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7

　

普魯斯特問題：



14.你最喜歡的職業是什麼？



　以前的我應該會回答「詩人」，但顯然地，詩人作為一種職業的要

素並不合格，它只能說是志業而非職業，始終搖擺在理想與社會現實

中間模糊的灰色交界線上，畢竟像詩人一般充分燃燒自我，享受自由

與創作，與說話的姿勢的「身分」應該是絕無僅有了……



　這時，我對未來的想像越發清晰，再也沒有另一個職業，像記者這

樣可以養活自己，同時又能夠在肩膀與肩膀之間走動，與人群交錯而

「完成」甚麼的職業。今天雨漸停了，我和同學走入１１８巷時持續

發揮聰明，丟出妙語如炮彈降臨，其實我喜歡他們的，儘管這些人有

些過分聰明了些……但如果環境之惡不能阻擋我們持續前進，那世界

總有一天會因為我們而改變。它沒有為我們改變的必要，但我們會改

變它。



　事實是我不像青春期一樣浪漫了……我開始設想著生活本身，不只

是風，它還包括了塞車、物價上揚、刷爆的信用卡、以及，在雨天搭

計程車上課這些。







15.你對自己的外表哪一點不滿意？



　我其實很感謝爸媽。身為同性戀其實是辛苦的事情。



　而如果我的外表可以和我的靈魂相符，確實沒有甚麼好挑剔的……

曾寫〈為了成就一幅完美的自畫像〉，當我笑我通常帶有同情，當我

哭也必然是為了靈魂輕輕走在下顎延伸出去的懸崖上。我在抬頭紋深

處安放姓氏，像祖父一直在相片裡看著我成長，晨起對鏡我能分辨與

昨日的自己有何不同，對抗遺忘，青色鬍渣在人中上唇沉默地生長，

偶爾修剪它們，額角，一只淡薄疤痕向童年致敬。



　慶幸自己長得不太特出，但實在沒甚麼好挑剔的。相由心生這句話

正確到了極點，情緒、想法、心境都可以精準地透過外表來表達，我

進而練習用肢體傳遞訊息的方法，還有一雙精密的眼神，並不對稱卻

同向中間路線熱烈地靠攏……我有甚麼好不滿意的？



　啊，基因，我是說，除了遺傳的特質讓我似乎距離成為小熊有很長

一段路要努力，我究竟有甚麼好不滿意的……







16.你本身最顯著的特點是什麼？



　我不善將自己拆解開來……應該說，我始終將「自己」作為一個品

牌在經營，一切關於「本身」的敘述與意象，都要全數掌握，並往往

認真到恐怖的地步（鄭傑文，2004）。



　朋友說，我有「喜歡變成傳奇的劣根性」（黃威翔，2003）……然

而，這畢竟是因為我太渴望被愛，太寂寞，當我愛上Ｋ的那年就決定

要讓身邊所有的人都喜歡上我。遂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愛上我的命運。

我開始寫詩，捏造自己的人生並進一步拿別人的生命撒謊，編造更多

謊言，裝作冷靜的樣子但其實我內裡燃燒的那些，並不允許被人們看

見……這所有東西都是指向同一件事，恨自己軟弱，恨沒有把握的戰

爭，恨遠遠不夠的勇氣……我最擅長的一件事情，莫過於「假裝我很

擅長一件事情」了（羅毓嘉，2003）。



　畢竟沒有言語，領我穿越地底。除卻螢火蟲羸弱的光芒，用尾端，

輕輕頂住全世界的黑暗、死亡、或遺忘（凌性傑，2004）之外，走過

許多路，我是我自己，還是只能擁抱我自己。







17.還在世的人中你最輕視的是誰？



　我腦海中立刻可以浮現出非常多的臉孔，以及姓名，無論我是否真

正認識他們。



　這是一則單純的、指向式的問題……決定要輕視他們與他們「本身

」並無關聯，而只要讓「輕視」的意義在我身上發生就可以了，我不

否認這樣的判斷非常暴力。甚至某個層面上我放任暴力發生。或許是

因為他們講話的方式、笑容、氣味，只要「甚麼」不對也就全盤皆墨

了……多數情況下，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但我為何要認識他們？他們

本來是我輕視的人，也無須花費時間將他們解構，並且分類。我只要

認得他們，並且透過冷漠的觀察證實我的輕視就可以了。



　為了實踐輕視，我讓這問題的答案停在這裡，是最短的一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