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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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b 5, 2007
三十二
想說的話已漸形稀少了,dear desperado。七年。不比
我極短時間之內奏完的十三個音符,給你的,以及其他,
當時註記九月二十,推算也已六次陽明山花季盛開復又凋
謝,遠遠以外了。我不再能用行雲流水文字,敘述七年來
你、我的轉變。
雖然仍不時想起,那年七月白色豐田,工業東九路某幢
大樓停車場,車窗搖下仍蒸蒸夏焰,dear desperado,你
說你回公司辦理專利權事項,兩個小時過去,三個小時,
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但我也哪裡也不能去。年幼時
我說你是我原型,那不過是襲用邱妙津全體生命燃燒而得
之字句,現在回想起來,原型,指的是你要我開啟的,守
候。
一直不覺自己是多有耐心的人。三個等待的時刻我能抽
三根菸,但彼時少年,手邊無菸亦無書籍,柏油路面於我
等待炙得嗡嗡出聲,那是耳鳴嗎,或者想像裡不存在的鬼
妖在暝暝白日裡哭泣。
我們之相遇乃至於無所謂分離之分離,簡直像是算計好
了似的。dear desperado,背叛者的原型早在當時也就暗
地設計妥當,只等我跳。
我跳。
你信裡那句話觸痛我眼睛,我抱著馬桶暴泣直至乾嘔,
姊姊推開房門說你還好嗎,即刻收攏眼淚抽搐說很好,沒
事。比如我學會言謊,比如我知裝假。比如,青春期都未
結束,你手指戳壓處仍是性感帶搔搔。小笨蛋,你說。死
老頭,我說。
但總有些事情已不能再來一次。
那時你二十五,眼見我已跨越二十二之門檻--當時以
為大學生涯離我很遠,但我一腳就在外頭了。流過的眼淚
很多,想說的話卻日益稀薄,瀕臨致死的沉默。而那竟是
原宥之初始?
曾說愛你,恨你,都還是你。但我已不再怨嘆,不再恨
,於是愛的情緒也被歲月沖得淡漠。我之冷,幾度偶遇笑
著說嗨,你也還認得我。
然後走開,什麼也沒有留下。淺淺地挖,挖出些鹹水。
去年你生日,我沒想到自己竟還能看得到你,端立於我
左近,一口氣喝兩杯酒好像我不識你。而他也在,繼承你
姓字的人,也給我同樣傷害。後來我同他說,我遇到並且
愛上的人都很像。像,就不是,但我還是一再一再陷溺於
你的摹本,好像我端詳著某次睡沉側臉,覺得安詳,那安
詳裡卻隱隱透出恐怖的感覺:你們都會消失,都會離去,
人生本無定靜之物,流動需要許多氣力,但停止也是,而
我又如此瘦弱無法承受你們轉身之後遺留的毒。
明知飲鴆止渴之不可行,明知,朗朗笑顏如斑斕蛇信,
我走在你們明示的路途,以為自己終將完整,是嗎,七年
過去,每次身心交合相濡以沫,擦拭身體時我的快樂卻彷
彿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dear desperado,當你我併肩往聶魯達咖啡館去時候,
你快樂嗎?
dear desperado,你擁抱我還記得,行將哭出聲音前我
忍住不讓淚水沾濕自己的衣襟,當然也就不會滴到你的。
我曾想要把自己全部生命都獻給你,dear desperado,可
那是個多麼愚蠢的決定,因為,你根本不值現在的我。
七年。想說的話說過一次又一次,就顯得虛假了。那麼
就把剩餘且看似無用的悼念留給自己罷。dear desperado
,沒有你我不會是現在的自己,但,是的,我已不那麼輕
易被你、還有他們的光芒給迷惑了。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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