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寧可它沒有日期。不屬於特定時間,
如果我早上短短幾個小時間翻身醒了三四次,我寧
可自己的呼吸在睡眠當中停止。如此時間停止,丟
進一顆石子不會有漣漪不會有回音。
憂鬱總是不知從何而來,要往何處宣洩。下了
班走進洗手間,鏡子裡的自己眼角開始緩慢地垮下
來,彷彿有落石弄得狹仄斗室裡汙濁,我按了馬桶
沖水,沖一次不夠,要再沖一次。然後洗手。想起
今天是___的生日,撥了電話同他說生日快樂,
話題快要用盡的時候他接了過去問,你最近好嗎?
我草草回答,邊打開水龍頭遮掩鼻音,甚麼時候我
們變得如此陌生了?我最近好嗎?慶幸他問了一個
連我自己都答不出來的問題,我說還過得去吧。他
聽出猶豫遲疑,說「吧」?你該對自己好些的。
那麼我們為何不能對彼此好些?
我很想問,但我沒說出來。
走到街上去驚覺這城市蕭條許多,但或許是雨
後,許多店面空著,像城市笑容裡突兀的缺牙,黑
黑的很深,很缺。原想吃的燒餅蛋饅頭蛋店已經不
在了,我才想自己多久沒走到人潮深處去了?或者
我儘是漫不經心地走著,總是看著天空或前頭行人
的鞋跟,想吃沒吃到又好讓人沮喪。我的人生是否
過份簡單了,吃完一餐就開始想著下一餐吃甚麼,
吃飽了放開聲量談笑,血糖降低就醜起臉看整個世
界都不公平。今天他又老了一歲了,我們的距離從
頭到尾未曾改變,我寧可自己沒注意到記事本一隅
標上的紅字。而我忘了,我根本沒有記事本。整則
場景分不清楚裡外界限,記不得自己說過的謊話,
對一個嚼舌者來說,必是要因此而失去說謊的資格
了,不是嗎。
晚間鍾翰來到咖啡館,抽菸之間他問我,論文
還好嗎?我罵聲幹,住嘴。他大笑說果然是屢試不
爽。我說其實我坐在電腦前,就光把福利課、噗浪
與BBS繞上一圈電子信箱也記得開著,假裝自己
成天忙碌,即使只是裝作那樣子也不錯。又說我連
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都沒有了。那麼這整篇文章
就操作型定義而言是在抱怨嗎?
我好累。我陷入憂鬱,看__上線我抑制不住
衝動同他說「我好累,」他很快像是了解甚麼,說
你該放輕鬆一點怎麼不找個晚上出去玩呢?我一口
氣卡住了那樣丟過去訊息說「date me,」他就作了
件善事說,好。好像那樣說我就能得到些許安慰。
他知道的,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光源,即使我並不存
在不能形成任何影子我還是需要光,只是裝作那樣
也不錯。我開始覺得很多事情可以妥協,今天沒辦
法到達的地方,睡覺之前就打個電話說,我們能否
將目標設定得低一點?很多書借了沒看,甚至連翻
開的力量都沒有,就把它從書桌右邊換到左邊去,
隔天上圖書館便直接還了,假裝這整件事情不曾發
生。
身體累到極點的時候,呼吸肺裡像是有道穢暗
的溝渠,浮著油點髒汙,我的體內住著一具未曾被
發現的屍體。我喝了水,想洗去那股黏膩厚重的氣
味,我繼續喝水,當膀胱開始隱隱脹痛的時候,才
相信這一切的虛假意識都是真的。即使我已好一陣
子沒寫詩,日子會繼續過下去,明天還是有當代新
聞議題講座。老師會繼續假笑,我會與同學們講話
並且一個人躲到廁所裡擦乾了眼淚迫使自己痊癒。
即使假裝成那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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