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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Mar 4, 2009

我在這裡,或我不在

 
    原本沒預期這早要離開研究室的。但眼看著這廂
  琪君芷伊十點半收拾行頭,轉身就要離開,原先說要
  不一起吃的宵夜也沒打算吃了,我就自己瞅著開了的
  巧克力餅乾,一口一片嚼著。想隔壁大概還有人吧,
  踱過一扇牆發現雅娟柔雅還在,大喊「餵食!補血!」
  然後發給一人一片說是補給。沒想到雅娟拿了餅乾就
  講可待會兒要走了,我大驚失色想糟了該不會又要剩
  我一個?

    其實也是該習慣了這孤島般的生活,或我有甚麼
  好不習慣的?起床時爸媽老姊都已出門上班,披星戴
  月回家他們又早就寢,其間我當然也是自己吃完早餐
  往學校去,坐下讀書,等同學來打聲招呼,又把臉深
  深埋進書裡頭去--起身喝水泡杯咖啡,自己抽一根
  菸,吃飯便溺,抱著書往圖書館去抱著別的書回來。
  簡單,清潔。即使我可能不真的在工作,但當真裝成
  那樣子,也不錯。

    只是最近研究室氣氛猙獰,肅殺,渾沌。我不能
  好好辨清楚他們,他們的臉關在自己世界裡。而我背
  向人們的時候看來是否也大約那樣,氣急敗壞搔搔耳
  鬢,繼續把腦袋扔進書堆,如果我們有腦袋。或者來
  到廁所對鏡子裡那人擠眉弄眼,擦掉眼角白色膏屎,
  洗把臉,很想好好抱怨一番但回到研究室,生怕一說
  話自己要成為別人壓力的來源,我是不喜歡那樣的,
  生生把牢騷一段嚥了下去。像一坨屎般,嚥了。然後
  放個屁,同自己說反正抱怨也都千篇一律。

    真格是,不如不說。

    歌裡,莫文蔚軟軟懶懶唱生活像是道灰牆,不,
  我說生活像一堵,肏你媽的屎糊成的牆。臭得,連碰
  它都不敢,躲遠遠的,沾了任何實感都叫人沮喪。

    明知道大家都在撞牆,讀完兩篇論文寫個五、六
  句真想大抱怨說這CP值過低--又是宵夜時間了,
  我每天都在一樣軌道上運行著,從新聞所走到便利商
  店拿起類似商品,不必浪費心思,選擇,選擇,選擇。
  我坐在這裡一整天了,頭有點疼但進度非常緩慢,我
  給了自己一個兩個三個理由拖欠工作。甚麼都沒有完
  成也彷彿無法完成的,這天。又是宵夜時間了,我確
  實在相同的軌道上運行著沒有改變餘地也不需要。眼
  看沒甚麼人來的研究室很快復歸平靜,電扇關了再沒
  有人擾動空氣。究竟是甚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安靜
  了呢?寫一寫不寫了,同柔雅雅娟說,幹,那我也要
  走。她們就露出「這麼容易就被說服了」的表情,我
  沒說的是,其實我真的想要早點回家。

    很多事情是這樣。明知道賴著沒甚麼用,仍想說
  服自己再多待一會兒吧;也有的事情賴著總可以撈回
  些甚麼,多寫個兩行,一行,多交代些良心。

    每天都差不多,在位置上坐整天,沙發裡睡姿不
  良的一個小時腰痠背痛,起來就惡惡咒罵自己。每天
  都差不多。電話沒有響,或響了,但我記不起來甚麼
  重要事項,泰半都是廣告簡訊我很快刪掉它們,起來
  沿著桌子櫃子走一圈發現大家都在忙,想同他們說話,
  又怕自己成為他們壓力的來源。我真的很怕,漸漸地,
  我不再找同學們撒嬌、訴苦、甚至也不再約他們共進
  晚餐。所有人進入自己的常軌,像沒甚麼交集的十數
  行星,繞著同個標題轉啊轉。

    轉啊轉。如果我不用說出來。

    原本沒打算這麼早離開研究室的。才十一點出頭
  的基隆路還是挺多車,雅娟柔雅車就騎在旁邊,但我
  有些怯於講話,便戴上耳機加速離開學校。只是我也
  真的真的知道,汀州路這頭,離學校也沒多遠,我還
  是在這裡,或者我不在,一切並沒有差別。

    並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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