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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Jan 5, 2008

民族誌的冥界

 

-朱元鴻,(民86)。〈背叛、洩密、出賣:論民族誌的冥界〉,

          《台灣社會學研究季刊》,第二十六期。頁29-65



-畢恆達,(民94),《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台北:學富文化。頁151-156





    「誠實是最佳原則。但奉此原則不渝的人,不是個誠實的人。」

                ──Richard Watley (1953: 565)





  實證論典範,幾乎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一個有秩序、有共識的社會,

有配合意願的公民、自由公開交換的資訊,研究者的任務是單向「發現」未知

的事實,一切彷彿簡單、美好、天真得過分了些──然而,若「社會真實」如

同我們一再於生命當中經驗到的那樣,充斥著不確定、不協調、以及妥協與欺

騙的情節,實證論典範對於「人」的探究,就顯得使不上力了。



  與其說,實證論典範提供相對直觀、穩定的「觀察對象」(subjects),

不如說,預設了研究者與被研究者「中間距離」的實證論典範,提供研究者一

個觀察的安全距離,好比內野區看台和棒球選手中間的鐵絲網,即使是界外飛

球,也往往只會落在那甘蔗板壓成的天棚上,發出「蹦」的聲響……而非狼狽

穿梭在球員之間,必須留心閃躲、必須小心翼翼不碰到飛火流星的足球裁判。



  是的,如果我們所擁有的──不過是具總是一直弄髒的身體,反覆詰問「

我是誰」,就變成解答最重要問題時的關鍵線索──我們是研究者,是參與者

,是在田野當中時常感到渺小的自我,是受槍火波及所傷的旁觀者,投入情感

並換取信任,並在離開田野時悵然若失的學院教授或研究生,我們可能感到從

容,偶爾焦慮,我們也在面臨兩難時感到難以抉擇;面對「他人的命運」,我

們要出手改變它,或者是放任堅固的東西煙消雲散?哈姆雷特的問題在耳邊響

起:「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所有這些。



  即使以平穩的行文筆調娓娓道來,但朱元鴻一文,難道不也是一則在安然

離開田野之後,對那些困窘、懦弱的時刻進行反身自省,而吐露的感情嗎?





    「我不知道有任何訪談者對他的受訪者是完全誠實的。果真

     如此,所有『設計』的問卷都應該被丟棄。……因此事情

     總是或多或少的誤現/偽現。」

                 ──Humphreys (1975: 169-170)





  甚麼樣的「發現」是被允許的,又甚麼樣的「揭露」是被允許的?我們應

該說,民族誌法進行過程當中,研究者改換「身分」的問題,是一種「欺騙」

,亦或只是一種善意的「隱瞞」──那「善」,是為學術之善而為的「惡」嗎

?孰善孰惡,可以簡單地以二分法劃分,就在你我之間用鞋尖畫一條線,那樣

容易嗎?



  事實上,研究者永遠也不能拒絕的「身分」,並非身為研究者處於田野所

必要而為的「觀看」、「窺視」,進而「紀錄」的眼睛,而是一種都市的、學

術養成的、是來自長久以來所浸淫、所已然深深內化的「自我」。好比朱元鴻

在註12所言及,提供幾位原住民婦女他真實身分(任教於某大學)可信度的線

索,竟是他不經意在言談舉止中洩露的禮節習慣──或能躲身於肉體與言談的

背後,但其所不能藏,竟也是自己。由於「學院的文化與生活方式仍然支配了

研究者在田野中的心智與行事,並且要求抗拒當地的生活方式」,民族誌研究

者,幾乎要背負著這種矛盾的原罪,面對他的田野群眾。



  然而學院與田野,難道真是不可逆轉的相互悖論?或者,一個研究者身而

為人的「感覺」,與他所進行、所策動的「學術」專業,難道真不可得兼,而

必須以「日誌」作為論文的──月的暗面?而當揭露與否不再是研究者與被研

究者之間「誰傷害了誰」的問題,而涉入更多複雜的、社會的、權力的關係,

一個研究者,又該如何選擇──好比日前中國出現第一個以研究同志獲得性學

博士學位的學者,當他面對「不過是為了研究爭議議題而作」、甚至「為了滿

足自己的性渴望」等種種社會的負面質疑時,他該如何面對這個已被他人割裂

至分崩離析的自我,或者,該如何再度回到他的田野(男同志牛郎店)?現在

他是學者了──但在其他學者眼中,他是個曾經與男同志牛郎近距離接觸的「

偷窺者」;他甚至不曾「成為」男同志,但在他的田野群眾眼裡,他會不會是

一個竊取他人的生命材料,而成就自己學術地位的竊盜者?



  「不,這會是一個值得分析的社會學問題!……嗎?」





    「是否我們已在荒蕪裡停步逗留太久以夜為晝

     是否我們熟習妖精歡唱致已蝕盡了氣血骨肉

     是否我們

     哭泣,哭泣這砂之城乃注定孤獨的自我涉事

     要開這巨城的門密語是溫婉憐憫

     時間吹移離離的雲我知靴聲是你



     洞口逼目之光引我迷途

     你離去我呼喚你停步回頭我身成鹽柱

     一隻眼流淚融化時間

     另一隻睜著

     要繼續看清這路這城這世界」

              ──羅毓嘉,〈譠妄書〉節錄





  最終最終,研究者必須問自己的,還是那個最重要的問題:「我是誰?我

在這裡做甚麼?」面對不協調的荒謬,身為一個研究者,或身為一個參與者,

即使有太多矛盾必須解決,但只要我們相信事情會獲得解決,我們就要一直、

一直走下去。

 

2 comments:

  1. 畢恆達 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 沒有

    P.151~P156 最多只到P.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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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新版本的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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