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07

　

　趁著下午無風雨，也無太陽，打了電話同設計師約好時

間要把一個月的頭髮修修，恢復成清爽的樣子。原先想著

搭捷運去好了，還可順便去敦南誠品預購勝利玫瑰的新專

輯，但從科技大樓到敦南誠品要轉一次車，敦南到中山又

要轉一次，明明不趕時間，那就騎腳踏車去如何？



　想想，上路了。



　原本只在健身房穿的運動鞋，踩起踏板來格外順暢，沿

復興南轉和平東，轉敦化。這段路我右手催油門過去多少

次呢？



　認得那些店家但不曾駐足，曾在國北師打過幾次排球，

但漸漸地不去了，沒有甚麼理由。上了研究所之後我也少

穿梭在大樓與大樓之間，更少往台北市郊跑，繞一大圈認

識這座城市的巷弄街道的機會，被研究室書桌前的時間瓜

分殆盡－－對了，我甚至忘記遠企前的廣場有些時候來個

地板噴泉，貴婦牽著兒童打旁邊走過，忘記台北市本不是

一座對腳踏車友善的城市，當我把檔次換到三檔，等會兒

過斑馬線比較省力，許多汽機車搶著黃燈從我前輪軋過。



　花去的時間比我想像更短，東區一下到了，仁愛圓環廣

袤的綠色我以前都加緊油門壓車彎過，今天放慢速度看著

台新大樓、潤泰敦仁、誠品新光這些。



　都在路上不是？



　速度讓我們錯過很多值得放慢腳步的東西，雖然知道這

道理，但總想說三十分鐘可以讀完一個章節了，就任性地

減少點與點之間移動的時間。總想，一個小時可以和陌生

人做愛然後離去；總想，兩個小時可以和高中同學盡情聊

天然後各自回到軌道上了……但記得幼時半夜守候花盆，

等一個小時，曇花從閉合到開綻，到凋謝，再過一個小時

，夜，彷彿沒有發生過的安靜了。



　停妥腳踏車，腳邊許多菸蒂，我將它們拾進菜籃，好像

沿路撿拾散落各處的呼吸。



　曾那麼執著地用雙腳行過許多許多個紅綠燈，站在敦南

誠品門口等待過許多許多個傍晚與夜的我，如今那些氣息

，呼吸，甚至惴惴不安的心跳，已經不可能再度將它們放

回胸膛了。





　＊





　並沒有流連太久，就選定幾本書，付了訂金得到勝利玫

瑰專輯的預購單，和好久不見的楊西小聊一番近況如何，

照例在音樂館櫃台耍Ｃ，照例在電音櫃前走動幾次但沒有

帶走更多音樂。



　只是－－南京東路的午後有這麼多車嗎？



　才欣喜於敦化南路的人行道甚寬，又無人，轉過南京東

路所有車子危危行在邊上。喇叭與引擎與傾軋的煞車聲音

此起彼落，是了，我今天怎麼沒有掛上耳機呢？竟有行在

人間的真實感，同以前都不同。研究所開學後，我出門時

間比上班人潮晚些，上學路線又不經過幹道，過幾個紅綠

燈就進了校園如果那時 Radiohead唱：「I don't wanna

be your friend, I just wanna be your lover，」我就

在腳踏車上隨之搖擺起來；椰林大道兩旁的行人與車輛，

自不同路口紛紛匯合，又在不同路口離散而去，已習慣了

慢，與鬆散與閒適的速度，南京東路的車潮就不免令人有

些緊張。



　很快巡過了 teXound，六福皇宮，龍江路……



　很快想起他們一張張漂流在午夜燈光迷幻裡的臉，很快

想起他們的唇齒，擁抱，然後很快地要他們隨著車潮沖散

不再打擾。當初很快地同他們相遇，因為一些原因很快地

分離。松江路口我點一根菸大口大口吸氣，眼淚很快地滴

下，在臉上很快地又乾了。



　時間已不再是可以輕易辨認的物體，或者，我一向把它

看得過於簡單……花去許多晚上同簡體字搏鬥，心不在這

裡，心不在那裡，很快地一個晚上結束了我又騎著腳踏車

在已沒甚麼人的校園裡，昏黃的路燈到椰林大道就休止，

只能憑路口的微光與煞車聲音，察覺也有人同我一般晚歸

，也有人同我一般疲憊。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有人

同我一般寂寞。



　頭髮很快剪好了，兩側都剃淨的頭感覺天氣變冷。我在

中山北路上急馳，想趁著夜晚起風落雨之前，很快回到安

全的地方好好吃一頓飯，如此就不會再想起他們，不再被

記憶傷害。



　＊



　原本想寫快樂的日記。但我想寫作是這樣的，深夜有一

種魔魅的力量，坐在電腦前搜尋各種字彙要拼湊出「日子

」原貌，幾經掙扎後－－甚至直接－－從深處浮現出來的

，泰半都是不快樂的事情。



　今天已經夠快樂了，但我不能很快地忘記他們，好比我

不能很快地就學會不需要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