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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Sep 28, 2007

碧娜鮑許《熱情馬祖卡》

 

 0927 Thu. National Theatre

      《熱情馬祖卡》/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



 該如何說起這些……開場沒多久我想這舞氣味甚重,藥味

,身體味道,從眾男體上運行過去的女人,喘氣,昨日在麥

克風裡講話男人的味道,呼吸裡有無大蒜洋蔥,抽菸很久的

人舌上,一種釋放一種舔舐的姿勢一種親吻,裸裎的,披衣

的,我想起精液味道約莫如此,我懷念它。懷念不乾淨的物

事。



 一向不在節目開始前讀節目單,也盡量避免接觸到與節目

內容有關的文章,於是,我幾乎要把身體埋進椅子裡去好好

體驗這懷念滋味的同時--風向就轉變了。



 那些寂寞而瘋狂而突然改變質地而歡快而詼諧的身體,要

說甚麼?



 有人蕉風椰雨裡彈手風琴唱歌,又有人在背後山丘上衣冠

整齊地躺著。許是死了,許是活著,斜步靠近的人中間有著

故事,後頭又有人站著看著,脫了衣服又穿上,甩甩紅色頭

髮踩高跟鞋喀搭喀搭打一旁走過。他們相愛、背叛、回憶、

煩惱然後再快步邁向下次相遇,我明白了,那些濃厚的氣味

不是別的,正是生之氣息。女人一次又一次投身要死,別人

就接住她墜落身體。男人一次一次呼喊要死,還被拆去了立

足的梯階。生死輪迴本這麼回事,我想死了他們都不讓我死

他們是否根本不愛我?或者當我們肩膀肩膀之間走路,很多

事就變成不是我們自己的。



 連把自己據為己有,都不可以。



 她說了一個故事,我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走過樹林

旁邊樹林裡的男人都會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他說

了一個故事,我做了一個夢我回到了委內瑞拉我在夢裡做了

一道委內瑞拉的家常菜用的是父親寄給我的一種豆子但後來

他死了我就不再做那道菜。她說了一個故事,年輕人來跟我

親一下該服務的時候就服務年輕人來嘛來跟我親一下該服務

的時候就服務……他說了一個故事。她又說了一個故事,色

情的,俗氣的,操不標準中文滿滿的人間氣息,背叛的時候

絕不要忘了有人衣冠整齊地躺在山丘上。因為我們生活,我

們就從不只屬於我們自己。



 我們生活,我們需要一點小小的復仇。好比舞廳裡面,酒

酣耳熱時候,背著自己情人同別人跳舞,發現的人就把他領

帶放進酒杯裡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



 事情難道不都是這樣嗎……我是說,我們很可以天天快樂

地在沙灘上裸曬,同海象、假裝美人魚玩些俏皮的遊戲,甚

至假裝自己是一只垃圾筒安靜地在路邊睡覺……我們很可以

在餐桌上交換意見,說些別人的壞話,吃很多麵包與湯,與

沙拉與水果,然後把香蕉皮丟在路上等人去踩。等人滑倒。

然後殘酷地發笑。其實我笑得開心,這一切好像是透徹地看

懂了「甚麼」而笑,當我聞到那氣味深深厚重而又濃郁,在

腋下噴制汗劑的女人同衣冠整齊男人說了甚麼,他就再睡下

沉默了不要說話。



 她說了一個故事……



 學校老師潘恩太太我們都喊她魚臉是因為她有一個這樣的

臉每天早上來學校就在臉上塗很紅的口紅然後問我們 我 

漂 亮 嗎我們就答她 很 漂 亮她說你們要說 妳 今

 天 漂 亮 極 了我們就紛紛拿菸頭戳破她偽裝著的殼

我們都害怕自己的偽裝被刺穿我們今天害怕極了我們明天害

怕極了我們每天都在為這件事情擔心受怕……



 該好好活著。但我想,我們難免想要去死,於是那些快樂

之必然、害怕之必然、從他膝下踢得他屈膝道歉之必然、穿

高跟鞋還要同她們比拼髮型妝容累得半死之必然、說故事之

必然、就著電音跳國標舞之必然,以及氣味,更多的氣味,

我懷念人群懷念音樂,在兩廳院廣場打開自己雙臂跳支即興

的舞,都是都是為了有一天,我終於能大聲對你喊「快來找

我……」那樣的勇氣,而醞釀。



 我不會忘記這一支舞,如同我不會忘記,我總會需要小小

生活裡的小小聰明。



 親吻的時候不忘記把舌頭伸出來,不忘記感受你的氣味,

他留在你口腔裡的氣味,不忘記那個吻的苦澀甘甜,我就知

道這些,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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