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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Sep 29, 2007

于國華

 

  曾任民生報活動企劃、聯合報文化記者,現任表演藝術聯盟秘書長的于國華先生,今(民96/09/27)應邀於台大新聞所發表演說,題為〈傳播趨勢與媒體的變遷〉,講述傳播科技之演進歷程,分享其長期於媒體工作、耕耘的心得;並勉勵在場的新研所學生,「傳播科技演進日新月異的當下,每個人都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于國華先以國內藝人與政治人物對採訪記者不友善的案例,討論媒體和受訪者之間,長期累積的齟齬。「好好的人為甚麼要作記者?」他說,媒體在資本體系下為求生存,仍應兼顧其基本的新聞道德,比如置入性行銷、新聞廣告化,乃至記者如何處理與受訪者的關係,都是即將跨入新聞業界工作的學生,必須仔細思索的課題。



  接著,于國華以法國諾斯克洞穴的野牛壁畫,提示「人類對傳播的渴望」,切入演講正題。投影片隨著傳播科技的推演,涵括聖經的羊皮抄本、古騰堡印刷本,乃至電訊傳播時代羅斯福總統的爐邊談話,及因電視辯論而生,也在電視轉播前死的J.F.甘迺迪總統等,一脈相傳的科技歷程。



  「而今日的媒體又如何?」話鋒一轉,于國華舉蘋果日報為例,提出其不同於傳統報紙編輯的「套用版型」概念,闡述蘋果日報與入口網站共通的「細碎、向下連結」概念。再講到傳播科技的重心由紙本印刷轉向電子雜誌、OhMyNews公民新聞、web2.0網站的網路時代,「使用者就是參與者,科技改變了傳播歷程的邏輯,」當電視與網路大量瓜分閱聽人使用傳統紙本媒介的時間,資訊供應大於需求,如何「彈無虛發」,搶奪閱聽人的注意力,在資本主義的媒體時代,端看媒體行銷部門的「創意」。



  然而,于國華對傳統報紙如何在網路時代自我定位,也自有一番見解。「網路、電視、電台的資訊往往一瞬即逝,但報紙不能以為『沒人看到的新聞,只是浪費資源的廢話』,紙本總要留下文字紀錄,」因此,在報業工作的記者,無論稿件所處的版面位置大小,都應該「對自己寫的每則新聞謹慎、深省,」由於媒體並非真正創造新聞的人,顧及新聞撰寫「目的、對象、內容」的原則,記者必不能負媒體的社會公器功能,尤該努力充實專業知識,因應不同新聞線的採訪所需。



  演講中途發生小插曲,由於電腦一度發生問題致投影片無法播放,于國華把握器材修復時間,以一篇節錄於余秋雨散文作品《文化苦旅》中的短文〈老屋窗口〉,講述新聞寫作的要點,「記者最重要的功課並非『寫甚麼』、『怎麼寫』,而是記者『看到甚麼』,如何以入微的觀察把現場帶給讀者觀眾,才是記者該做的工作。」

 

Sep 28, 2007

阿喀郎˙汗《零度複數》

 

 0921 Fri. Novel Hall

     《零度複數》/阿喀郎汗與西迪拉比



 當憤怒變成恐懼的時候。

 當憤怒變成恐懼。

 當受迫之憤怒,變成恐懼的時候。

 我就不再是我自己,當然,

 你也不會再是你自己。



 我情願這一切與「我們」有關。



 這一切,列車喀登喀登駛過暗夜的聲音,死去的人半條腿

掛在車外有人看見沒人伸手,伸出的手總要給折斷那些,朗

朗吟詩歌者從飛逝的車窗外走過,你是誰?我是誰?他們是

誰?我在哪裡?當人不再是人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的時

候,這一切又將從零開始。



 當然是從零開始。



 長得像人的雕塑品軟軟睡在那裡,長得像我的你站在線的

另一邊,我呼喚你過來這才發現你比我高些,膚色偏白,我

摸索你的輪廓你的身體邀請你同我揮灑顏色汗水我們要讓「

無」的境地開出花來--明明荒漠所在只有你我,你我的影

子投射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擴大又縮小,擴大又縮小。零不全

然代表「無」的至少所有憤怒變成恐懼的時候我們還是在一

起。



 你為何握住我的手不讓我走過去呢?看過兩百種不同憤怒

表情的人就不再動搖了,但你為何不讓我走過去。



 我好渺小。



 我一點都不快樂。恐懼令我不快。非常不快,但我們究竟

可以做甚麼?



 但我仍想著,人與人之間一定有一些「甚麼」東西不會變

的,好比我有兩隻手,兩條腿,我活著。而你也是一樣兩隻

手兩條腿,你活著。就算我們看來不像但總有「甚麼」將我

們串連,好比你握著我的手不要我過去--當我說「他們」

的時候我感覺你和我畢竟相同,當我說「我們」的時候,一

則故事你說,就也貼上我胸膛非常溫暖。



 為何活著的人痛苦,為何亡靈沉默了安靜不再說話,我明

明記得那些笑容,兩隻手兩條腿,活著。牽起他們的手吧就

算耗盡氣力讓汗水滴進泥土裡頭我也要帶著你們離開。



 「give me a hand. get me out of here……」

 「but i was reallyreallyreally fucked up

  all i want is to go back to the hotel

  have that stupid conveniences all around」



 多麼殘酷的舞作,逼迫我直視自己「不是」的部份,站在

自己「是」的地方回想起自己「還不是」的時刻……我活著

,或者某天我不再活著,或我死了我就想起自己與你緊緊相

擁在火車站、大飯店、地鐵爆炸那時候……這些事情我都記

得,我記得自己說過故事你聽,你點頭然後把身體屈折成痛

苦的姿勢我就知道你懂。你懂的。你懂花開是因為春天而花

謝不過因為春天結束……而事情總也要結束的,就握住我的

手,帶我離開。



 讓我們再次從零開始,再開始一次,再開始一萬次。



 帶我離開。





 *





 因為那些最簡單的東西,舞台,燈光,人像,因為那些最

簡單的東西我被逼著只能注視自己靈魂裡頭「是」的部份,

這支舞的動作很漂亮乾淨但我覺得自己骯髒,一切指向窮盡

與無限大,一切指向,零。



 帶我走。



 讓我們從零再開始一次。



 我的意思是,當我很喜歡一部作品的時候,我不要評論它

。就讓感覺留在眼淚掉下來的瞬間,就讓舞蹈把我的靈魂帶

走,我早已無藥可救。

 

碧娜鮑許《熱情馬祖卡》

 

 0927 Thu. National Theatre

      《熱情馬祖卡》/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



 該如何說起這些……開場沒多久我想這舞氣味甚重,藥味

,身體味道,從眾男體上運行過去的女人,喘氣,昨日在麥

克風裡講話男人的味道,呼吸裡有無大蒜洋蔥,抽菸很久的

人舌上,一種釋放一種舔舐的姿勢一種親吻,裸裎的,披衣

的,我想起精液味道約莫如此,我懷念它。懷念不乾淨的物

事。



 一向不在節目開始前讀節目單,也盡量避免接觸到與節目

內容有關的文章,於是,我幾乎要把身體埋進椅子裡去好好

體驗這懷念滋味的同時--風向就轉變了。



 那些寂寞而瘋狂而突然改變質地而歡快而詼諧的身體,要

說甚麼?



 有人蕉風椰雨裡彈手風琴唱歌,又有人在背後山丘上衣冠

整齊地躺著。許是死了,許是活著,斜步靠近的人中間有著

故事,後頭又有人站著看著,脫了衣服又穿上,甩甩紅色頭

髮踩高跟鞋喀搭喀搭打一旁走過。他們相愛、背叛、回憶、

煩惱然後再快步邁向下次相遇,我明白了,那些濃厚的氣味

不是別的,正是生之氣息。女人一次又一次投身要死,別人

就接住她墜落身體。男人一次一次呼喊要死,還被拆去了立

足的梯階。生死輪迴本這麼回事,我想死了他們都不讓我死

他們是否根本不愛我?或者當我們肩膀肩膀之間走路,很多

事就變成不是我們自己的。



 連把自己據為己有,都不可以。



 她說了一個故事,我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走過樹林

旁邊樹林裡的男人都會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他說

了一個故事,我做了一個夢我回到了委內瑞拉我在夢裡做了

一道委內瑞拉的家常菜用的是父親寄給我的一種豆子但後來

他死了我就不再做那道菜。她說了一個故事,年輕人來跟我

親一下該服務的時候就服務年輕人來嘛來跟我親一下該服務

的時候就服務……他說了一個故事。她又說了一個故事,色

情的,俗氣的,操不標準中文滿滿的人間氣息,背叛的時候

絕不要忘了有人衣冠整齊地躺在山丘上。因為我們生活,我

們就從不只屬於我們自己。



 我們生活,我們需要一點小小的復仇。好比舞廳裡面,酒

酣耳熱時候,背著自己情人同別人跳舞,發現的人就把他領

帶放進酒杯裡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



 事情難道不都是這樣嗎……我是說,我們很可以天天快樂

地在沙灘上裸曬,同海象、假裝美人魚玩些俏皮的遊戲,甚

至假裝自己是一只垃圾筒安靜地在路邊睡覺……我們很可以

在餐桌上交換意見,說些別人的壞話,吃很多麵包與湯,與

沙拉與水果,然後把香蕉皮丟在路上等人去踩。等人滑倒。

然後殘酷地發笑。其實我笑得開心,這一切好像是透徹地看

懂了「甚麼」而笑,當我聞到那氣味深深厚重而又濃郁,在

腋下噴制汗劑的女人同衣冠整齊男人說了甚麼,他就再睡下

沉默了不要說話。



 她說了一個故事……



 學校老師潘恩太太我們都喊她魚臉是因為她有一個這樣的

臉每天早上來學校就在臉上塗很紅的口紅然後問我們 我 

漂 亮 嗎我們就答她 很 漂 亮她說你們要說 妳 今

 天 漂 亮 極 了我們就紛紛拿菸頭戳破她偽裝著的殼

我們都害怕自己的偽裝被刺穿我們今天害怕極了我們明天害

怕極了我們每天都在為這件事情擔心受怕……



 該好好活著。但我想,我們難免想要去死,於是那些快樂

之必然、害怕之必然、從他膝下踢得他屈膝道歉之必然、穿

高跟鞋還要同她們比拼髮型妝容累得半死之必然、說故事之

必然、就著電音跳國標舞之必然,以及氣味,更多的氣味,

我懷念人群懷念音樂,在兩廳院廣場打開自己雙臂跳支即興

的舞,都是都是為了有一天,我終於能大聲對你喊「快來找

我……」那樣的勇氣,而醞釀。



 我不會忘記這一支舞,如同我不會忘記,我總會需要小小

生活裡的小小聰明。



 親吻的時候不忘記把舌頭伸出來,不忘記感受你的氣味,

他留在你口腔裡的氣味,不忘記那個吻的苦澀甘甜,我就知

道這些,總是好的。

 

Sep 27, 2007

2007/09/26

 

 要如何將一個空間據為己有?



 研究室裡,十三張桌圍約莫幾天後就會載滿眾聲喧嘩的

沙發,憊懶屁股尚未進駐,三兩人午后清清爽爽的好像正

要下雨,密謀,要如何將空間據為己有。分到位置無窗,

前頭雪白整片該掛上瑪丹娜、濱崎步、還是公主完美的自

畫像?應該要有檯燈,許多食物,茶包與咖啡,然後戒掉

側臉看他的習慣。拉開第一個抽屜放筆,與用以修飾的立

可白與貼紙,與26孔活頁,眼見她案頭已擺上相框面紙

漂漂亮亮甚麼,是否欠還缺自己聲色氣氛物件?



 要如何將他,據為己有……



 櫃裡藏著東西,拉開來,明明白白都給他們看著。熊寶

貝氣味從裡面漏出來,他們就說好。還想要不要再掛上一

隻香氛袋,但未免會太過濃郁了。



 難免就真把這裡據為己有。原先不就這麼想的?給延長

線加上轉接頭,一接四,好比我們軟坐沙發上轉轉頭就同

別人說話,等一下要不要去吃飯?我再看個段落。也好。

為甚麼就開始下雨了呢?賊雨。晚餐到底要吃甚麼。我很

窮,或許回家吃吧。走吧把燈熄了。欸,等等她。你改變

主意了嗎?蔥燉牛肉麵感覺很厲害噎。好啊好啊。櫃門不

是玻璃但他們都看得真切,我說話我抽菸,沒甚麼真要藏

好,總是有些簡單東西擺著就代表生活,研究所感覺和以

前都不一樣,今天買了新筆袋其實是以前就用過的舊系列

,與其說懷舊,不如說了無新意。本不是愛嚐新的人,愛

一個人說愛就愛了那樣簡單,但說不愛了,還是愛得死去

活來所有對話都對心理衛生有害。



 逃得很累。但站在四樓窗口點菸聽雨細細下過路燈天頂

,突又想豈不是離他好近,好近的……但他已不再張牙舞

爪地打電話給我,如何我又感到一種恐懼?



 搬進研究室的好些書,是他的。我都記得。



 但從不能真正開始翻閱它們,翻越他。



 要怎麼做,才可以把一個空間據為己有?好比我以前留

下牙刷襯衫上好的咖啡豆,鞋襪,親吻,書與CD與床單

上的汙漬我以為我要永遠留在那裡。是的,比如今天我在

案頭仔細插接電源拉出一條線把檯燈打亮了,餅乾,與茶

與咖啡與書,與一包菸,與筆與甚麼東西我坐定,我讀書

,塗塗寫寫這房裡氣味我還沒習慣,還飄散早先去漬油摩

擦溶劑臭腥,啊有個瞬間我想這裡是否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一回頭有人坐在別個位置上同摘要拼搏。比我認真的背

脊屈在那,我起身,沖茶,等茶水冷去,飲茶,抽一根菸

。沖茶,等愛情冷去,等傷口癒合,飲茶,再抽一根菸。

我起身,我坐下。我讀,我寫,我擦些眼淚。



 還不熟悉地方,續與自己無止的征戰。



 所以事情還是一樣不會改變,兩年三年後我畢業,離開

,今天細心擺設的物件全都要帶走,但總有些會疏忽忘記

的好比當時藍色襯衫我終於將眼淚留在那上頭而非仲春之

雨。事情一樣的,儘管它們移動緩緩悠忽,但繞了挺大一

圈就算把地方佈置得好像自己家裡書桌我仍要離去,我知

道的,再帶來些許漂亮物事要讓它們端坐檯燈下,這輪迴

只是稍長,比七個月再長些,但總要離開。預演這些沙盤

推演這些才開始坐著我已想像同他們分開那天。



 噯,或就呆立著罷,讓事情移動緩緩悠忽打我墳上走過

,碾碎我身軀,也沒甚麼不好。為了記得所有改變所有發

生,我可能要在抽屜深處貼個甚麼顏色標籤,等好多好多

年後再返到四樓我會記得,我曾把這裡據為己有。

 

Sep 25, 2007

2007/09/25

 

 騎啊騎,騎啊騎。腳踏車踩踩踏踏過了水門,又一個水門,

我和老爸穿行在堤外公園的自行車道,辨認著那些從頭上經過

的,跨越台北縣市的大橋。永福、中正、華中、光復、華翠、

萬板、華江、中興、忠孝、台北、高速公路、重陽、然後跨過

洲美快速道路越過社子島的頸部地帶花了一個多小時,老爸指

著三重蘆洲重劃區那頭,「我們差一點就要買下那幢房子了吶

……」休息一忽兒,就從關渡大橋底下行了過去。



 悠悠忽忽的時間終於我意識到自己再度來到淡水。但早上十

點是看不到落日的,根本不知道R入伍了沒當然他也不會突然

出現在這裡。上坡下坡有一點難騎,榕樹底下我和老爸喝著水

,說走吧,總是騎了快要四十公里的路。



 ……我很想同你好好地告別,但即使我在淡水,再怎麼高喊

你的名字你還是不會聽見的。你還是不會聽見。腿很痠,回程

捷運上我聽著隨身聽讀幾篇副刊文章,轉過頭去是另一個牽著

腳踏車的中年女人,車身晃動的時候我差一點抓不住立桿要跌

到她身上,她笑笑扶住我車說,小心。小心。列車穿行入地底

發出高聲的尖叫,一瞬間我以為臉上妝彩的妖精就要來把我帶

走了,一瞬間我差一點就要不再是我自己。

 

Sep 21, 2007

《生者書》

 

「我將吶喊迄今無人吶喊過的,嘗試迄今無人嘗試的。」

           --納博科夫,《幽冥的火》



如何讓你知道我城,知道,歷史

不過是老這樣總這樣

它軋過平房軋過

河川,不受駕馭不被馴服地成長

在墳底給自己掘坑,埋首

光明燈熄前都還有殘氧……



來吧,我們的新墳適合盜墓

奕奕兩排白色千層



老鐘聲拖曳廟堂向晚,踩著

走道邊上,倉皇的燕雀成群飛起

哇啦啦巡食細語哇啦啦

怎有箭垛處處

落下的雨絲諷笑,啊我城歷史

就讓風吹到地底罷,那裏

一座氣宇莊嚴的屋子已被森然毀棄

燭照怎點也嫌不夠地讀

鍊與剪的交戰

喧嘩得你總無法一眼就看清楚它

風吹翻你讀的幾頁

你讀著,章節胡亂給風揀閱

字紙四處,記註著歷史未曾演繹過的

進步以至崩壞

確實仍粲然目前



神明俯首觀望廳堂前面

眾樹落葉,廊柱中間,柳枝揮起

並非為了撫慰誰寂寥裡孤坐

該如何讓你知道

總有受懲之人把自己栓上床架

復修築往天堂的梯道

壓路機在他們墳上翻身

輾轉反側

反側輾轉

失眠者還伸出的手

還在生長的髮鬚鬍鬢

廣場上,篝火繼續舔著他們

早先在那裡串上的女子也已甜熟



死之後毋須再想痊癒的事

死之前,是如何你不再記得

我城歡快而血腥而

輕盈地拓展它的版圖……



如何讓你聽見

城市嘲笑我們的生存

警醒的暴雨夥同軍隊直直開進

我們何能自空無一人的歷史中徵召

速度、城垛、以及金屬?

如何告訴你,我城一切都錯得離譜

賊亮的光侵襲而來

生之歌乃是安靜簡明的迴避

非得默然於殺伐之聲響

我們的雙頰給黎明污染了

以至於黯、

以至於蕭瑟的……



啊,廟庭的門並不上鎖

該如何讓你知道

只要你願推,它總會打開

 

Sep 20, 2007

2007/09/19

 

 I glare at this world

 sick, with hatred suspended

 leaving aside moving



 *



 這夢出現的時間很怪,很壞。我和ㄐ一起去到那溫泉地

帶,說走就走了突然,很少這樣的經過長路木棉炎炎地開

這時究竟幾月?我許久不曾聽到蟬鳴了,ㄐ開著車,等紅

燈他點起菸在雲底下,在天空底下淋漓地抽,轉頭來問我

你好嗎?我根本知道這耽溺有過的我答,我不好。他說哦

對不起只是我很久不曾說愛就愛了的爽利。倉皇惘惘我們

好像很快就要在這城中迷路,轉幾個彎ㄐ的眼睛瞇起來辨

著路標,路邊的男人女人,九月,為何裸身在街上走,是

否有個專司顛覆的丘彼特到處射箭,噯,格言都該存疑了

何況是簡單我愛你三個字根本不重要的。ㄐ說你很色。我

說是啊我搓揉他掌心,軟軟墊墊那樣,其實沒碰過他身體

但真觸到了又熟悉,有閃電,馬馬虎虎地在山路上接吻,

啄對方的嘴唇,啄,又啄,又啄。我喜歡ㄐ薄薄的感覺很

像夏天,但夏天究竟甚麼顏色這時又幾月?ㄐ口水豐潤他

說童年他們趴在土垛邊上望孔穴中灌出大大小小蟲隻,用

口水?他大笑怎麼可能在水邊褪盡衣物。我知道他輪廓想

了好多好多次,但這夢出現,很怪,很壞,ㄐ伸足進水裡

試溫度發某種被刺傷叫聲偏又帶笑,拿皂末丟他我從水泥

仿擬的石壁泉水中間旋過,我溫溫搓洗ㄐ,繞行他腰腹再

搓洗自己,在他注視下將頸子放進繩圈,是如何天使圍繞

ㄐ頭頂卻不跳舞?我就令一隻眼流下淚來要融化時間。



 *



 我時常為自己自我毀滅的傾向而困擾……但並非來自於

困擾我許久的憂鬱症,自我毀滅是一種狂熱的、外爆的現

象……它時常發生在我最快樂的時刻。憂鬱則和這個相反

,任何事物都不再發生意義,憂鬱的狀態下,我甚至無法

區分「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差異……比如說我曾經

熱切地投入人群,加入那個傳說中在地底獻祭天空的部落

……我不能否認彼時之快樂,但事實上,我知道換取快樂

的代價是高的,再丟一件吧或許,和更多的人做愛,和更

多的人相濡以沫,忘記溝通,不再說話……事實是那樣的

狀態底下我們都不再需要說話了,我們只要盡力地感受光

速一般膨脹出去的巨大自我,然後對照,稍後,現實再度

以光速消融而去然後在兩個黑洞一樣的重力場之間磨盡的

自我就好了……或者說,快樂往往與自我毀滅的慾望相關

聯……我在雨裡騎著腳踏車,其實我是不需要腳踏車的,

我需要他,但他並沒有出現於是我最好還是騎腳踏車回家

……然後我在雨裡騎著,騎著,騎著,在巷弄和辛亥路的

交接處拐彎,後頭沒有別的來車於是我就將雨傘隨手丟棄

,大叫,雙手從龍頭上放開……再不去想明天不上課的事

情,根本也沒有甚麼好在意的,真的,我最好還是在彼時

彼刻為突從路口闖越的改裝機車撂倒在地吧我真的是這樣

想的……但仍然感到困擾。

 

Sep 18, 2007

viewpoint

 

 最近又開始激烈地同人們講述著「社會運動--究竟該不該

動?」的相關話題。這不只關乎我作為一個「主動的旁觀者」

身分的樂生部分,也包括,十月中的台灣同志大遊行。當然不

得不想起杜思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主角「地下人」

是如何與他的宿敵--一個六呎高的官員--對峙並誕生出更

多、更多的個人力量:



   「對像我這樣的人,或者其他比我更加整潔的人,

    他只是旁若無人地走過。他直端端地走向他們,

    好像他前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而且在任何

    情況下他從不讓路。我盯視著他,對我表現的怨

    憤感到心滿意足--每次我都憤憤不平地為他讓

    開了路。」



 地下人在「社會性」上的被貶抑、被降低,在小說當中並非

來自於主角的畸型人格,而是展現在這舞台--彼得堡--生

活的「正常」結構運行。涅夫斯基大街是一個現代公共空間,

提供了地下人、以及其他在小說當中未曾言說的角色,一個富

有誘惑力量的--對於自由的期望。



 但這條街道所承諾的期望,和它實際上所給予的事物的對照

,卻又是如此地殘酷:



   「大家應當平等地讓路,就像有教養的人們彼此相

    遇時做的那樣:你讓一半、我讓一半。相互尊敬

    。但這種情況從未發生。我總是在讓路。當我閃

    到一邊的時候,他甚至從來不瞧我一眼。」



 於是地下人的壓抑開始令他籌畫起接下來的事情:



   「當然我不會真的撞進他的懷裡。我只是不向旁邊

    轉身,只是撞到他而已。而且不太猛烈,僅僅是

    互相的擦肩--恰好是體面的行為所允許的。」



 這不是退卻或者逃避。在彼得堡,在涅夫斯基大街上,要求

平等事實上等同於要求優先權一樣地激進。而且對於那位塊頭

大上地下人兩倍的官員而言,這樣的行為顯然會給地下人帶來

麻煩--會是怎樣的麻煩呢?怎樣都有可能的。然而地下人並

未因此而停止實行他的計畫。儘管在地下人再度預見官員的時

候他突然感到怯懦--這是杜思妥也夫斯基最擅長的黑色喜劇

手法--就在地下人幾乎要徹底放棄希望的時候,官員,又再

度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距離我的敵人有三步遠的時候,我突然拿定了主

    意--我閉上雙眼,我們全速地肩對肩撞在了一

    起!我寸步未讓,已完全平等的態度對著他走過

    去。當然,我傷得比較厲害,他比我強壯許多。

    但那並非事情的關鍵。關鍵是我達到了我的目的

    ,我保持了我的尊嚴。我沒有退縮一步,讓我自

    己在大庭廣眾下和他享有同樣的社會地位。」



 地下人採取了有魄力的果斷行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噢

我們暫且不論在「現實」當中改變了什麼,心理層面的改變卻

是不容忽視的。無論自我否定或者失敗,都不能再將事情扭轉

回去,地下人的自覺使得他自己成為了一個「新人」。



 這個場景如此強而有力地以戲劇化情節描述了爭取人權的鬥

爭過程。為平等、為尊嚴、為得到承認。



 是這樣的。惟有當我們意識到自己「正在為了那個比我們更

強而有力的誰而讓開人行道」,我們才有可能下定決心要站穩

腳步,和他衝撞、對峙、抵抗。即使知道受傷的機會甚大,但

若我們始終選擇側身讓路的話,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

當我們遇到那個強而有力的某個誰,我們仍然只能選擇低頭。



 最恐怖的是,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會不會有比強而

有力的誰更加強而有力的人出現在涅夫斯基大街上呢?



 是這樣的。

 

Sep 17, 2007

2007/09/17

 

 沒有說好早晨卻有四個人同我電話叫醒

 梳洗、沐浴、給腳踏車灌風

 降兩個檔速離開車庫

 開學日買了早餐持續落雨沒有遲到

 太不像我

 驚覺並無雨傘防身



 老師滔滔不絕講滿三節課非常博雜的一個人

 整門課大約七八個研究生

 其餘的比我年輕

 我說自己是台大新生

 就順利得到幾個組員並理所當然扮演組長

 最不喜歡的角色

 有著不夠深刻的訓練

 我沒有看過很多書但知道很多書名

 應該繼續努力

 也還聞得到衣襟上的香水氣味



 自同學處奪來雨傘一把踱過紅綠燈到達河的對面

 雨中騎車令褲腳變得很濕

 讓人覺得厭煩

 下雨天想起夏宇說持續練習不耐



 餐廳都是人很想同他們說這並沒有那樣好吃

 表演時想的不過是今天晚餐應該要吃甚麼

 應該要用哪一種姿勢

 餐盒碰撞到地面的時候應該尖叫

 譴責他們

 或者遷怒他人

 而帶著午餐到達四樓我就真的尖叫了

 看到他們非常開心而且熟悉

 只有我是新鮮的

 但他們說我其實等級不與他們相似



 我明明看不到雲只看到雨

 好像我時常看到他笑,看不到他眼睛



 其後品頭論足仍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批評穿著然後稱讚

 用言語摸摸他們的頭再敲個老大爆栗

 迴旋於固定基本的地方

 拷打他們

 撫摸他們

 親吻他們,告訴他們這一切豈不是太擁擠了



 而我覺得這個日子是OK的

 應該睡過頭而無睡過頭

 應該遲到而準時坐在都沒有人的教室裡面

 應該上班就上班

 排整一些書籍刷去陳年的灰塵氣味

 有些人坐在我的旁邊我就趕著想要離開

 想著

 今天晚餐要吃甚麼



 其後又要騎腳踏車穿過一半的校園

 等待明天

 更多的明天



 今天晚餐究竟要吃甚麼

 

Sep 16, 2007

2007/09/10

 

 城市天空,澄黃色的很亮,鳥在樹間棲息,人在影子底下

走。拿一張新學生證走在新校園裡,熟悉那些氣味,該如何

讓你們知道我?不被駕馭不被馴服的成長終於到達玻璃天頂

,總有天事情就變成這樣。



 憂鬱的意思是,快樂時打人群裡走開。



 憂鬱是,厭惡自己是快樂的。



 嘩啦啦講著話突又從話鋒裡摔出去,滿身泥,髒七污兮說

我累了,我走開,你也很累。事情究竟甚麼時候變成這樣我

不知,你們都還不知道我。知道我的名字,我站在第一個位

置但那一切並不屬於我你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那為何逼我。一大早吃整把藥像沒有吃,準備妥當的東西是

個最漂亮的幻覺在校園左近的咖啡店打開,盒子打開是空,

以為自己是好的於是我就哭了。



 厭惡短暫、須臾的快樂--但我不免會想,究竟甚麼樣的

快樂不是短暫須臾的--在它終止前怎麼可能知道,但我又

憎惡快樂的自己,就阻止那一切拉得太長,啊多麼短簡的笑

著啊,如此我就可以否定它。



 也就否定我自己。



 該如何讓你們知道我,其實我知道秋天的,眾樹會落葉,

廟裡堂前柳枝飄擺並非為了安慰誰在寂寥裡孤坐。我好像一

座氣宇軒昂、莊嚴的屋子已被森然地毀棄,野犬會在那裡分

食昨晚被小爸爸小媽媽遺留的女嬰,小小的手,小小的腿,

你看她胃腸肝肺淋漓地掛在一場未曾到來的雨中,倉皇的燕

雀成群飛起,老鐘聲拖曳著我城歡快而血腥的情節持續進展

……我是一垛適合盜墓的,新鮮的墳。



 死之後,就毋須再想痊癒的事。但死之前呢?我不是端端

坐在眾人對面講話,為何下一秒鐘突會高高地從雲端摔落。

我以為城市是開闊眠床不管怎樣它會接住我的它會,好像他

們說我會和他們不一樣,但他們騙我。



 他們騙我之後我就知道。



 憂鬱的意思是,不允許自己快樂。不允許笑,連沉沉地坐

在他身旁我都還是壓抑而低落的--為何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我騙我自己,所以寫小說,不會是政客也不會是小說家,

雖然我善謊,但謊話脫不出他們那些圈套。熟習著他們遺留

的一切,該如何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it's a warning sign which al<x>erts me,

  and alarms the most cruelty

  I think I might not let you go」



 別只是坐在左側,別換姿勢而不擁抱我。別同我談天而不

吻我,別告訴我你的人生,因為你還不知道我的。



 憂鬱是,不能愛。因愛帶來快樂。而快樂時我就要從他身

邊離開。



 騎經左近的巷口他認出我同我揮揮手,這究竟是甚麼,他

為何不快一點穿越馬路,只要在路心留下香水氣味讓我戀慕

他。就好。但我看他朗朗地笑,看不到他眼睛。好不容易到

達那裏還是在影子裡走,樹葉落盡的冬天他問我,但我不要

再回答。



 該如何讓你知道我?燭照怎也不夠的你讀我,我讀傅柯,

總無法一眼就讓你看清楚我。讓風吹你讀的那幾頁你讀著給

風翻閱的章節。字紙四處,胡亂記註歷史未曾演繹過的。該

如何讓你們知道我城的故事,經歷征伐、戰火、蕭條,我在

自己墳裡繼續掘土,光明燈還未熄表示還有殘氧些許我不會

死的。你為何只是坐在旁邊同我說話,為何不把這丘墳打開

,走進來,把我領出去那黑暗的城。



 請在我窒息前吻我,臺北城會顯得開闊多了。

 

2007/09/16

 

 很奇怪啊,竟然要開學了



 嚴格說起來我大概已經放了有五個月左右的假吧

 其間弄了翻譯參與一場表演

 憂鬱症發作

 稍微回歸學生生活順利將學分修完

 出門去玩

 完成一篇小說看很多書

 看書的時候抽菸或發笑或哭泣

 看幾部電影

 煮更多更多的咖啡

 喜歡上一個人並同他講話但他不會吻我



 其間又有以前的人回到我身邊來

 我把他們推開我說

 我們不應該這樣



 然後很奇怪啊,竟然就要開學



 昨晚喝得大醉大吐身體很糟

 早上卻被老媽挖起來要我去市場買白菜、胡蘿蔔、海帶芽、蕃茄

 牛肉麵還沒煮好

 騎車的手腕一直發抖

 下午原本與朋友有約就將它推掉

 回去睡到自然好轉為止

 然後在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把《隨想錄》看完

 去文具店買了新的26孔夾與兩疊筆記紙

 一些原子筆與鉛筆與立可白與橡皮擦

 還在猶豫要不要換新的筆袋



 還在猶豫其他的事

 我一向優柔寡斷

 但偏偏要裝作俐落爽脆的樣子



 很多時間過去了我好像沒有完成任何事情

 新的階段竟然又要開始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難道我們註定要在這種無作為的作為裡頭打轉嗎



 從沒有打算要寫甚麼勵志宣言

 最擔心的依舊是禮拜一、二、三早上都是九點的課

 太不像我

 飯後同老爸老姐到台大裡頭散步

 就經過各個系館

 經過那些人群

 和一些人打招呼然後相互離散



 明天我們將在那裡會面

 明天我們又將在那裡會面了

 

Sep 15, 2007

比爾提瓊斯《盲目約會》

 

0914 Fri. National Theatre

《盲目約會》/比爾提瓊斯現代舞團







 真的有這樣的事,在挪威森林訂了這場舞碼那時,還只是

六月中呢……然而若非最近讀《第五號屠宰場》、《隨想錄

》、《Dangerous Lives》,若非寫〈恐怖時代〉一詩,若

非前兩天漏夜捍衛樂生的行動……《盲目約會》大約不會讓

我落下淚來。



 而那時我何能預料這許多?



 為了說服自己,為了讓犧牲更理直氣壯,人們各自編造理

由把別人騙進墳墓裡去。將碑石掩下,劇毒的星光給擋在外

頭,那時我們才能就著地底殘存的燭火,真正看見自己。肉

身消蝕,靈魂來去,這舞台不只是十個來自不同文化舞者的

會面之處,卻可以是任何時空,如雨的炮火是足印,落下,

爆炸。人們在街頭死了,在街頭活著,說話,再度死去。



 死亡能有多沉……它大概也可以很薄、很輕。如此你要怎

麼看它?



 我是說,車臣、盧安達、波士尼亞、波斯灣、索馬利亞、

阿爾巴尼亞、科威特……戰亂中多少人躺在那裡,完整或不

完整地,彈坑邊上,蕈雲之底……而同樣一種死亡我們給黃

花崗七十二烈士立碑作記,我是說,人之死還有分輕重嗎?

當我們要宣揚一種「甚麼」的時候,噯,人之死當然會有輕

重之別。



 親愛的膝蓋請你不要離開我……進戲劇院前我才在聽瑪丹

娜的演唱會實況,進了劇院我好像又回到那個亮麗舞台,女

人在那裡扭腰擺臀同我們說「talk is cheap.」,舞者也都

還是持續說著。



 他們彷彿都相信甚麼。



 他們彷彿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非常理直氣壯。



 一張又一張臉在投影幕上扁扁的,笑,或哭,或臉上有皺

紋或有悲切或有甚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們給予戰爭的一

切說詞都是壞的,儘管它們聽來偉大。只有戰爭裡壞掉的身

體是真的。為了發動一切錯的事情而在談判裡爆發的情緒是

假的。如何選擇一種安逸的生活不被打擾?在街頭扮著布偶

賣賣漢堡包是好的。



 舞者們像某種運轉自如的機械的零件一樣旋轉……在某個

地方倒下,又爬起來,在他人腋下有限的空間裡適度掙扎,

靠近,伸直手掌刺傷地球,彷彿那裏有一個更高、更大、更

偉岸的「甚麼」統馭這些活與死的必然……但無論經過怎樣

的包裝,「talk is cheap,」這句話我非常相信。真有這樣

的事,我們不能再讓更多人為了甚麼謊言而前仆後繼死去,

我想是這樣的--根本沒有甚麼利益、主義、意識型態,值

得(或必須)讓別人代替我們去死。



 若甚麼真那樣重要,我們就該自己為它而死。



 其餘的,都是錯的。



 看一齣舞就把最近的心情都給搓洗乾淨了。我哭得厲害,

哭得坦蕩。儘管表面上看來輕盈,但《盲目約會》是在這盲

目時代裏面,給盲目人群所作的一支詠嘆。

 

Sep 12, 2007

2007/09/12

 

 過橋回到台北市,下起了雨。迎面而來還混合著一些憤怒

、不堪、難受、痛苦之類複雜的情緒打在我臉上。熱夜以至

白晝裡,兩度情緒崩潰好像玄幻的夢它存在嗎,多麼詭麗而

冷艷的雨啊,它彷彿嘲笑著不久前那一切發生之毫無意義。



 該怎麼說呢……我的意思是,我很難清楚地辨析那些憤怒

、不堪、難受、痛苦之類情緒,究竟所為者何。



 不能接受政府官僚言而無信執意動工,不能接受警察出動

霹靂小組,不能接受拿「優勢警力」對付學生,不能接受暴

力,不能接受他們決意殲滅全體抗爭者的殺氣,不能接受這

些。對照著在星夜裡守候而顯得越來越疲憊的臉孔,不能接

受他們反正守株待兔一舉成擒志在必得的傲慢。不能接受此

等蠻族的作法,唱起勞動者之歌吧,或當他們粗暴地將人們

從地上抬扛起來的時候我同汪汪傑文世鐸在一旁沉沉地吟唱

甚麼。



 憂鬱的意思是,人群熱血沸騰的時候,我就要從他們身邊

走開。



 當最後一絲腎上腺素燃燒殆盡,看著意圖以肉身阻止那一

切之發生的人,陡然地我卻冷了。賊亮的太陽底下他們拿利

剪對付鐵鍊,拿三個人對付一個人,拿喊話對抗口號,拿力

量、力量、更多的力量對付靜坐不動的人,我冷了。



 焦躁的東西在我裡頭生成……我是說,那時我像一個旁觀

者一樣看著他們遠遠列隊,然後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要把經

過的一切都給吞沒……那是憤怒嗎,我不管代表的是政府的

、地區人民的、還是粗率的決策之執行,那是憤怒嗎,但我

又知道拿憤怒對抗憤怒是沒有用的。但蠻族所以為蠻族,就

因為他們呼喊著的激切的聲音裡面,不會有別種情緒。



 我好像,正在目擊兩個蠻族的交戰。



 儘管雙方力量的差距有天壤之別,但蠻族怎管這些。



 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排除對方、戰勝對方、殲滅對方

變成全部相互戟指的語言與作動裡頭唯一的思想。真正重要

的事情反正是不被看見了,我不去推想是說得累了以致於不

願再說,還是,該說話的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坐在那

裡的人本來知道結果,但在結果當真到來之前,我很難同意

,那裏有任何要讓「過程」變得更具意義的嘗試。



 他們來,是為了把惱人的死纏爛打的路障移開。



 那難道他們來,只是為了扮演惱人的死纏爛打的路障角色

,坐在那裡看著天空由深藍至闃暗至澄亮好多好多個小時,

又只是為了被殲滅而在那裡守禦嗎?



 不能接受記者就在現場而仍散漫地喊著一些其實無甚緊要

的口號,不能接受直線思考,不能接受所有人都被帶走的結

果,不能接受這一切只是為了造成所有人都被帶走的結果…

…應該有甚麼東西更重要的,以肉身築牆如何,以生冷鐵鍊

縛身又如何,警察會來卡車會來那眾人一再一再鄙夷的傲慢

權力會在適當的時刻前來,不能接受只是以呼喊對峙,不能

接受明知並非勢均力敵的雙方而仍選擇了玉石俱焚的打法…

…結果會如何其實心知肚明,城垛是一定會被攻破的,那為

何不讓它在被攻破之前發揮更多效益傳遞更多聲音?



 城裡的聲音都沒有被聽見啊,或者是,選了錯的方式使得

願意聽的人都轉身離開了。我覺得非常難過。憤怒。不堪。

當年邁院民竟也要被兩三大漢從代步車上架起的時候我感到

非常非常地痛苦……事情究竟是甚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或者

,它究竟為了甚麼理由非得變成這樣不可?



 難道這些人身上所遭遇的「暴力」是該被預期的嗎?難道

真的是這樣嗎?



 或者,這至多,就只是兩個蠻族在車水馬龍的八點,中正

路旁上演的荒謬戰爭。憂鬱的意思是,熱血在燃燒之前就要

熄滅。憂鬱是,不允許憤怒。不能只是用肉身抵擋傾軋而來

的手腕、棍棒、吶喊。不允許自己陷落瘋狂……不允許自己

同群眾一樣落入他們手裡。



 我還天真以為,會有更多一點的「過程」,但我錯了。並

沒有。事情在汗珠沁出體表的瞬間開始,然後在它滴落泥土

之前就結束了。



 我要嘲笑這一切。當詭祕之雨在台北縣市的交界處落下,

多涼冷啊這些,途中我又聽說被帶走的人們給放了回來,稱

不上毫髮無傷但那衝突發生之短暫好像一場神秘的自慰戲碼

那樣,脫下褲子令肉身裸裎賊亮的陽光底下,不管有人看或

者沒有,它開始,然後結束。整夜的等待與守候顯得不值。



 彷彿穿越時空回到我不熟悉的部落時代,目擊兩個蠻族交

戰。雨絲細細,我知道它是在嘲笑這一切。噯,回到家中將

身體洗淨,晝色就又大亮了。



 這一晚,我們到底完成了甚麼、抵抗了甚麼……



 我再不能自混沌的情緒裡頭揀出它們,不能一一辨析。

 

Sep 9, 2007

2007/09/09

 

 是這樣的。雖說我交往、戀慕對象的年齡紀錄持續被我個

人更新,但無論他們是25、35、45歲,我要尋找的「

人」之特質卻是越見清晰。



 一個人的學識、經驗、個性,再加上他對自己身為一個「

怎樣的人」之自覺,會形諸於外,在他的言談舉止乃至於處

理生活當中許多細小事件的時候展現出來。如何保持適度的

優雅,如何應對那些時不時突發的狀況,如何在生活、工作

、戀愛之間求取平衡--我欣賞他們對待人事物之態度--

適度地透露對世界的熱情(而非被歲月磨耗),他們當然有

自己獨特的美學,有關心的事、堅持的事、持續投入的事。



 是的--他們有「中心思想」,我往往如此形容這些。



 偶爾他們當然也有憤怒,表達時儘管恰如其分,並非因為

他們「不憤怒」,只是他們知道「過份表達」往往會讓所有

人都受傷。我欣賞這些。



 打從自己那個蠕動的青春期開始,我就為了如何使自己的

生命變得more solid but elastic而努力--所以35、所

以45的理由非常簡單--我確實是渴切地要從他們身上看

見更多種生命的藍本,來完成我自己。好比某人每每叮嚀我

初入社會時要如何規劃自己的薪水收支,而這個人自己是某

上櫃公司的副總經理,在台北市區擁有幾棟房子,當初他白

手拼搏的故事總是讓我聽得入迷--還有什麼理財書籍比這

更具有說服力的?



 這樣講或許顯得功利了,但你們也知道,只是個譬喻而已

。我最常作的事情,就是待在他們身邊安靜地聽,然後讓自

己的經驗值飛速成長、升級、期待轉職時刻的到來。



 至於我能給他們甚麼?



 我要在這生命即將創發之際,讓他們看見「可能」。正因

他們的中心思想經過時間之錘鍊鍛冶,他們35、45,不

可能再一次的21、22、23歲,就由我來替他們完成。

某人是這樣說的,「我希望能夠好好地看看你,看看你未來

的樣子。」所以除了非常誠實以外,我也始終都是非常非常

非常努力的。





 *





 我相信,一個人的「中心思想」會在簡單的三言兩語,哪

怕只是走過幾個街區看一場電影再走回停車場那樣短的時間

裡,顯現出來。那不是一種可以遮掩、假裝、膨脹的東西。

我很快就可以看出那些。



 在評價人的中心思想這方面,我一向非常judgemental。



 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Sep 8, 2007

林奕華《西遊記》

 

0907 Fri. National Theatre

    《西遊記》/非常林奕華



 林奕華,我從不懷疑他執導的戲之「聰明」。



 要稱讚劇場導演、演員、舞台,

 乃至於整體效果之「聰明」,是簡單的事情。

 但近日以來,

 我寧可要自己當個不要那麼容易被取悅的觀眾,

 或者我以前是易於取悅的--

 那為何這部聰明的戲卻讓我生氣?



 若吳承恩的《西遊記》是一部指向「何所往」的公路電影,

 那麼,林奕華的《西遊記》裡頭那些演員,

 我很難清楚地辨析他們要往哪裡去。

 近兩個小時的上半場,

 沒有沉澱,沒有思索的時間,沒有安靜,

 演員們大吼大叫只是為了在無止盡的爭執中勝過他人,

 偶爾講些聰明的話,

 似是而非的話,

 那些仿造、諧擬的警句充斥在劇院裡,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這是一部偉大的荒謬劇了--



 我坐在三樓側翼,大廳稀落的人群不時爆出笑聲。

 我大約可以理解他們笑,

 是因為王耀慶撂出的粗口,因為偽作自廉價綜藝節目的橋段,

 以及「行政院長都換了好多個,一個教育部長硬是換不下來」那句。



 是啊,戲裡,許多臭幹譙精準地命中我們共有的不爽,

 命中這個爛到爆炸的社會,

 代替我們謾罵--替我們表達,給這狗屁倒灶時代激起的憤怒。

 於是在那些嘈雜混亂的口條之間,

 《西遊記》終究只能是一齣「憤怒劇場」,

 它的荒謬並非來自於看清楚一切真實樣貌而孕養的冷酷,

 它的荒謬,

 是台灣社會的荒謬,不是劇場本身要讓我們領略的。



 「一條水裡的魚,是不需要腳踏車的。

  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懂我的意思嗎?

 光是反問,而不從事對現實的詮釋、思索,

 一個問題終究只能懸在那裡,

 我們,還有那些睿智聰明的演員,像在跑步機上跑了好久好久,

 卻仍困守如來佛的五指山之間,遑論前往西方極樂世界。



 若戲裡眾演員的憤怒,代表了台灣人民的憤怒,

 這憤怒會否有得到解答的可能?

 「旅行」作為這部戲中偶發閃現的脈絡,

 舞台,卻更像是一個恐怖、巨大、卻無縱深可言的圈圈,

 跑啊跑的,他們嘴裡說著要去波羅的海,

 說著要守候唐三藏前來食他的肉飲他的血,

 但看著他們的腳步不動,

 我覺得有一點難過。



 或者這就是台灣社會的縮影?

 內耗、遲滯、喧嘩,說些有趣的玩笑話彷彿一瞬間得到某種安慰,

 下個瞬間,下個黎明,我們問了問題,但我不同你討論,

 並不打算前往任何地方。



 一齣兩百分鐘的現代劇場究竟可以帶來什麼解答?

 我不知道。

 當一群聰明演員在舞台上只是吵鬧、只是爭執,

 只是炫耀著他們的犀利、敏感、彷彿看透世事一般的聰明,

 我好像開始理解,

 為何這種具有台灣特色的菁英文化,

 並不能真正帶領我們前進。



 林奕華的戲,總是非常聰明,不可否認,

 但從吳承恩的《西遊記》我們知道,

 孫悟空光是聰明是不夠的。



 因此我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歡這部《西遊記》。

 

Sep 7, 2007

2007/04/22

 

 即使故事裡頭並未提及,但在許多後人續寫的版本中,魔鏡

最後被打破的理由非常簡單:它一直、一直都是很誠實的。

 

Sep 5, 2007

2007/09/05

 

 桌上擺著《Dangerous Lives》,還有納博科夫《幽冥

的火》。我不得不準備兩本書交替著看,雖則一本英文,

另一本是充滿情節陷阱的「詩與評論雜交而成的小說」,

兩本讀來都甚耗腦力,但我實在不得不這樣作。今日在兩

間咖啡館坐讀時間加起來大概有九個小時吧?研究所期間

大概也沒這麼有耐力。一次對抗兩本恐怖的書卻又是有趣

的事情。



 晚餐前終於將《Dangerous Lives》讀畢,但有關波士

尼亞軍隊屠殺村民後在篝火上烤食人肉的情節卻揮之不去

。水餃剛煮好熱騰騰地端上桌來,我怎麼也無法不去聯想

碎肉機裡的究竟甚麼?「Meanwhile, all across Rwanda,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我們需要多一點的同理心

才會更接近我們所即將要報導的故事核心,他們的感受、

他們的哭泣,他們活了或者他們死了,我可能像某位自由

撰稿記者,從此不再食肉。



 然而謝德是死了,誰知道(瘋子同性戀)金波特究竟為

何堅持給《幽冥的火》作評注?文學一生走完留下九百九

十九行長詩,事情會像我所想的那樣嗎?



 一個個文學獎揭曉,眼見我認識的人名拉開成排,眼見

他們都要到達天堂了我還是希望自己在地獄裡多待一會兒

……冷珀國流亡的國王最後到了哪裡,他不過在向法官賃

居的房子裡養過體健青年,中年以後對背叛的承受度又顯

得很低,善妒的人,死去的人,最後他有目擊謝德之死嗎

現下我還不知道(但我猜他有,)如此作《幽冥之火》評

注的理由--會是後創傷壓力症候群(PTSD)的--

文學變形嗎?



 我總是受傷,並且要我筆下的所有人都不好受。為何從

不肯放過他們但總是隨便就要朋友離去。跟所有人都不太

靠近。喜歡的人昨日就坐在左近,但我還是沒能問他那個

最嚴重的問題得不到最想知道的答案。如果他在我面前死

去我會不會哭--可能不會,畢竟我連他的名姓都還不知

道--我的朋友加納莉亞是連母親都當不成了,但她依舊

是瑪德蓮最想保護的人。



 又開始下起雨了。九月,下的竟是春日帶雷之雨。我應

該走上十二樓的天台給自己吶喊,看看,事情會變成甚麼

樣子。



 確實我是比較適合待在地獄的那種人。

 

Sep 4, 2007

2007/09/04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快速的直覺的寫作者,

 但為何無論小說或者詩,都益發讓我痛苦?

 為何不能悠遊自在地飛行,

 為何留連於青春海濱,

 一雙繽紛拖鞋也能讓我聯想到許多死亡?



 憂鬱會是解答嗎,或者春日的花已不再讓我感到快樂。



 啊,或許是這樣的……

 初入花園之時我們保持著歡快清爽的心情,

 捻花蒔草,在那裡同雀鳥蝴蝶相望,

 但春天過去走出花園我會驚覺--快樂並未曾留下。

 該軟爛的終究消逝,

 一千年前,五分鐘值正四十盎司的細砂,

 儘管可以依稀辨認風信子、矮牽牛、三色堇化身的泥,

 快樂,卻距離它們樣貌很遠,很遠了。



 想像要把快樂永遠留存身邊的少年,

 在一片荒蕪的秋天,試圖養沃他自己的花園……

 但那怎可能是件快樂的事?

 我習慣觀看者之輕盈,但植花草者之辛勤,並不等於快樂。



 最易死的靈感往往是最美麗的,

 而荒漠裡並無泉水,

 我日復一日往黃土裡掘去,甚至不知這裡有無水脈經過。

 天上的飛鳥它們往哪裡飛去,它們如何飲水?

 我測探風,

 我期望一場詭祕之雨,

 千百年前城跡這裡有起舞的姬妾,有王者君臨,

 但為何為何為何卻再開不出一朵恆常之花?



 許久以來,我再聽不見詩的聲音了。

 人們再不同我併肩坐下,好好談論詩的事情……

 我應當隱隱聽見水在地底流動的聲音,

 但為何掘地許久仍無春泉?



 我說,「這是花,」

 這是湧流這是一個玻璃造成的花房我在那裡頭與自己無止地戰爭,

 世界裡無人當然也無聲音,

 我痛苦地剝去自己給汗水浸透的外衣,

 「給我暴雨,」再給我雷霆,讓這世界潰決吧,

 我要再次築起這碩偉的城垛花園。



 哪怕遠在他人的世界以外,哪怕他們根本不讀詩也就不走進來,



 這裡,即使我並無刀劍防身,

 但聽花朵晨露裡綻開,那蓊鬱蔥蘢之聲會保護我。



 我寫作從不為追尋快樂,

 可當痛至極點,

 終於我還是會忍不住笑了出來。

 

2007/09/03

 

 該怎麼說呢……

 越來越少人同我談起與詩有關的事情。



 那些靈光已逐漸離我遠去,

 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可以快速地在課堂上完成一首聰明的詩,

 究竟是因為我認清了自己不能再對「聰明」有所依恃,

 還是,我不再聰明了呢?



 寫作從不令我快樂,反而是件痛苦的事。

 好像幾個月前寫下的,帶著光芒侵襲而來的轟炸機掠過天空,

 扔出砲彈將城市燒盡--

 我怎麼能輕易地放過自己?

 好像我關心著別人並不甚關心的東西,

 一個時代、

 一種生命、

 一間邊境的旅店。



 詩距離我越來越遠,

 在那抽象的天空迴旋的鷹,不時俯衝下來獵食我的靈魂,

 我的肝、我的肺、我的胃與心臟,

 從那最深處咆嘯扭動著竄出的野獸,

 食畢我的肉以後還將骨頭給扔進森林裡去。

 漸漸地……

 人們不再同我談論與詩有關的事情。



 雕像沉靜地在城市裡頭立起。

 沒有歡騰喧囂,沒有掌聲,當然也沒有高舉著右手的群眾。

 那天,

 雕像右眼的縫隙處萌出一株不知名的草類,

 根部往雕像頭顱內部持續生長,

 水份與陽光讓草開出了花,詭譎的鮮麗黃色。

 很快地,雕像的頭迸裂了,

 雕像的身體開始思念那朵花。



 越來越少人同我談論詩。越來越少人同我說話。



 我或許不再聰明了,或許,

 我已努力到不再那麼需要聰明的程度。

 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究竟事情會變成怎樣,

 只是益發感到孤獨……



 小說和詩的骨幹靈魂更加揉合在一起的同時,夏天就快過去。

 人們在海邊揮舞著紙頁,

 任憑落山風將全部的文字捲進海底。

 而海底是無日光的,

 泅進水中身體尚且會覺得冷,孤獨的文字能在那裡繁殖嗎?



 該怎麼說呢……

 當初選擇這條路是因為迷惘,

 並不積極尋求解決的原因,也是因為我逐漸知道,

 只有迷惘與清晰永恆不止的碰撞,

 才能讓我持續前進。



 哪怕等待我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復活而後受難,再度死亡,

 哪怕我再也聽不到他人同我談論詩的聲音。

 

Sep 3, 2007

2007/08/15

 

 adagio

 wind of ice

 twenty one

 nasty dreams

 fake dreams

 summer rain

 gold

 drama tickets

 tickets

 to the kiss

 a poetry

 dead musician

 car accident

 crash

 crush

 the sun

 the eyes

 tears

 Ken

 amplified pain

 thirty two

 end up

 busy

 away

 days go by fast

 again and again

 professor

 wars

 and men

 and women

 who report them

 familiar ones

 keys

 opening up

 salty lake

 great fluid

 far beyond

 Kafka

 on the riverband

 swamp of mind

 sort

 portland

 laughing out

 with tears

 heavy cocaine

 heroes

 heroin

 thunder bird

 dear desperado

 Ricardo

 cigarette in hand

 so bad

 forty nine

 pouring

 cities blue

 naked on floor

 naked on scene

 keep it

 maze

 depressed me

 killing others

 Sendai

 fifty six

 fifty seven

 counting down

 ecstasy

 Ketamine

 dogs

 bite in vain

 drugs

 of vessel

 dizzy theatre

 sixty

 doubles

 triples

 fuck you

 twice

 four times

 party honey laid back

 to the couch

 to the wall

 talking free



 talk is cheap

 in the wind



 no one else

 could ever made it

 

2007/09/02

 

 除了戀愛,我是很少說走就走了的那種人。



 今天說走就走,去了福隆曬了半日太陽,送!

 學長雖然遲到但時間整體拿捏很準,送!

 吃到很久沒吃的鄉野便當,送!

 沒租到陽傘但居然剛好碰到某長年牌咖以致於有傘可以撐,送!

 打沙灘排球,送!

 和韓國帥哥兩名講很破的英文,送!

 學亂七八糟韓文把火車車廂搞得很吵,送!



 晚上媽媽煮稀飯很好吃,送!



 今天實在是過得很爽,所以我要很爽地去睡覺了~



 *



 另一件事。



 為何那些該死的人不早點死去,

 那些不該死的人卻逐漸凋零?



 為何可以把「事不關己」說得這樣大聲,

 為何可以揭露自己的偏見、歧視偏又大義凜然?

 我感覺害怕難過。



 是這樣的。

 多數的異性戀,少數的同性戀,多數的健康者,少數的帶原者。

 那道理都是一樣的。

 但顯然,有些身為健康多數的同性戀,

 早就忘記自己身為性傾向少數的滋味了。



 人們果然是健忘的,尤其當自己手握「歧視」之權柄的時候。



 你們就繼續背負偏見、歧視、與仇恨,羞恥地活著吧。



 但是,請不要忘記,

 在這個世界上,有更多人已準備好足夠的偏見、歧視、與仇恨, 

 隨時要把槍口對準你們。



 *



 為何在面對那些帶原者的時候我們不能裝作事不關己?

 這問題其實並不難解。



 我們之所以要盡量讓自己看清偏見、弭平歧視的原因,

 是因為害怕哪天身邊有人檢驗出HIV+,

 我們會因為自己曾經的歧視立場,

 而失去一個、兩個、更多個朋友。

 

Sep 2, 2007

給友人的信

 

dear:



 展信愉快。

 才剛自炎熱的台北街頭覓個藏身的咖啡館,

 不到十分鐘,外頭開始下起帶雷之雨,

 滂沱--如此我是幸運的--沒讓自己落得狼狽。

 想起聖超抱怨營裡雨衣之悶、之臭,

 不多久,

 假期中的他竟又笑逐顏開借祖威手機捎來電話。

 你信中所言,

 軍旅生活開始或尚未「真正」開始,

 時間,是不待我們覺察它之流變就要消逝的東西不是?



 忘記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

 「人們會提筆寫信,最多的,大約就是學生時代,以及當兵的時候罷。」

 我覺他說的真是好。



 不禁想起高中時的我們成天也不專心上課,

 光奮力給同個校園中的朋友寫信就好了。

 跑在教室教室之間,

 操場啊活動中心啊甚麼都不嫌遠的--

 是有那麼多話可以說!

 更別說那些精心斟酌的生日卡、安慰信、

 快樂悲傷的情緒都還在。

 幾天前我整理自己收納信簡的抽屜,

 國中、高中、大學--

 所有曾與我以紙張文字相互碰觸的他們和你們,

 都躍然紙上。

 (成語有甚麼不好?

  四字一句也就道盡那閱讀瞬間的記憶。)

 還有還有,一張應當送到佐仁手中的生日祝福,

 約莫因他當時爽咱們約的緣故沒給出去,

 就押在三、四年份量的信箋堆中了。



 或許明年一月他生日,我會一併交給他。

 這許多年來,字紙之重是益發沉的。



 九月了。

 經歷一連串健康檢查、選課、

 登錄學生資料之類的繁瑣程序,

 九月中就是開學的日子--

 與一些新同學在網路上、在校園中會面,

 各自有不同故事的人們對話,

 又能給我甚麼觀感?



 幾天前,最要好的大學同學赴笈前去芝加哥攻讀社會學碩士,

 我也正式卸下了咖啡館吧台的工作,

 留給自己更多時間看書、寫字、練習生活。

 2007過了超過三分之二,

 所有這些都還是以其特定的方式存在,

 事情都轉變著,

 好的或者不好的事情持續發生--

 但它們,總都是新的。

 許久沒有這種「新開始」的感覺了,

 事實上我的青春期過得太老練,

 若有機會修補這方面的學分,我非常願意,

 在所不惜。



 我期待那一切「將然」之發生。



 是的--

 我們都是過分擅長反省、修正,然後,

 令自己成長為更好樣子的人。

 但不也一直希望,或許偶爾可以不那麼聰明伶俐,

 會不會快樂一些呢?

 在各個生活的角落撿拾可供依恃的細碎物件,

 關於感情的、

 關於知識的、

 關於自我的生命史--

 但總有些時候,我們會想與所有這些保持安全距離,

 伸出手去,小心不要被它刺傷,

 啊我終於了解了Michel Foucault的那句話:



 「我難道不是一直默默地借鑑著它,

  甚至在我一再一再試圖同它疏遠時也如此?」



 生活艱辛,或生活歡快。都好。

 道理全是相同的--

 我們22、23,快要24,

 偶有迷惑但也總是能從縫隙中見到光亮。



 這應該是你新訓結束前最後一次收到我給你寫的信了。

 等下我要來給聖超寫信,

 把握自己還能有興致體驗讓紙筆相親之樂事。

 我慶幸這一切。







 毓嘉

 

Sep 1, 2007

2007/08/31

 

 我不要再這樣了



 我努力練習不要一切都給情緒導引

 忘記吃藥那天,說出的話一切都是壞的臭的

 在不經意之間傷害別人

 傷害自己

 他來了又走了留下些玩笑的動作姿勢

 而其實在那裡我被看穿,他們其實都知道的不是

 但我應該把自己藏得更深更深一些



 不要這麼容易被看見

 不要這麼容易



 我不要再這樣了

 情緒一切可以好也可以壞的那些事情發生

 我講一些嚴苛的話、憤怒的話、空洞的

 甚麼感覺都沒有的話

 日子就變成一條虛線不知道它要往哪裡畫下去

 應該是這樣的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約認得他的背影

 知道他喜愛的飲料但他或許是累了他並不能向我走來

 那一切都是假的

 好像生病的人說話一切都是假的

 不應該當真的事情變得很重、很沉、很悠涼



 我以為自己是聰明的人,但往往都是被騙的那個

 以為自己已經善於說謊因此可以寫點小說

 但往往,他們騙我而我都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

 他們為甚麼騙我



 遠遠看著坐在檯燈底下的人

 一直以來我只能猜測他的人生我知道他的菸

 與他的唇

 他說話的聲音比我年邁十歲左右

 喝酒的時候不會臉紅但我看著他甚麼也不做就感到害羞

 我不要再這樣了

 夏夜的天空往往是雨後的樣子

 在創造文字之前他們說一個漂亮的謊話

 完美的謊話

 我努力練習不要輕易被情緒導引

 最後一次蹲在吧台裡頭抽根涼菸朋友就問

 「你還好嗎?」



 我不好

 我對那些沒有感覺

 只能說一些壞話、髒話、絕不優雅那些

 有感覺的事物總令人無所著力

 他為甚麼騙我



 寫字的時候我從不輕易放過自己

 但戀愛的時候,他們為何也不輕易地放過我

 我不是真的

 離開一間待了三年的咖啡館

 三年來發生的一切,或許都不是真的



 我覺得想哭,我不要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