黏回去。



 我以後不吃口香糖了幹。不吃甘蔗了,還有芭樂。喝

芭樂調酒應該可以。我到底在想什麼,咬指甲的壞習慣

也要改掉,天知道它們啥時候還會掉下來。被牙醫診所

的護士笑說是不是在啃芭樂的時候掉的。不是。是口香

糖。結果被笑得更慘。



 幹。



 回到家我在鏡子前面仔細地刷淨殘留在牙齦、牙面的

黏膠,再背一個GRE單字,colloquialism:俗話。



 幹聲連連,以上。

 

Sep 27, 2006

《圖書館》

 

臉孔鑲嵌摺頁,早先註記的

思想自書架跳下振聾發聵



聽見了嗎,腳步踏著聲音卻比貓更安靜

鏡與影像的階梯向上攀援而去

漣漪顫晃圈圈,繽紛香氣擴散

甕中釀著一只古老腕骨早已風乾

桌面鏽出銅綠還有深邃的呼吸更迭

眼睛是窗,與層疊群山相對



字句往世界邊緣攀升:舉起右手持續前進

「我們要攻佔全部星球。」

但怎能贗造一整個文明的思想史,兩支

少數民族,依季節分別游牧意識的南北極

謎語仍等待解答而預言莽動

芬芳的寺廟無聲佇立,早已被黃昏佔領

 

2006/09/26

 

時間這樣一年年過去,政大校園有什麼印記得以記數時間?



第五年了,上過的傳播理論根本沒記得多少,

編輯、採訪、英文新聞編譯種種技巧我好像也沒學到。

滿滿的一百二十八學分修完了,政大讓我得到什麼,

而真正值得珍惜並且在每一個秋天經歷的美好時光竟是,噢是的,



已經是第五年的文化盃了啊。



四年過去邁入政大窄仄校園裡的第五個年頭人們來了又去,

不曾忘記的是,當自己還是個小大一,和大夥兒擠在改建前的新聞館,

玄關前還有半圓形的座椅堆著來不及吃完就到了練唱時間的雞排,

耳邊響起指揮學姊「你們竟然在練唱前吃炸雞排」而略為羞赧的時光。

冰奶茶是一定要的管它會不會鎖喉嚨或者什麼,(通常也會被學長臭罵)

那年的Seasons of love就變成66屆聚會時相通的秘密咒語,

細細哼起時想起學姐說「小朋友笑起來最可愛了喔」嘴唇不自禁地往上彎起。

練唱時間永遠也合不起來的和聲卻在夜晚迎風開往公館的236尾端唱和,

後來我們走上四維堂的舞台笑得僵硬又緊張,

謹記學長姐的叮嚀我們完成了自己第一年的文化盃合唱,

下台時又叫又跳眼淚都飆了出來管它們締造了怎樣的66屆記憶。



啊,還有那次,當自己義不容辭半推半就地扛下指揮棒子,

學姐說「毓嘉總是很有天份讓人印象深刻」,在寒風中穿著一件背心,

大勇樓一樓永遠燈光匱乏的克難練習場地有人感冒了抽吸著滴滴答答的鼻水,

為了提振小朋友們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地ㄅㄛ、ㄍㄧ瑪莉跳躍,

小姚、雯敏、皮卡丘、小路、小海、乃薰、腳兒、還有那些寒風中瑟縮的夥伴們,

我都記得你們每一個努力把嘴型唱圓的表情,不曾忘記的是抽到序號一的運氣,

不曾忘記自己如何在四維堂的指揮台上雙手輕顫,中速莊嚴的校歌和弦,

終於被學弟妹們唱得好好聽的音色在大勇樓的最後一次集合給弄哭,

不曾忘記的是,台上的燈光照得額頭很熱,

小路的solo雖然有著緊張的抖音但還是好好聽,

你、妳、你們啊,雖然沒有辦法拿到漂亮的名次但只要一起完成這件事情,

37屆文化盃就永遠會被記住第一個出場的,新聞、新聞、新聞...。



怎麼會忘記呢?那些練習千萬次以至於在腦細胞上烙印痕跡的音符。



大三、大四,回去關心的時刻就變成學長的身分,

我不再唱了歌唱的技巧也變得有些生疏,

不再能夠熟練地站在人群當中練完一首陌生語言構成的美好曲子,

可是時間這樣一年又一年地過去,我站在人群前面給大家加油打氣,

不再能夠簡單迅速地認出每一個學弟妹的名字和臉龐,

偶爾在陽台上自己練習發聲的時候又慶幸自己中氣變得更加渾厚,

練習的時候我在人群以外看著你們,比賽的時候我站在台下,

我哼唱著不再屬於我的自選曲,我眼看著那首歌變成屬於你們的通關密語,

去年那個小女生站在人群前頭散發出指揮若定的神色,

天氣又變得更加涼爽了,九月、十月、十一月、啊是的比賽的季節。

你們穿漂亮衣裳魚貫走上四維堂的梯階,台下的我們又老了一歲,

拿著系旗的總幹事不再是呂威廉了,那些人臉龐一個個都變得越發模糊我就無能記清,

可是美好的旋律還迴盪在十二月校園被冷鋒凝固的空氣裡。



還有什麼影像可以記得更加清晰呢?

我想是沒有了。



一年又一年時間這樣過去,書本摺頁的空白處被寫上自選曲的歌詞,

可以忘記的是傳播概論老師們口沫橫飛指出的重點,

不曾忘記的卻是年復一年大聲歌唱,最投入精神心力的表情。



而終於進入第五個年頭,我在新聞館的展演廳混入人群,

好像有人發現我並不屬於這個群體,有人吃吃地笑著,有人並未察覺異狀,

我閉上眼睛聽聞你們青澀而年少的聲音,

啊那兒有人破音,那兒有人一口氣提不上來唱爆了高音Mi,

我聽見Bass一個個破鑼嗓子似地死命要完成想像中渾厚的共鳴。

但並不擔心。我知道練習的時刻你們將會經歷快樂與憂傷,

我知道,你們會快速進步然後歷經苦惱的瓶頸,你們會感到疲倦不想唱了,

但突然某天美麗的聲音突然從身體深處湧現像是一隻隻茁壯的黃鶯。



時間這樣一年又一年地過去,初春仲夏,復又深秋。

我沒有辦法一一喊出你們的名字,但我願站在後頭祝福且守護你們,

把唱歌的最優雅情緒傳遞下去,當數字年年增長而這時候我仍然會在,

70屆的新聞系、40屆文化盃屬於你們,

我希望直到離開政大之後的很久很久以後你們會記得這段時光,

即使忘記被當掉的科目也無所謂,不會忘記的是,中速莊嚴的校歌,

不會忘記的是,某一天突然就對上的節奏、不再搶拍的旋律、

還有一起摩肩接踵蹲坐在新聞館小小空間裡頭,這一年的文化盃...。

 

Sep 26, 2006

2006/09/24

 

 當那些充實的時間消逝,我裸身躺在沙發上但覺得

空曠。男人拿出來後就跑到旁邊去看電視了。然後他

點起一根菸,我記得他以前抽的是mild seven不知道

什麼時候變成了dunhill ultimate。我問他,他答說

我換抽這個很久了,是嗎,那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對

不對。



 對,他說。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幾年次的,我只知道你雙子

。你魔羯,對嗎。你記得哩,我瞇著眼睛吃吃地笑起

來,他移動了一下坐到我旁邊來在我嘴唇上一啄,我

當然記得啊初次見面時你穿什麼我都記得。你就坐在

天闊的玄關等待,仲夏的陽光曬在你身上遠遠這樣走

來。害羞死了,盡是記得這些事情。我翻個身把幾乎

要受寒的肚腹遮起。



 我五十五年次的。幹,你那時候騙我說你三十二,

已經三年前了。我現在也還是三十二。大笑,點起菸

送到我嘴邊,深深吸氣,又吐出,像是稍早之前吞吐

他飽滿的陰莖一樣。



 我沒當場說他已經四十了。留下一點空間給他。



 嘩一下我起身拉開窗簾,夜裡遠遠的陽明山谷澗裡

但聞得雞犬啼吠的空盪聲音。細碎的燈光照耀下山嵐

,山嵐又蒸騰起來,昏黃的有霧,伸手撥去窗戶玻璃

上附著的水氣像擦去方才他留在我兩股間的精液。



 送我下山吧,我說。是時候了。



 --當那些空曠的時間離散而去。

 

《選擇》

 

膠皮鞋底早已磨穿了,細細滲水

卻發現那久未涉足的分岔路已然龜裂

其中之一說:「進來吧!這裡也住滿了

神明。」路旁群簇興盛的花叢搖擺

另一條沉默半晌方才開口:

「最難以挖掘礦坑出產的岩石,終能

築起最清醒的光樓。」感到渾沌。

旋身不知多少圈仍持續回轉



似有書冊記載可供依恃,翻找

字跡斑駁的預言書、紀事、歷史文本

胡亂猜測。警句震震如遠方雷霆:

「為何站在這個地方呢?此時此處

但有荒涼卻無紅嬰降生。」臨聽,閉眼

帶著神賜予的鍬鏟,走入光之道途

 

Sep 23, 2006

2006/09/23

 

Ativan



而音樂確實越見清晰,coldness is ambling thru the windows

and directly belabors my head.久已未聞的電子音樂還在這裡

音符彈躍決不輕柔它一下一下打擊身上,背單字的速度加快許多

I won't begrudge anymore, some peaceful sounds besieging

the citadel.腳步稍微顯得虛浮而漸趨散渙的,是眼神嗎?熱流

自腹肚上昇,蘋果西打混合伏特加的甜美酸味在口中擴散開來。

我隱隱地覺得漂浮。drifting aloft on the cherubic skyline

走出房間又走入,搖擺走廊光線鬆軟地坍塌如棉花輕盈。又荷重

字體眩暈船底鑿沉陽台上抽菸連整座建築物都搖晃了起來。cite

the most known adage: that I am an expertise drug junkie

並沒有奇蹟發生,金色酒汁檯燈照耀下半杯繞射背後電風扇旋轉

的軌跡。力氣變得格外強大彷彿輕一撥廚房的落地窗就關上發出

好大一聲ㄎㄨㄤ啷。做了三十個伏地挺身,心情很好。the diva

sings some loud cantata beside my candor ears. capacious

world in me. feel, a canker in my mouth hurts.輕輕地懸浮

音樂越見清晰,還能辨別陳年伏特加和蘋果汽水優雅氣味的分野

ah, the capricious scent comes from somewhere i dunno.毀

壞復又健全的自己唱著歌,音階多高我就多高,跟上吧絕不落後

的美好音頻。clambering the wall of gray life I say, gee,

you can no longer annihilate me, I, us. all.又勇敢又迷離

的美麗,我要賦予自己的文字生命關於被Ativan騷擾的夜晚其實

相當舒適。那時我寫the last air沒想到自己真能學會飛,二十

歲之後我寫了好多關於飛行的文章比如黑天使,比如記憶,比如

失憶。它們全都優雅地以過往記憶為翅翼留連穿梭字符之間,過

不了黃秋亦無所謂。逡巡、攀援、探詢,一直都在往更深處航行

clarion anthem shots my clavicle, breaking hearts. cleft

on the ground is always taken granted. someday, i assume

that someone ambling might step on it then fall.那又怎樣

這一輪迴結束之後又是另一個輪迴的開始。像是要漂浮了起來啊

再去做三十個伏地挺身這時覺得上半身好沉好沉,手臂的用力就

具有實感,是不是應該去睡覺了。蘋果西打與伏特加的特調飲料

很好,酒精與Ativan交互作用也很好,挺溫柔流暢。it is just

Karma, saying, Karma, you know that word. keep chronicle

about the drugs, love, affair, relationship. and fucking

life give me a fuck buddy but no other shit.這就是輪迴啊

你不知道嗎,on the checkered road you can't always avoid



any cipher

 

Sep 22, 2006

《時光紀事》

 

偉大的愛情故事只消一座

都市的日落黎明來成就

時間難以計數地簡潔,委婉一刻

日光為何遲誤多時

彷彿暮色鋪陳,絃音早已休止



以唾沫豢養的獨角獸盤坐騎樓打盹

號角吹響夢境,有無聲音



然而隱隱然還留存著銀色的語言

說:從無到有,床笫間從忿忿到擁抱

不過三十分鐘。地鐵盤桓都市肚腹

進站出站的十七分鐘完成什麼

更多堅定確實意志充斥跨年午夜的鐘響

人群步伐紊亂,漸漸凌亂呼吸

再加快腳步,聽見晨曦自雲翳間探尋

耗費二十三分鐘等待一輛夜間公車

從搖擺的遠方駛來,解體前

還喀搭不止



都市裡,有誰仍守候幾個季節

關於時間的耽溺與字書尚無從寫就

擦去體液指紋只需短短幾秒鐘

風乾楓葉書籤卻要等完整個秋天不是?



兩小時苦候,一壺金桔茶即便滾燙

也逃不去風涼心緒籠罩



這就是一則偉大的愛情故事了嗎

體溫充塞日光蝕象的罅隙

奔跑過虛軟的青春期乃至相遇

一場冷冽無聊電影亦不覺過於漫長

晚餐,微波一分二十秒的滾燙或

竟是炙手生疼。擺盪

幾度僵冷熾熱的美好輪迴

看過半山絢爛花季,盛放復又凋零

仲夏灘頭注目四個小時

一道完美長浪僅容二十秒耗盡

所謂技巧純熟不過歲月質換

花巧,宛如愛情



雨季消逝後,街角乾腐的灌木

仰望下一片厚重層雲落雨

 

Sep 20, 2006

2006/09/20

 

Cocco - 燃燒的野原







欸,告訴我,大聲地告訴我讓我聽見吧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因此而哭泣了



你溫柔地對我笑著,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你並不是唯一不能繼續往前的人



所以抱住我,緊緊地抱住我啊

如果那樣的話擁抱就會留存在我的身體了

用力地抱住我,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哭泣了

我曾以為自己可以走到任何地方

可是天空如此寒冷,我已經不能再往前了…



我將給你,宛如無從依歸的願望與聲音

如果我消失的話你就自由了,是嗎?



若不是這樣的話,那告訴我

請你告訴我,不要假裝你並沒有聽見啊

我想要留在這裡,就留在你的身邊

欸,你聽啊,仔細地聽我說話

儘管我根本沒辦法將之化為語言

因為我是如此想要得到全部,那細弱的熾熱…



雲翳是燃燒的紫色,風暴亦尋常來去

欸,天空距離我們好遠好遠吶…

 

Sep 18, 2006

未竟之業

 

你怎麼不知道,和他之間以為已經修完的業

會在這個晚上又生生闖進,踹翻,打得你疲倦之餘全都亂了



儘管那些日子來回的所有言語動作都還記憶清晰

你的身體記得。接起電話共鳴低沉的「喂」屬於他

斟一杯套了可樂的Johnnie Walker黑標在夜晚獨自沉溺

或者和他熱烈擁抱,他問你為何眉心深鎖,怎麼

如此年輕卻鍛冶華美的光,為何聽聞優柔鋼琴獨奏

就在他懷裡哭泣。那年冬天溫度格外寒涼,他拉橫了嘴角

笑開的臉,他的粗厚大手,酒後腆腆的肚腹也有著溫度。

直到現在你還記得他身上的氣息,直到現在

你還記得那時查檢許久房屋各處門戶有否緊閉時,他問起的那句話



但久遠以來,和他之間什麼連結也不剩也就能夠

安靜下來,在冬天前夕溫暖地珍藏,早以為結束了不是

那時短暫熾熱的靠近都已消退,和他之間的巧合絕非易與

已用罄所有運氣,誰先放棄也就不再重要



今天下班後你在咖啡館吧台吃著遲誤的晚餐

一看他走進來,和他的學生一起坐下。他看見你就揮動大手

還有一個驚奇而複雜流轉的表情。看見你

他直視過來點杯檸檬香茅茶跟某個夢境中的J一樣

緊緊抓住你適才吞嚥的蘿蔔糕翻攪--

匆匆擠榨檸檬汁完成他的飲料,酸苦汁液滲進你指尖的傷口真疼

真疼不是,你怎也沒想到他會來,會在,這個時候

讓你想逃走卻又被什麼牽繫似地警醒,你已經要離開了

背起包包推開咖啡館大門跨身上車

看見他在面門的位置揮動右手,還擺出電話姿勢隱隱然彷彿他說

「打給我。」是嗎,你沉落記憶的深處不知該據何以對



他還期待什麼呢,他那時期待什麼。年輕深邃的你

那年冬天你們相互陌生而僵硬地碰觸以至於疼痛

記得你在他面前輕輕地跳起了一支舞,痛與舞的道理本來相同

冬夜山上,酒醉的迷茫與清澈之間風吹著他院裡雜草荒蕪皆顯得冰冷

他名字多麼響亮,你又為何惶惑知道已不能靠近

聞到他電話裡語氣醺醺的憂傷你哄他第一名

總該有所長進不要老是原地踏步的人生哪兒也不敢去怎會是第一

當時不敢的是你還是他,年輕果敢身軀糾結著他崇尚的所有

力量、優雅、聰慧他說他說,他瞇起眼問你為何愁苦…



這次他來,還能逃離閃躲多久其實尚未修竟的業

而是的你還在猜想他究竟想要從你這兒得到什麼呢?



發動摩托車時耳機裡女歌手的美好嗓音激切吶喊:

「欸,告訴我,大聲地告訴我讓我聽見吧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因此而哭泣了

 所以抱住我,抱緊我啊

 如果那樣的話擁抱就會留存在我的身體了

 雲翳是燃燒的紫色,風暴亦尋常來去

 欸,天空距離我們好遠好遠吶…」

他已經不會說出和那時一樣的話了吧,他嚮往你的青春

但他之所以不願言愛是因為他根本不愛你

秋天夜晚的風很涼,辛亥路上憤然催動油門加速像試圖召回什麼

那時他問,「你要不要成為這裡的另一個主人?」



風從耳邊一直、一直吹過去了。你隨耳機裡的音樂高聲歌唱:

「欸,說啊,大聲地告訴我讓我聽見吧

 所以抱住我,請抱緊我啊

 我以為自己可以走到任何地方

 可是天空如此寒冷,我已經不能再往前了…」

 

Sep 16, 2006

舊文《,》

 

 高二時候寫的文章了,現在讀來別有一番滋味。那確實是我的金色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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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點的體育課,太陽依然明亮地陷在那片乾淨的橙黃色天空裡面,對著揮

汗打球的學生們放射光芒。而我也像每天的第八節課一樣,疲憊於一整天課程的

疲勞轟炸,只是安靜地坐在籃框旁邊看同學們奔跑,跳躍,投籃,搶籃板。腳底

下的水泥地面平穩地放出柔軟的熱度,我聽著隨身聽,張開每一個毛細孔釋放在

體內積壓了一整天的廢氣。



 僅僅是單純的累了,知道自己沒有足夠的體力和人在球場上廝殺,就別去隊伍

裡面搞壞其他同學打球的興致。現在在我眼前的這些人,因為某些緣分而聚集在

同一個班級裡面,我們一起在早自習討論補習班作業的答案,在國文課和導師鬼

扯生活趣事然後哄堂大笑,在音樂課五音不全地唱著藝術歌曲,我們一起創造快

樂並且分擔彼此生活中的不愉快,可是,總有一天我們仍然必須分開,奔向各自

決定或者被決定的未來,不是嗎?



 下課鐘聲響起,我背起書包走向學校側門,沒有對同學說再見。



 仔細算算,到台北來唸書的時間已經六年多了,我也從一開始對這個城市運行

步調的暈頭轉向,到漸漸習慣這裡的人們面對生活的角度。習慣同學們在公車上

搶博愛座的方式,在考場上振筆疾書寫考卷的速度,甚至是,在麵攤上弓起背來

埋頭吃麵的姿勢。不可否認的,我已經在不自覺當中被這個城市同化成所謂的台

北人,有著和大家一樣規律安定卻缺乏驚喜的生活,可能有無處發洩的熱情,卻

不願意把真實的表情展現出來。



 我們的每一天不都是這樣嗎?早晨六點半被盡責的鬧鐘叫醒,只是為了完成一

個叫做準時到校的工作,七點二十五分刷卡出捷運站,投入一再循環的台北學生

生活,十二點整到麵食部買一碗熱騰騰的牛肉湯麵果腹,四點五十分離開學校回

到自己的王國......這樣子規律的生活,究竟是要維持自己思想運轉的秩序,還

是,單純地為了維持社會流動的均衡?我們毫無反抗地遵照別人為我們設定的方

式過生活,到底是要討好誰?



 但是身為學生,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心知肚明,別想要求可以得到誰的體諒。



 越接近側門,似乎學生們走路的速度就越來越快。或許,我們都必須用忙碌和

迅速的步伐掩飾自己心裡因著過度自信的成長而帶來的孤獨。走過側門,我的制

服放在長褲外面,被站崗的教官狠狠地瞪了一眼。忘記是在哪期校刊裡面了,有

人說如果制服的設計是要拉在褲子外面,那麼他就會把襯衫好好地紮在褲子裡。

唉呀,我根本就沒那麼叛逆,不過就是懶得紮衣服嘛,除非對世界宣示自己的背

離和不信任,才有可能完全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根本不敢。



 罷了,告訴自己今天還得要乖乖去補習,回家的路上可有得寂寞了。



 重慶南路上我獨自一人,靜靜地沿著車流的方向飄移向台北車站。春天的晚風

灌進了單薄的襯衫,微冷。

 

舊文《女身》

 

 突然發現自己高中的時候怎麼盡是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敢回想以前妳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的感受。回憶總是

脆弱又膽小,太在乎,反而會讓原本想忘記的影像變得更清晰,更深刻而無法忘

記。看妳的目光,還有接受妳的目光,都是這樣。



 因著妳的多愁纖細,我不再能夠給妳更多的關懷以及愛情,只能在遠方跟隨妳

的腳步,看著妳不確定但是仍然高傲昂揚地前行,深深被妳遺落足跡吸引的我似

乎註定只能陪著妳在淡水看夕陽,在敦南誠品門口發呆。因為我知道,除了她之

外,妳那雙纖弱的手再也撐不住任何的愛情。(因為妳不願意,不是嗎?)



 印象中的妳於是只能成為唯一的真實,永恆的,一個形象。



 *



 因為妳,我曾試著在心底勾勒女生對女生情慾蔓延的圖騰,想像兩股陰柔之氣

的交集會是怎樣的狀態。在愛妳之前我必須先了解妳的心,妳對她的愛情。



 也許像是沙漠中的暴風雨一樣,妳用滂沱灌溉她乾渴的身體和心靈,等待她在

驟雨之後倏地開出一朵燦美艷麗的花,看著她凋謝,內斂成為守護種子的硬殼,

適時地再給她一次漫蓋千里的狂放,伴她放出亮閃閃的生命,在沙漠的黑夜裡耀

眼著......也許是海岸邊的裙浪,細細舔舐她的身體,她的面容她的每吋肌膚,

妳膜拜她,在妳和她的每一次貼近當中不歇止地激起碎浪的白花,甚至在黑色百

折裙底下洶湧著更強烈的渴望......



 每當心底想起妳對她的愛,我會流下心痛的眼淚。心痛妳對她的沉溺,心痛妳

用一千隻千羽鶴祈禱她能在放學之後陪妳匍伏捷運車站等列車,心痛妳為了保護

她而一次次受到眾人無情眼光的摧殘。我為妳流下的眼淚,滴落到日記本上卻無

法透出任何一圈漣漪......呵,我表現溫柔的方式是不是可以像妳一樣,只求當

一泓荒瘠原野上唯一奔流的清泉呢?如果妳願意,我是不是可以陪著妳等待明天

的第一道曙光落入妳深邃的雙眼?



 如果妳願意,我可以為妳獻上最後一朵玫瑰。



 (妳說過的,玫瑰上面殘留的水珠,其實是她對自己將死命運預留的憐憫。我

願意相信,因為當妳垂下眼瞼為她感到哀傷時,妳的睫毛已經攔截下那麼一些甘

沁潤涼。那些,是妳為自己濕潤的部分,我明白。)



 如果妳真的願意,我是否可以卸下肉身的重擔換上一副女子的乳房給妳一個世

間最柔軟包容的擁抱......以胸口僅存的溫度緊貼住妳因為過分思念她而失溫的

心臟,在忘卻了世界的總統府正前方,憲兵之左,便衣之右,藍天之底,讓妳在

兩只溫暖乳房之間回到母親的懷抱,如果我真的可以,甚至我會考慮用自己的身

體將妳孵化,感受融化了我愛情的羊水在陰道口泌出天使的喜悅......



 「生命如此豐盈以致花朵枯萎而且充滿哀傷。」記憶中一個明亮的夏日午後,

妳坐在水池的欄杆上輕輕搖晃著雙腿,妳的右手緊握住我的左手,冷靜而堅決地

告訴我。我很清楚這是妳為自己對她愛情下的註腳,妳一直就是這麼無所謂並宿

命地為她付出妳所有的一切,而忽略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高中男生會在冰冷的

深夜裡為妳的犧牲滴落一顆燙手的鹹澀淚水。就是那個下午,我第一次在炎熱的

台灣夏季感受到一絲從腳底滲透到每個細胞底層的,絕望。



 妳對妳自己的絕望,我對妳的絕望,還有我對我自己的絕望。



 我還記得第二天早晨醒來左手第三根掌骨的占卜跳隱隱然透出不祥的疼痛。



 *



 妳把自己遺棄在這冬日冰原般荒涼廢墟中,遺棄在孤獨裡,只依靠對她的堅決

思念,渴望古老預言中遙遠的痊癒,而我只能在遠方,只能在妳最脆弱的時候給

妳一個療傷的擁抱,給妳一朵暗室生養的血色玫瑰。因為害怕玫瑰的尖刺會傷到

妳看似勇敢其實脆弱的執著,所有用以防禦野獸的刺都已被我拔去,畢竟,妳不

是一隻會傷害玫瑰的野獸,不是嗎?



 當妳因為她再次用過分理性的姿態拒絕妳而感到痛苦不堪,我唯一能做的只有

在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等妳,無視其他男生的奇異眼光,給妳一個深到胸口都縮

緊以至於疼痛的擁抱。同時在心裡大聲提醒自己擁有已經是幸福,用來掩蓋自己

心酸的聲音......



 其實我想要告訴妳,真正澄澈的眼神絕對不是來自妳最在意的人,而是意識到

她璨然開放並飄搖至最遠處的過程中,妳所接收到的光束。我們用流淚認定這種

真正的美感。而妳是否已經感受到,當妳注視她散發光芒的同時,有一雙十分澄

澈的眼神會感染了妳眼角的餘光?



 我知道,瞭解一個人如同涉於一條陌生的河流,越往上游行去路途就變得更加

艱險,途中有斷層有一線飛瀑也有平靜優雅的碧綠深潭,也許必須攀越陡峭的山

壁懸崖,可是到了山頂也終於會看到夢中期盼以久的,桃花源。或許要了解她,

就必須隨著她眼光投射的流向先行探勘,為了保護她不要受傷,為了接住她的墮

落,妳選擇了先她一步墮落並沉淪,可是這真的就是妳相信的愛情嗎?



 也許,愛情對妳、對我而言,都是一種引發眷戀痛憫的媒介。



 *



 一個高中生,何以要那樣熱切地渴盼愛情?即使知道走在這路上會有很多的痛

楚,即使會傷害到自己喜歡的人,還是要勇往直前嗎?即使這樣會讓自己受傷或

是讓別人擔心難過,也沒有關係嗎?



 *



 為妳在日記上書寫。每一天用過分雕砌的語氣誇飾妳的美,用文字在我心中建

立妳的每一種表情,調整映照在妳臉上的光影,嘴角上揚的角度,妳凝視她的眼

神,還有妳和她牽手並行的姿態......



 雖然我似乎比她多擁有妳的身體一點,可是我竟然是深深嫉妒著她的。就算能

夠在陷入黑暗的電影院裡緊擁住妳哭泣顫抖的身軀,我畢竟無法使妳的心向我轉

來,我奮鬥了這麼久只能得到和妳牽手並擁抱妳的權利,可是妳竟認定妳自己是

永恆屬於她的。我只能無聲地抗議,不,我連對妳提出抗議的勇氣都沒有!我只

能給妳一些體溫,讓妳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人可以為妳溫暖了軀體。原來一個男

生在愛情之中,也終於會學到嫉妒的酸甜。



 還有一次,我站在雨後燦爛陽光普照的西門町街頭,在一個遙遠無法觸及的距

離之外看見妳孤獨的身影。妳周圍的空氣透出一層寒冷的色澤,我不知道是因為

妳的心情還是因為雨水造成的水漬,看見妳安靜地走過,只在一瞬之間妳陡然明

亮了起來──我追尋妳歡愉漂流的方向,看見了她的笑臉在向妳揮動著右手。哦

,原來這就是所謂希望破滅的感覺嗎?



 曾經天真以為,我和妳可以有一個快樂幸福的結局,至少,在高中畢業之前我

們可以一起走過荒蕪的台北街頭,或者再少一點,在大家都埋首於實現夢想的高

三之前,我們可以一起度過每一個快樂悲傷吵架以及安靜的日子,雖然一開始就

知道妳心底有個我勢必永遠無法超越的她,但是我真的以為,我可以用無望的付

出換取一些妳的同情分數,用自我放逐證明自己對妳的真心,結果卻是殘忍地發

現,原來妳對她作了更多更加無望的付出,妳自我放逐和放棄的程度比我還徹底

許多......妳甚至,未曾在我面前將妳週遭陰鬱的空氣揮去......



 我想哭,可是我不能哭。從看見妳和她並肩同行的那一天,我就決定不能在妳

面前落下脆弱的淚。我不認為這是我的堅強,反而覺得,那不過是一種知道即便

自己陷入最糟的境地也不會有人理會的、悲涼的頑固而已。對,因為愛妳而落入

的最糟境地,大概就是這樣而已了吧?眼淚倘若只能筆直墜落塵土,我便不允許

它落下,因為這是一個孤單的人最後的自尊。



 西門町的陽光還在閃耀著,妳的背影卻已經在我的眼中逝去......



 (但妳知道,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妳。即使在未來都還沒有決定的路上

會有那麼多可以預見的不堪和坎坷,即使在妳夢中出現的可能永遠是她形狀漂亮

的曲線,即使我在妳心中只不過是一個會陪妳逛街陪妳牽手給妳擁抱的好朋友,

我還是堅持著要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雙手,去建構我和妳的,無望的幸福。)



 *



 看到A片裡面女子晃動的乳房,有時候竟會想到妳的身體。但這不足以使我感

受到害怕,我害怕的是,更多時候我想到的是,妳會用哪種眼光看待那一對乳房

。我想妳是不是會在心中將AV女優的臉換成她的,是不是會想像那一對乳房來

自於另一個綠衣黑裙的女孩......



 重疊牽扯的擰痛。



 漸漸地我不再那樣在乎妳用什麼樣的眼光看我,因為,白費力氣。從高一上學

期認識妳到現在的四百多個日子,我完全是白費力氣地在愛妳,愛情還沒有來得

及實現就要老去凋萎了。再怎樣繼續我也永遠得不到妳的真心,因為妳不願意,

因為妳不願意對我這樣的男孩付出。



 上回妳說她不像我,她不懂三島由紀夫不懂川端康成不懂村上春樹不懂夏目漱

石也不懂森鷗外,妳說她在乎的是Prada是Sisley是Calvin Klein是Gucci是Elle

還有LV,而妳在乎的正好是像她那樣有些純真的高中女孩,也許她在妳心目中是

一個標準的女子原型,而妳要的不是男孩子的火熱器官妳要的是一具有柔滑曲線

的身體可惜的是我永遠不可能擁有一雙妳在夢中熱切盼望的豐滿......



 所以我只能用我的肩膀陪妳走過,陪妳赤足走在愛戀她的碎石道路上,腳底傳

來一陣陣刺痛,輕輕地滲出細弱卻艷紅驚心的血絲。最讓我難過的是我要的妳給

不起,妳要的我又何嘗能夠給妳......於是我們貼近了,甚至我還能夠擁有妳發

育完好的女性身體,但是我們的心卻像是兩條歪斜線,來自不同地方,又往不同

的方向延伸到黑暗的最深處。



 我很清楚在自己身體裡面流動,一不小心加速摩擦就要迸出火花的是什麼。情

慾。對妳的情慾。不但慾望妳的身體,更渴盼妳的心最終會是我的。但更令我直

覺到恐怖的,卻是世界在瞬間變得不一樣了,儘管變得怎樣我不十分清楚,只是

感到被遺棄流放到一個全然陌生,沒有愛情的國度......早上起來看到陽光就讓

我想哭,因為有一個絕望的念頭在心中成長著,今天又是這樣,終究只能陪妳走

過,卻不能用我男性的溫柔去替代她女性的飛揚......



 最後我要告訴妳,我,終於醒了。



 *



 記憶中,似乎總是喜歡這樣向別人描述印象中的妳:妳有一雙溫度略高於攝氏

20度的眼睛,喜歡膩在台北東區的透明櫥窗後方透視來往的人潮,用右手上的

藍色中性筆忠實紀錄眸子的所見所聞所得,和前一天在西門町看到的互相比較。

妳酷愛用可口可樂測量胃酸的酸鹼性,把自己假裝成化學老師的崇拜者,但是事

實上妳只能在社會組等待世界末日來臨,除了熾熱的心之外妳只有一雙纖弱的手

,無論如何支撐不起藍色天空沉鬱的重量......



 我知道,這樣的記憶已經失去很久很久了。



 但是我現在懷有一個夢,裡面有一則小小的消息,聽說,她終於接受了妳狂熱

的愛情,終於肯誠懇面對妳給她的愛──場景是這樣的:夏日午後沒有雲的天空

。靜止的空氣襯托出陽光的空洞和焦灼。我獨自一人站在樹影底下。陽光從樹的

枝葉之間篩過來灑在路面。我的白球鞋白色襪子和參差的光影。五十年代的黑白

電影風格流轉著。蟬鳴齊聲響起。遠方。兩個綠衣黑裙的女孩在光輝中奔跑。清

脆的笑聲。



 我清楚看見妳的決心往前方路上焚燒,為妳和她點燃了指引方向的光亮。而我

的旅行還不能終止,只因未曾找到自己幸福的方向......

 

Sep 15, 2006

2006/09/15

 

 天氣陰濕,帶著雨飄落的風叫人不知該不該撐傘。雨絲

綿密,山邊雲氣蒸騰氤氳,操場冷冷泛出雨中碧綠草色。



 我抱著一疊課程教學大綱,站在新聞館門口點起菸。



 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人認識我。我和他們都不一樣。這

座校園裡頭我度過四年而這已經是第五年的開端了,新聞

館的肚腹裡頭隱隱傳出學弟妹笑鬧的聲音,探頭望去,學

會辦公室門口有人排練著舞步(是不是為了迎新宿營呢我

想)。真遙遠,我什麼也記不起。



 用青春寫歌而青春以詩作記,是嗎。木柵天空壓抑著表

情,雲層盤旋半山,徒生雨幕吞落。



 時間毫無任何性質一般冷漠地過去了。站在一個理當結

束而卻又開始的分岔路口,我好像,和他們都不一樣。陌

生的學弟妹放肆笑鬧在傘底打鬧經過,認識的助教今天休

假,半生不熟的老師說毓嘉你不是畢業了嗎,而我就只好

尷尬地笑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冷冷地轉頭走開。



 我所能盡情揮霍的年華已經過去了,最美麗的亦復歸為

最單純,已經不是站在那個位置我就不去回想,自己曾經

也有豐沛的精神氣力,鬧過十五個小時的跨年或者國慶那

樣年輕。



 看不見的高牆立在眼前。還要花去多少努力方能如同高

中時代輕鬆翻越建中圍牆一般跨過呢,我不知道。



 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還欠缺什麼東西尚未醒轉。

 

2005/09/14



警語:

 

 我跟妳說,一段感情其實是有很愛跟很痛的兩個階段,有時候妳

愛過了也痛過了,可是還是會不由自主回到那個迴圈裡面去,再愛

一次然後當然再痛一次。



 可是我跟妳說,一個人,或者說兩個人的關係,愛一次、痛一次

就夠了。至少現階段妳還年輕,不要浪費生命去同一個人身上體驗

很多次的愛與痛的輪迴。



 事實上愛不愛一個人,和要不要繼續一段關係一點關連都沒有。

妳很愛他但是妳又不是不知道關係之繼續也就是傷害之繼續。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就是這個道理,我不希望以後以後以後以後很

多個以後以後的以後,妳會突然醒過來就想,我為什麼要浪費這麼

多時間和這個賤人守在這個愛與痛的輪迴裡面。



 都知道他是個賤人,都知道,他沒有心。妳又何必苦苦執著要當

個他媽的悲劇公主,反正他又不在乎。

 

Sep 14, 2006

道路與住所

 

 在東區看完戲,時間是還不算晚的九點半。坐在誠品前

抽了一根菸,好久沒有在這裡把菸蒂踩在膠皮鞋底捻熄。

乘著涼涼初秋的晚風,回家的欲望還沒升起我決定騎車去

哪裡走走



 剛站起身來腦門一陣暈眩我彷彿看見七年前那張臉龐吸

飽了秋風從東區恍恍夜色當中向我走來。定睛,卻不是。

很像就不是,當然,那個陌生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菸就

在我旁邊呼吸他抽的也是烤菸



 去哪裡走走都好,摩托車停在書店不遠處



 城市當中的車都從哪來往哪去呢。這個起點距離家也有

些遠,理當可以到達更遠的地方,卻無目的亦無所謂



 忠孝東路往東過了永春轉東北,再轉正東就是後山埤。

然後昆陽,不覺已是南港辨清方向繞進一條窄仄曲巷,我

為什麼記得這路。Y的住處,只待過一天卻愚蠢想要得到

他生活全部的男人應該還在公司吧,他說,能不能略過忙

碌的九月。不能,但我不知道為何還記得這裏,這麼久以

後我記得每一條路啊當然,我身體也記得他,多深的擁抱

直逼落眼淚但他應該不在我遂收起了行動電話,沒必要刻

意撥亂情緒



 又騎著,再往東去漸無繁華息氣的地方氣溫也就更顯得

低些。一條刻意繞遠的路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呢



 向陽路接南湖大橋,是內湖。一圈,成功康寧。那個兩

邊都覺虧欠的男人住在這裡,好近。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仍

在他懷裡,而有些拙劣的謊言直到今日不知有無拆穿。比

如說他的浴缸他的床,小而舒適的客廳,盆栽我都記得天

天澆灌不知名的草就開出了花,但我們終究無能修成正果

和誰都沒有辦法。因為我又不是她



 他的信箱前我停留半晌又抽了一根菸。把鑰匙投遞的姿

勢也還記得,好像經過多次練習那般深刻,又似離開,回

轉重複的身形是越來越美麗了,但時移事往我的美學改變

殊不知最美麗亦是最蕭索,當就最單純



 反正我什麼都不要。但我又在等待什麼呢,多大的回轉

啊回轉兩條路變成一個環。環抱的手勢



 好深



 而東方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呢,昨天晚上的夢裡有人伸出

手往太陽升起的山坳指去,黎明或暗此間一刻。車行來去

我回想起那時E向計程車司機報的路,決定找到那個地方

。雖然我不在那裡,什麼都不在那裡我也不會在那裡,但

終究是一個帶著業的處所



 所以這兒已經是汐止了嗎,路邊的立牌晃亮。後頭一台

L廠牌的銀色跑車呼嘯,強光燈從後視鏡當中直叫人睜眼

目盲。已經是汐止了嗎。是吧,高速公路下的路面不知為

何格外地差,顛簸彈跳差一點就咬破嘴唇吞嚼舌頭宛若一

首癲狂的詩歌



 不熟悉的地方我騎得特別慢就生怕錯過哪一個路口。但

熟悉的地方又如何呢,我還不是同樣錯過太多美好的人事





 我找到了,確實。並不在多麼深處卻已經距離我習慣的

地方太遠。可是E似乎到國外去了我不知道,記憶是多麼

不可靠的物件,什麼,和什麼輕輕地攪拌在一起了



 又想起那句話我再無法回答。山莊底下的風勁辣辣地刮

著,只穿一件薄襯衫的我竟覺得生寒啊我到底在想誰,他

還是她還是他,還是,他



 可是他們都不在了可是他們反正也不在我旁邊。我停下

車子爬上水堤,在高處,基隆河邊蕭颯的聲音轟然迎面,

捲得煙氣嘩啦消散。記憶也都不算數了,他們就算愛過你

現在也不愛了。你愛過他們到現在還是很愛,決定差異後

我知道該到了回家的時刻,還是選一條刻意繞遠的路,有

一點缺,有一點安靜,不知道什麼何時能給得起自己的優

雅與婉約

 

Sep 13, 2006

《寫給J.C.的十四行詩》

 

我在荒涼地方覺察一種美學

原來最單純亦是最美麗比如說

一行兩字,悃悃款款:



流浪的生命實踐完滿圓潤

時刻斜躺在

你的屋瓦床沿享用溫度燒熾

身體感到羞怯。除你之外不作他人

供我無止地漂流或者

停泊。

由島飛躍萬千濤湧碎羽顛沛

至島、展開下一段早已釀就的氣氛

彷彿命定時間流轉,繁華的

夢中

之港。聽聞潮音:「為什麼這麼愛你」

 

Sep 12, 2006

2006/09/10

 

Who's that guy on your breath?

It's not me

what a bitter kiss.







a strange reaction that I never knew:



a broken arm tried to hug in the way I felt

a honey bee flew thru the open window within the wind that blew

a machine broke down when the factory got the black-out

a bitter kiss,

a strange man's breath was still on the lips

a desolated house was haunted

for someone like you remained so sure.



up on the screen all the stones I threw

a chain reaction after you left me so alone

 

2006/09/11

 

913。

大五的開學日,儘管明天只有早上兩堂體育課(桌球)

但是早上十點要到學校光用想像都覺得甚是困難。

總之我會努力的啊,暑假當中到國關中心上班的日子還不都九點半就到校了。



可是上課又沒有錢拿 ~"~

(羅毓嘉你真是說到重點之重點了欸)



柯裕棻的課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加簽,重點是要賣弄自己和老師的交情

但我想應該每個想要加簽的人都覺得自己和老師交情匪淺罷。

下禮拜二早上則是有鬍子林的報導文學,課程密集度並不太高要好好努力,

當然已經開始了一個禮拜的GRE進度也要盡量跟上。



國小同學的妹妹今年考上政大英文系。說要我好好照顧她。

(不過除了她姓王以外實在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明明國小的時候大家都玩在一起的啊?)

記憶之脫落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兒,國小同學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gay。



then so what?



未來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羅毓嘉,你已經浪費太多時間,

而現在,這關鍵的一年,說贖罪或許太重可事實是還有很大用心的空間。

 

Sep 9, 2006

2006/09/09

 

我就看見那個位置上或許隱形而或許已經不存在的自己。跨越時間,除了我以外。

或許早有預兆,細碎地牽連著每一個動作、問句、反應。只是我無法辨識而已。

 

2006/09/01

 

沙發斜倚矇矓,與我逆名的女子。



今天妳命運在我面前開展如長得讀不完的清明上河圖

當捲軸拉開我才知道那些細碎牽絆,是

在人們無端遇見徵兆之時就已經織就了的金絲錦緞

細細繡著妳原有的姓字。咖啡館昏黃燈色裡

我的頭靠著妳的,與我逆名的女子妳還有多少修業時光

時間開始運轉。記憶所依恃的一切正以另種方式要重新寫過

妳感受到的預知到的隱隱然襲來的,我們說:



命運。



像妳和她、和他、和他們她們,妳最後的羈絆僅只一人

命中註定四字如此鏗鏘。命運的飛箭射入人群光譜

此時該在台上搬演的人們像都到齊了妳知道



是的,妳讓我必須重新認識自我歷史中的細微預兆

而推開咖啡館門扉,大小司命都在這裡不是嗎。我揮別了他之後

那些過去的人們就如潮水一般漲落,再回到同個地方

曾經以為花去所有生命信仰的原點並不存在

但現在我知道了我說:地獄不過迴圈。自己就是原點毋庸探尋

只要等在這裡我的命運也一直都在,即使臨近癲狂

從那些風乾許久的指紋押印,到過速養成推移的兩人光景

其實,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我們從過去的軀殼當中破繭而出昂首而生,每天每天

立定礁石上任憑海潮風化我們的脆弱就露出最堅硬的芯蕊



啊是了,明天赴他的約他說「我們像是從未真正認識過」他說

我心頭一震他說有些事情他沒讓你知道。或者他說

他的未婚妻像是知道了些什麼難以啟齒的片段

和開挖土機的女孩在台大誠品安靜迅速地買下兩本書啊真箇魔術時刻

再加上走到南部的哪裡都在下雨不停因此同學瀏覽到了

他。直到現在我才真正認識到,四件以上相關就叫做:命運



妳看到了嗎,我終於誠懇並且坦白地把部落格的一個類目開啟

五月後刻意隱藏的那些事情,因為此時我要

正向面對自己的命運讓細微的光束都射進眼睛

我終於不害怕了。即使流淚以至目盲我亦要自己開啟



命運落雨,屋內安靜的語言沖刷我的憔悴

與我逆名的女子啊妳知道嗎,無論何時何地我站在自己的原點

而這一切其實都起始於妳

 

Sep 8, 2006

《回頭看見舊時代優雅地來襲》

 

回頭看見,一個舊時代優雅地來襲

城市光影泛帶煙塵,瀝青路面

押印著自我意識出沒的痕跡。輕聲衝撞

穿越時空在腦皮質皺摺處加快腳步

彷彿靈光稍縱即逝,追逐的意志



甚至在我們直覺美好的前現代

歷史學者端坐鴉片菸氤氳的瀰漫之中

吐露語言,那一次回頭看見暮色

拿光害掩蔽的星象大膽預言

關於獵戶腰頭的三顆連星從這個角度

望過去天空若黑色鑲金

以城市西方層疊的大樓為前景而

命運沁滲的朦朧、嘈雜、白噪音為背景

這不是秘密的全部,後現代之剪裁

捨去了人群以外沉默的南風

匍匐在城市肚腹蜿蜒無聲的那條河流

遠遠地不眠之舟來回擺渡

都忘記了:觸碰指尖感覺的末梢

如何緩鈍我們知道,神經元

電流脈衝積聚蓊鬱如心臟處公園的老榕

遲守平靜,一座幾無風雨的池塘



舊時代還在不在,挺起槍桿奮力復辟

為盆地裡霾害壓抑的諸般論述

細節像夏夜螢火般短暫闇熄,又醒

在我們有限知識裡試圖飛越廣袤的原野

宛若人間三兩顆星,抬眼外望

就確定城市之用色大膽僅是偽裝

語言複製彼此前世今生的線條、造型

乃至於色澤光影,在集會間摺疊傳遞

眼眶發熱,充斥歷史文本的

笑臉、死亡,如統計數字穿梭來去



直到眼界重回優雅的舊時代,我們

復歸生命本質,反省各種生物本能關於

熱烈的愛與潮濕生殖,關於

動物們在荒季必要的死亡與遷徙

在雙人床以外的區域辯證愛情

我們漸趨冷靜並且反觀各種積非成是的主義

聽那腳步聲:是否屬於舊時代河面上

虹橋落日佝僂的側影?槍聲乍響,是否

跌落老街屋瓦斜躺,零星發生的十六釐米?

旁敲側擊,閏七月以絳紅旗幟召喚

遲鈍冷感的老靈魂一一回返



沉穩如水銀的集體意識泛帶煙塵

隨記憶在街廓間滾動。



紅色的關鍵辭對立時序之鏽蝕

醒來,誰也說不清

未來會否踏上舊時代優雅的足印

奮力衝撞後掘乾黑暗房間沉落的古井

 

Sep 6, 2006

《流離》

 

遠方有雷,我從未能夠好好地悼念

因此當時刻已屆遠行流離之時

請允許我邀請你靠近,溫暖觸撫

以一個吻充注能量于你



而流淌著無比的憂傷你知道嗎,像是

一曲無人廳堂裡奏響的樂音像是

分開之前未及綻放便要凋落的杜鵑

在春雨泥濘裡化了。靜謐角落

仔細收藏的指紋與話語又將何時甦醒?

黑暗像舞台延伸過去的彼端

行囊很淺,愁緒很重,掏不完也

裝不滿似的此時自己端坐

指尖怎生疼痛,碰觸眼淚的時候就知道

瑣碎之物才真傷人耿耿,而那是音樂嗎

或是黑暗的氣溫。



「可以再留一下嗎?」

「都整理好了。」



要把吉他聲響封存在箱櫥的最裡

打開時若還能保鮮,清脆和弦反彈

雨水迎面滴下雷聲震震,啊

一切都亂了,是以我從未能好好地悼念

以至今日又有什麼氣味尚未消亡

都已整理好的過程、情節、舊CD

伸出手挲摩你眼鼻眉心



一條隱形的紅線把命運連結

拉扯繩索,時時刻刻讓我纏你

想你,念你。世界悠緩地逐漸靜止

而什麼地方又再隱隱亮起

眼裡有刺,汗裡浸坐,血液帶著心搏

月台守上候徹底的分離好嗎

空氣裡有煙塵漂浮,安靜點菸

縛你以鐵索韁繩,直到盡頭終站



「就送到這裡吧。」

力量滿滿地撐漲烏雲、春雷、驚蟄

亂雨紛紛我會在這裡持續跳著

僅有的光裡騰踊,拉飽姿態帶出了血

穿一襲約定好的紅衣等待噢等待

指尖掌心相依最後時分,距離

近得無法以毫釐度量卻又比什麼都遠



我想像:列車載你直到那搖搖晃晃的遠方

向光,光都在淚眼裡暈眩了

而我就不再覺得,而我…

 

Sep 4, 2006

viewpoint

 

 我常常在想,詩人,是不是一個容易自溺的行業?



 世界在他們眼中,經過自成系統的解讀透視,往往必須服膺他們生長脈絡

的美學標準。這樣獨立的審視標準說是凹凸透鏡也好,說是有色濾鏡也好,

說是曲面鏡也好,總而言之,透過他們眼睛所見的世界圖像已經和原生的模

樣不太一樣。



 比如說,英國的那群浪漫派詩人們一個個都有靈視,楊牧看得見石階底部

蔓生的青苔,劉亮延老說這兒有鬼,夏宇的降靈會召喚出一群牛鬼蛇神沒人

見過的文字之魂,陳黎俳句兩百首一個個都是邏輯自成的小宇宙,陳克華不

用驗患者的血就覺知他們全部臟器都罹患重度的解離症候群……而琴鍵上有

的是苦惱與自由的平均律(恐怕巴哈要從墳裡跳出來說平均律的邏輯是絕對

均衡不容感情浸滲的,)再說到老派浪漫詩人,我說除非鄭愁予、席慕蓉都

像諾斯德拉特姆斯一般有著妄想症一般的預言能力,否則他們怎麼能夠穿梭

現世乃至於過去未來,確認自己美好或者殘缺的生命歷史?



 然而自成邏輯的世界圖像往往正是最偏光的:詩人們吞食現世經緯的雜物

,經過他們強韌運轉的消化系統,從眼中透出光芒時,那絲線之光潔白淨往

往容不下一粒沙--而是的,這兒所謂的光潔白淨是「他們的」判斷,除非

進入他們審視的觀點邏輯,凡夫俗子實在難以了解為什麼一段極其普通的旋

律會令詩人赤足在酒吧裡悠然起舞,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連讀起植病學圖

鑑都會讓詩人為微不足道的病菌害蟲作詩。



 某個咖啡館老闆在詩人筆下是性壓抑的。詩人說某個派對交際花和包養她

的富商之間的故事讓他感動。詩人為年年復歸的閏月作成一系列農曆年鑑的

詩篇。詩人哭,詩人笑。詩人寫白蛇,詩人演青蛇。詩人寫佛羅倫斯蔓延的

病毒寫人吃人的負篇歷史。詩人乘噴射機離去,由島至島。詩人說被車痕輾

過的車前草讓他感到疼痛。詩人辛苦地戀愛,詩人和愛人分開因為愛人眼裡

容不下一粒沙可詩人眼裡只有自成系統的字句美學。詩人和自己戀愛,和自

己筆下的世界戀愛。



 詩人有無邊的想像力,但真實世界像不在他們眼中。



 比如說,瘋子。詩人一天天寫著瘋子日記,說,這世界充滿惡意。



 詩人根本不走進去,詩人寧可溺死在自己的語彙之湖裡。

 

Sep 2, 2006

《閏七月》

 

門才拉上了又開,夏日炎炎案前

絳紅旗幟招展。靈魂醒轉

在午後淋漓的雨聲裡呢喃數不盡的字句

比如說牛郎織女相會二度,比如說

車前草被輪跡輾過還帶著生命

攀援遲遲夏日,丘陵雲氣氤氳如

蝸牛帶著晶亮黏液爬過撿骨人新鮮的足跡

哭不花的油彩妝容細膩畫著

搬演,據說,其中不乏關於傳奇的詮釋



滿潮。時間循環,雙手合十祝禱

七月的諸般秘密逐漸就緒

一個美好陰鬱的狀聲辭還留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