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9

　

普魯斯特問題：



18.你最喜歡男性身上的什麼特質？



　遇到這個問題，我不得不暫時放下內心「不願意將人的特質略分為

男女」的想法……對，一定有甚麼是深深扎根在我們的整個文化認知

脈絡裡頭，對於「男性」想像的東西。



　前幾天我針對丹尼斯在感恩節派對上的表現，說了「男人真是笨拙

的生物」這句話。我並非在批判他，而是指出「笨拙」對於一個男性

之所以為男性的決定性作用……多數狀況下，得以聰明、矯健、細膩

地處理人際關係的男性，我讚賞他們，但並不特別喜歡他們。因為喜

歡是私密的情緒，男人面對他們陌生的、不知該如何進入狀況的場域

，經常會露出困惑的表情，即使他們竭盡全力要隱藏它，仍會被我一

眼看透。



　因為男性被要求要果敢、陽剛、穩重、堅強，所以當他們不得不對

自己承認「無法完成甚麼」的時候，我喜歡那種帶有層次深度的，無

以為繼的笨拙。



　不過，喜歡男人的笨拙，這並不表示我喜歡丹尼斯這個「人」。那

當然是另一件事情了。







19.你使用過的最多的單詞或者是詞語是什麼？



　「我想」，和「應該」。



　儘管或多或少透露出我個性上宰制的一面，同樣地，我從來不否認

這特質，……我越來越覺得整份普魯斯特問題是在解構「我」這個人

，它的每個問題，都「應該」是環繞著「我」而問的，因此「我想」

，它就是要逼迫我去直視我努力掩蓋的，在自由主義者的披風之下，

本質上我四處充斥對於「人」的暴力性格。



　然而，既然世界的意義只發生在我身上，對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也是

，那麼我們難道不「應該」再多關注自己一點嗎？言詞和文句都是用

以建構意義的載具，幾年前我寫過一篇關於自私的文章〈斷裂〉，而

我想是的，自私並不表現在「非得完成甚麼不可」的行為上，而是在

我們觀看世界並對之發表「應然」評價的同時，就已成立。



　網誌裡有超過一百五十篇文章動用了「應該」這個辭彙，而「我想

」則出現在約兩百篇日記裡頭。相對於朋友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也

許」……我和他個性南轅北轍的不同，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出答案。







20.你最喜歡女性身上的什麼特質？



　若將男女兩個世界作二分，我傾向於把男、女更簡易地視作鏡的對

立面，姑且不論那些早已超越界線的個人經驗，若男指向「笨拙」，

那麼女性就應該是要「柔軟」的了……他／她們是互相完成的，好像

許多原住民神話中，捏陶人從同一把土中，塑出兩個泥偶，同命相生

，陰陽渾沌，都是同一件事。



　只是基於某些不可知的原因，她／他給分割開來，再不認識彼此。



　女性的柔軟與聰慧帶有一種神秘主義的氣質，我往往還不曾真正理

解她們所言說的內容，就已被她們說服。……柔軟，那是特異功能，

或甚麼我不知道的，在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同時又與「母性」

相連帶，一桌子女人對話時我很難立即而迅速地抓住重點，因為我會

被她們精密控制著的語氣、感情、肢體動作與突如其來完全不合邏輯

卻又恰如其分的表現所折服……我想，女性的其他特質都是從這裡開

始出發，她們透過擁抱征服世界，從塔上垂降頭髮，而那時萵苣當然

也要為她們豐盈地綠了起來。



　而我的個性也有一半是她的。我知道。







21.你最傷痛的事是什麼？



　「上帝要擦去我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沒有悲哀、哭泣、

或痛苦，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啟示錄二十一章４節）



　表妹說：房間變得好安靜啊。為什麼？



　舅媽去了以後我對死亡有更深一層的認識。她說，喝活水，永不渴

，帶給我們傷痛的並非死亡，而是生者。當表妹還未知道死亡，在半

夜哭醒著說要找媽媽，我在隔壁房間聽著，怎可能睡著。藥石罔效的

不是病患，舅媽的氣管切開後復又完美地縫合，卻是我們留著疤痕，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一切，我們繼續一年一年地過，學著正視與治療

，學不會，那傷每每在想起時如拖過夏日水泥地面一般熱熱地疼，傷

口骯髒得再也不會癒合了……表妹說，今天晚上我們要留在醫院陪媽

媽？媽媽今天好早就睡了。



　或許是這樣吧，讀畢舅媽的病中日記，我懂得最傷痛並非她死亡，

而是死亡不能帶走的情感牽掛，一點一滴，繼續折磨的過程。



　但我們終要學會，終要學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