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ewpoint

　

　今天，來一篇奇文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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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獨裁歷史告別！ 〉

　　　　　　／胡文輝　自由時報　2007/11/5



　　「西班牙能，台灣不能？」蔣介石與佛朗哥當年並稱兩大獨裁者，都以軍事統治鎮壓民主，都以白色恐怖威嚇人民，西班牙近年興起去佛朗哥風潮，國會最近通過「歷史記憶法」，全面展開去佛朗哥運動。



　　反觀台灣，蔣介石的名字及銅像，仍盤踞國家重要公共建築、大中小學、行政區、道路等等，他佔住過的「行宮」仍處處存在，泛藍政客及媒體尊他為「蔣公」，政府要去蔣，卻遭泛藍強烈阻抗。



　　一個曾犯下罄竹難書獨裁罪行、製造多少無辜冤魂的獨裁者，死後多年，竟還享有有若「先帝」般的尊榮，歷史還有正義嗎？人間還有是非嗎？台灣人民怎能不生氣！



　　在十月三十一日蔣介石冥誕當天，馬英九要台灣人民「吃果子拜樹頭」、「紀念蔣公，誰曰不宜？」，蔣介石是台灣人民要拜的樹頭？台灣人民辛苦得來的自由民主果子是獨裁者給的？這簡直太荒唐、太無恥。



　　馬英九是不是昏了頭，才講出這樣離譜、違反公義、顛倒是非、沒天良的話？他沒昏頭，更凸顯國民黨權貴集團出身的馬英九，不但崇拜獨裁者蔣介石，更充滿外來政權的優越心態，才會要人民拜他們的神主牌！



　　佛朗哥殘存的紀念物將去除化盡，蔣介石的皇陵紀念堂卻霸住不放，「蔣介石能，佛朗哥不能」，只因蔣介石的徒子徒孫，仍盤踞龐大勢力的國民黨，仍緊抱不公不義Ａ來的黨產當本錢，仍在文教、媒體等界殘存霸座，鞏衛供奉著獨裁者惡靈。



　　蔣介石獨裁造孽，冤魂不分本省外省，去蔣就是向恐怖的獨裁歷史告別，全面回歸台灣本來面貌，本就無關省籍，泛藍菁英卻以去蔣就是挑動省籍對立、以保蔣作族群動員，掠取政治利益，簡直就是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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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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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背景



　　民進黨長期推動「去蔣化」運動，從執政開始便在各項政策上大力執行，例如將介壽路改為凱達格蘭大道、中正紀念堂改為民主紀念館、中正機場改桃園機場，以及廢除「蔣公誕辰紀念日」與「蔣公逝世紀念日」等。



　　為何民進黨欲抹去有關蔣介石的所有痕跡呢？



　　首先，民進黨認為，蔣介石是是台灣內具有強烈中國意象的代表。國民黨執政時期，將蔣介石奉為「民族英雄」、「民族救星」、「傳承堯舜禹湯以至國父孫中山先生的中華道統傳人」，大力宣揚蔣介石的政績與成就，並且在各地的公共場所、學校中豎立蔣介石的銅像。在民進黨執政後，他們認為要「宣揚個人功績」的行為不符合民主精神，若要「去黨國化」並建立台灣主體性，首要任務便是斬斷中國歷史與台灣歷史的連結──這個連結就是蔣介石。



　　第二，民進黨視蔣介石為二二八事件的元兇。民進黨認為，許多研究報告 都將二二八事件的責任歸屬指向蔣介石，認為蔣介石派陳儀指揮軍隊，屠殺台灣民眾，造成死傷無數。也因國民黨軍隊迫害台灣人、傷害人權的舉動，引發台灣人排拒中國的獨立意識，故民進黨以二二八事件作為台灣獨立運動的起點。當時，蔣介石領導國民黨政權，對台灣進行高壓、獨裁統治。民進黨認為這與納粹、共產黨的集權政治無異。所以去蔣的舉動，就是反對極權獨裁政治。而這麼做也進行了二二八事件的責任歸屬，還給歷史一個交代。



選擇新聞文本來源



　　本文選擇的文本是出自二○○七年十一月五日自由時報的A4版〈鏗鏘集〉專欄，作者胡文輝，篇名為〈向獨裁歷史告別！〉。



　　自由時報的立場鮮明，一般被認為是親「本土陣營」的泛綠媒體 ，其社論、以及民意論壇接受讀者投書的選文標準，皆傾向親民進黨色彩的論述。民眾在選擇媒體所提供的訊息時，會有意無意的選擇與自身思維、信念、與態度相符合的訊息，並且盡量避開內容與自己信念相反的媒體，習慣閱讀自由時報的閱聽人皆認同其論述者 。因此可以推論，胡文輝在自由時報發表的這篇評論，也是為了與其立場相近鞏固其固有的意識型態，宣揚、推廣「反反去蔣」的理念。



批判語言學分析



Lexicalization：



　　字彙的選用，除提供讀者據以連結文章欲指涉對象的理解線索，也指出了在特定意識型態下，文本作者「解讀」事件的角度，及其進一步「描述」、「傳達」給讀者他個人的評價與意見。



　　胡文輝開門見山地指出，蔣介石與佛朗哥是當年的「兩大獨裁者」，而與獨裁者相關的詞彙當中，選用與統治有關的動詞與形容詞（軍事統治、鎮壓、白色恐怖、威嚇、惡靈）來壓迫客體受詞（民主、人民、無辜冤魂）；胡文輝在這樣的詞彙脈絡底下，對蔣介石「獨裁者」身分的評價曰「恐怖」、「罄竹難書」、「造孽」、「罪行」、「邪惡」，因此，當代泛藍政治人物試圖維護蔣介石精神的努力皆屬「荒唐」、「無恥」、「昏頭」之事，進而批判泛藍政治人物乃是「不公義」、「無是非」的。



　　在底定了對蔣介石政權的基本評價之後，接著胡文輝以「崇拜」、「尊榮」、「權貴」、「優越」、「菁英」、「霸座」等辭彙建構國民黨人對蔣介石精神的態度，在當今政治環境盛行的「本土化」（亦即台灣人民辛苦得來的自由、民主果子）論述底下，區分具權力位階高低的「他、我」之別，指「他們」泛藍意圖延續「外來政權」，建構出雙方陣營在統、獨意識型態面的對立與衝撞。



　　末兩段，胡文輝以「徒子徒孫」、「黨產當本錢」、「霸住不放」、「殘存霸座」、「鞏衛供奉」等辭彙，描繪泛藍政治人物與蔣介石之間的傳承關係，突顯其立論核心：「去蔣就是告別獨裁歷史」、「回歸台灣本來面貌」，接續上文語言脈絡，視獨裁為需破除的過去遺產之時，任何妨礙去蔣工作推展的想法與行動，「簡直就是邪惡」。



　　另一方面，對長期追求和解、共生等民主價值的台灣社會來說，經歷了二二八等牽涉的敏感省籍議題，一直都帶有極端複雜的情緒──胡文輝指稱「去蔣就是向恐怖的獨裁歷史告別，全面回歸台灣本來面貌，本就無關省籍」，提出泛藍方面「以去蔣就是挑動省籍對立、以保蔣作族群動員」的論點，試圖勾勒台灣社會已經不再「對立、動員」，然而泛藍卻透過操作去、留蔣介石精神，承續一連串對蔣介石相關的帝王政治語彙形容，指泛藍「保蔣」的一切，乃是對台灣政治反動的復辟。



Metaphor：



　　胡文輝使用「行宮」、「先帝」、「盤踞」、「皇陵」等過去在中國歷史當中，與帝王政治概念相關的詞彙作為隱喻，與蔣介石的「獨裁」相連結，進一步與當代社會文化所崇尚的「自由」、「民主」相對，突顯蔣介石死後其所代表的價值、精神與當代文化相悖之處。文首，又以歷史上有名的獨裁者佛朗哥作例並列，突顯蔣介石「惡靈」之無所不在，其獨裁者形象，乃是揮之不去，既「反民主」、又「反自由」的。



　　由於「神主牌」事實上並不是神，而是一個家族所祭祀的祖先靈魂，並非普羅大眾、宗教信仰上的「神」，因此胡文輝使用「神主牌」這個隱喻，意指蔣介石是「國民黨的先靈」，非「台灣人民的先靈」，是以，國民黨的所謂「保蔣」行動，都是要將蔣介石放大成所有台灣人都可以崇拜、祭祀的對象──續前文「吃果子拜樹頭」的隱喻，胡文輝再度提點「蔣介石只是國民黨的神主牌」，不是台灣人的──台灣人，不用拜蔣介石，藉以型塑「反反去蔣」的正當性。



Modality：



　　胡文輝一文，前後共使用五次反詰句法。使用反詰語氣，增加文句變化，這類文句通常是無疑而問的，並不一定要求回答，只是用問句形式增強對作者立論的肯定或否定。



　　「西班牙能，台灣不能？」一句的反詰語法，實際上在第一、二段的行文之中，就可看出其欲表達的「西班牙能，台灣也能」之意；而為甚麼不能，則以「政府要去蔣，卻遭泛藍強烈阻抗」揭示答案：在此句中，有兩個行動者，一是政府，一是泛藍，政府的去蔣行動乃針對「泛藍尊稱蔣介石為蔣公」而來，胡文輝以「政府去蔣、泛藍阻抗」建構兩者的行為時間順序，隱含「受害者是政府」，因國會多數是泛藍委員，推動去蔣的行動遭泛藍「阻抗」，則政府的行動必失敗──後段「一個……獨裁者……竟還享有……尊榮」，胡文輝並無明確地提示「給予蔣介石尊榮」的主詞，但可從該文句分辨出，「尊稱獨裁者『蔣公』」的行為者是泛藍政客與媒體，接著連續以三個未提示受詞（實際上受詞為讀者，也預設為『台灣人民』）的問句「歷史還有正義嗎？人間還有是非嗎？台灣人民怎能不生氣！」來突顯泛藍與「台灣人民」在民主、政義、是非價值之相悖。



　　「蔣介石是台灣人民要拜的樹頭？」此問句仍以蔣介石為主辭，放置句首，而指涉的主要概念是「樹頭」，亦即「根源」，國民黨以蔣介石為國共內戰時，台灣的捍衛者，以蔣為台灣的根源，胡文輝則反對這種說法，認為不應以蔣介石此一「獨裁者」為台灣人民要拜的「樹頭」，故將蔣介石放在反詰問句之首，讓讀者清楚地了解，馬英九這個比喻是完全錯誤的。文轉下句「台灣人民辛苦得來自由民主果子是獨裁者給的」，為與讀者（台灣人民）產生意義上的聯繫，則顛倒過來，以「台灣人民」為主辭，強調民主自由是「辛苦得來」，而非「獨裁者」蔣介石之功。



　　在此種對立的言說情境中，作者僅使用一次「他們（國民黨）的神主牌」，來劃分「他、我」之別，但卻五度使用「台灣人民」、「人民」等ㄏ告性字眼來召喚讀者的感性意識，透過「語彙的一致性」（lexical cohesion）型塑整個文本論述的連貫性，並且以具「集體」意涵的辭彙來傳達一種意象上的親密和團結，此種「含括的我們（inclusive we）」的用法，可以拉近和讀者之間的距離，並且強化和作者所欲攻擊對象之間的對立感和衝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