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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Dec 3, 2007

解釋互動論

 

-Denzin, Norman K. (1999). “Interpretive Interactionism”.

 《解釋性互動論》,張君玫譯。台北:弘智文化。頁79-203



-趙彥寧(2004),〈公民身份、國族主義與親密生活:

          以老單身榮民與「大陸新娘」的婚姻為研究案例〉





  獲得資料後,在進行解釋之前,研究者絕對不能忘記應該以「被研究者」的

角度來深入探索資料背後所潛藏的意義,這代表,研究者必須透過良好的研究問

題規劃以解構概念,發揮社會學的想像力,從「現象」來重新建構事件之發生如

何改變了被研究者的生命歷史,以得到解釋研究的脈絡。



  事實上,因為事件之發生在研究的當下已是既定事實,解釋研究不問「為甚

麼發生」,而問「如何發生」──在這個「如何」的問題之中,透過觀察互動過

程、探討自身經驗等等方式,事件的意義將逐漸明朗。然而,研究者絕不只是一

個冷靜的旁觀者,不能忽視互動經驗當中的意義、行動、與感覺,若研究者採取

「置身事外的」位置,由高處「俯視」被研究者,那麼這份解釋研究充其量不過

是研究者帶著偏光眼鏡的自以為是罷了──儘管我們都知道,質化研究不可能不

帶立場,然而意義之發生的場域必須由被研究者自己揭露出來,而非研究者強加

其上的。



  在這樣的狀況下,經驗發生的「自然社會情境」,對於解釋研究者試圖發掘

「意義」的努力,就顯得格外重要。



  研究者應將其欲解釋的經驗加以情境化與定位,也就是,親身進入互動現場

,並藉由互動對象的語言來理解現象,並將之扣連於相關的社會結構之中──因

為個人是帶著他們各自的苦惱進入社會互動的情境,研究者必須了解事件發生的

時間、歷史,以勾勒出個人苦惱的「故事」,再進行解釋研究。舉例來說,村上

春樹針對奧姆真理教東京地下鐵毒氣事件受害者所做的訪談錄《地下鐵事件》,

就是一本試圖爬梳受害者如何重新思索人生,並敘述事件對其人生影響的解釋性

作品,在《地下鐵事件》當中,村上春樹並不把毒氣事件視作單純的「事件」,

而是詢問受訪者,事件發生當時他/她正要去做甚麼?行程被中斷造成了甚麼影

響?在康復的過程中受到親戚朋友如何對待?「地下鐵事件」是眾多人生命的轉

折點,書末,村上春樹揭露出的,是日本社會對經濟不穩定所抱持隱晦的不安。



  因為,個人的苦惱不如我們所想像只及於個人,「它」往往是眾人的苦惱,

往往代表一個社會的集體意識,對暴力的想像、對社會的想像、對關係的想像,

在解釋一則事件的同時,將慢慢浮現。







  而趙彥寧一文,從「藥酒伯伯」的敘述開始,也就是試圖反省自己未能及時

以當事人(老單身)的觀點看待事件,面對弱勢受訪者時,研究者傾向將田野視

為權力不均等的場域,「而在維繫一個恐怕純屬幻想的『研究者倫理』」……透

過重新檢視在田野訪談中獲得的對話資料,趙彥寧才能夠真正將受訪者的「互動

意義」從表面的「藥酒v.s.礦泉水」當中,釋放出來──研究者對受訪者而言,

並不是一個「研究者」而是以「女性」身分與之互動,然而研究者一開始並未認

清這個脈絡,以至於在互動當下造成了失焦、錯誤的理解。



  這也再度提醒了我們,研究者在「進入」田野時為自己預設的「身分」,很

有可能造成訪談、敘事、以及解釋上的錯誤觀點──然而我想,在初「進入」陌

生的田野時,研究者或多或少都會帶著防衛的心態,我們必須透過對情境的逐漸

理解,來消減作為一個「人」的不安情緒,進而「將自己放進別人的鞋子裡」以

獲得事件解釋的意義。尤其當「性」作為人類民族誌的主題時,研究者和受訪者

往往是帶著不同的文化理解在「看待」性,來自中產階級的大學教授,很有可能

基於不同的生命經驗,而錯誤地解釋了老單身、甚至所謂「大陸新娘」對於性的

各種敘述──在趙彥寧一文中,她愈發熟練地透過「受訪者的說法」來「解釋」

事件,這過程裡頭,她也逐漸能夠達到對受訪者敘事脈絡的理解,進而整理出影

響「老單身」形塑親密關係認同背後的規約及國族元素。







  詩人說,「最老練的侍者會說,您怎麼能形容橘子的味道呢?您只能說,有

些味道像橘子。」又說,「所謂理解,充其量不過是誤解的總和。」



  這當然是文學性的說法──我不願悲觀地認為所有解釋必然帶著謬誤,然而

,也正是為了逼近「誤解」的最大交集,在解釋的過程中,觀察者必須要能夠在

情緒上進入當事人的經驗世界,否則不可能寫出具有意義的「敘事」,更遑論從

描寫與敘事當中,獲得最接近「理解」的解釋──這又和我所熟悉的文學概念相

似,研究者進行訪談時,應盡量抓取對受訪者具有意義的「情境意象」,透過描

寫細節,傳達受訪者所欲示現的情緒、認知、以及意義。







  在解釋研究者踏入「別人的世界」之前,任何解釋研究,充其量不過是「研

究者的」解釋,而非解釋互動論所一再強調,在研究者和受訪者互動的過程當中

,重新召喚出事件靈犀的「有意義的」解釋──我可以將夏宇的詩句稍加增添,

改成這樣:「若您執意形容橘子的味道,您所謂理解,充其量不過是誤解的總和

罷了。」



  謹以為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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