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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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6, 2009
2009/01/06
一切都有界限。那時候你說。
時間空間,穿入我研究室裡淺淺的
睡眠,你說了甚麼話我沒聽清楚,一直
以來都聽不真切的,三個多月了,即將
到達界限所在之處。天台上只看見今日
雲層壓得很低,很低,我幾乎一口氣要
喘不過來那樣,深深地憂慮著--是無
論如何作業都寫不完了,再勻出一些時
間,只要還能夠多讀些書寫點字,耗在
校園裡的歲日月年,轉過身來遇到瑞婷
杵在走廊那頭喜孜孜說寫完了寫完了,
她終於要離開這裡。我挽著她手說畢業
生請客,她說來啊來啊。一切彷彿並沒
有甚麼改變,從政大到台大,說起話來
非常簡短但都知道,心是對貼著。
界限。它又一直存在著。我們不可
能再回到去年春天那樣了,是嗎,眼看
整排的樂復得被我一顆顆吞下,在憂傷
時點菸,更憂傷時服藥,憂傷到底到底
了就睡,我已沒有甚麼快樂可與人對談
。每天都要有的抱怨時間,說穿了也是
嘲笑自己,別無其他。書寫既然頂不住
愁人耿耿的現實,把筆一扔,說不寫詩
就不寫了原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一月的
冷天氣裡,蚊蚋飛行,在極不醒目的地
方侵襲而來,鑽進我褲管裡叮咬一個紅
、腫、癢、痛,抓抓搔搔又是很快要抓
出血痕的。久了留疤。好了又壞,壞了
又好,但你不是說一切壞的也要有界限
的嗎?直直沉落的,惡的宇宙裡,粉身
而去的為甚麼是我不是你?
該折返了。我已超越停損點太遠太
遠,還想再繼續探底的無望的愛情,到
了這時候還是看不到光。你在我電腦上
留下一則話語,說你想抽菸,我沒頭沒
腦問怎麼了嗎,你說你開始戒菸了。當
你能說的時候一切正在完成,但我明明
知道你戒不了的,就像我戒不掉你。這
句話當然是已經說到爛了的,於是我冷
冷暖暖往返幾陣,同你說,「吻我。」
想抽菸的時候就吻我。
但你當然當然不會這麼做的。
那就是我們的界限。
*
天氣也好不過一天,雨終於還是落
了下來。整座城市不輕不重地哭著。隔
壁研究室的人剪了頭髮,抽菸之前我非
常簡短地嘲笑他,說他身上的「妹」也
一直沒有消失,他幹聲不止說真的真的
嗎,我就又一個人走到窗台邊點菸,想
不戒菸也沒法子在學校抽了,一切好的
都不會持續,壞的又探不到底世界很快
瀕臨崩解。
每天都從零開始,寫完了期末報告
,另一門課的檔案又再打開,追著自己
的影子如同追著尾巴繞圈圈,想接下來
幾天大概還是一樣,整個學期大概一樣
,你說,你知道我夠忙的了,就不再打
電話來。但我又是那麼矛盾的一個人,
完成一個段落就又刪除重寫,想在這裡
、在那裡加上多些字句,同字數統計奮
戰,十二頁、十三頁、十四頁,加上參
考文獻就差不多十五頁了,同學說你進
度驚人,說你還是每天都寫很多東西,
我說因為我不想念書。我說的是,我除
了工作之外,生命裡頭也別無其他。每
天都從零開始,每天開始都是一條界限
很快地決定了我今天該完成甚麼。生日
又快到了,當天下午有上台報告,下禮
拜也有,口考那天不知道要穿甚麼,要
準備甚麼甜食給委員吃。櫃子裡的巧克
力,捲心餅,要不要買些水果,要不要
噴香水,我的生活在細節裡頭逐漸耗費
殆盡。
雨終於還是落了下來,你問我過得
好嗎,我連扯謊的力氣都沒有了就說,
我過得不好。我過得差勁透了。我過得
很糟。我一天吃掉兩天份的藥,喝過多
的咖啡,不吞安眠藥就睡不著,寫不出
詩。終於進入無詩無歌的生活,如動物
般活著,而我並不快樂,深深地,不快
樂。我沒有其他的話了,無須問我今天
的存有是否延續,如果我可以死,為了
我已沒有等待的理由。
那就是自我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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