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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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6, 2008
2008/08/23
底特律,一座死亡的城市。
以為西北航空泰半班機還是在DTW轉運,來底特律前
還想像人聲嘈雜,也不是沒看過老虎隊主場比賽的轉播,那
些歡暢蓬勃的加油聲響猶在耳邊迴繞,汽車工業大城的名字
,本是國中看NBA的時候就與活塞連結在一起的。但中午
甫出門前,黃雅君問你們幾點回來,我估了下時間回答大概
晚餐之前吧,或者傍晚。我不知道。黃雅君說這麼晚啊,我
反問,會嗎?總之電話聯絡。
這麼晚?
城市值得探險的窗口再怎麼也不嫌晚--我想。
車行I96往東,卻覺怪奇的是向底特律前進的車怎麼
越來越少,指標寫往加拿大的橋,寫,往加拿大的河底隧道
,大湖在口岸地帶被改稱為河,往東的極遠之處,順流而下
就是紐約了--我一邊在腦海中標示美國地圖,一邊想像我
即將看到的是如何異於安娜堡與芝加哥的城市。
自然是歲有枯榮,人有生死,那麼,一座城市也會枯竭
而無人煙,本來不是甚麼難以想像的事情。但我好久好久以
前聽 Planet Funk的歌詞裡寫底特律,把這城與紐約洛杉磯
並列,「啊,我沒去過美國,不過微薄薪水的奴隸,沒去過
的底特律、紐約和洛城,我始終困在大不列顛……」因此看
到破落的巴洛克式大樓立在底特律的入口處,我難免驚訝,
轉頭問底特律真是這樣嗎,一座沒落的工業城。
一座久病不癒,一座無藥無解的城市。
只是死去的城市並不腐敗,它只是靜靜站在湖口岸邊,
市中心也還有巍峨的大樓以天橋相連,失修的破窗在不同高
度因微風吹拂而嘶噓。林賢璋說,看。我就目見一整排已被
人棄置的櫥窗,已卸去不見的招牌,或者褪色的木板斑駁地
寫著甚麼,某些窗口有火舌舔過的痕跡,柵欄裡停著一輛哈
雷它刺目耀眼的紅色與無人走動的人行道形成對比。
遠方,班機持續在底特律機場起降。從遠方來的人們,
不會在這裡停留很快又要乘別的噴射機機離去。GM的新大
樓諷刺地寫著GMnext,像是反覆提問,美國的汽車工
業下一步該怎麼走。底特律,下一步該怎麼走,河岸公園立
牌寫歡迎來到底特律,整個公園只有二三十個人來去,拿起
相機時也不用擔心拍到路人。
畢竟這城市裡頭已經沒有人了。沒有過客。如果有甚麼
地方是連長飛的候鳥都不願停留的--噯,那或許就是今日
的底特律了。週六。所有遷出底特律的白人除了工作以外,
不會進城,假日還留在這裡的白人,儘是搬不走的離不開的
,汽車工業的榮景是底特律歷史底層泛著微光的鄉愁,是G
M大樓玻璃帷幕上映著的河面浮光。於是我想,底特律是一
則寓言嗎,或者更精準地來說--是已經實現的預言,是美
國作為世界工業帝國的夢魘之書,河畔的海市蜃樓。
城市存在,因為有人。公園草地上鋪排的桌椅洋傘像在
嘲諷著甚麼似地,在下午的艷陽中反射著寒冷的鋒芒。無人
搭乘的公車從身邊疾駛而過,氣動車門開闔的聲響,是城市
幽微的嘆息。兩節式的環城列車軌道在頭頂駛過。
底特律像是一個精密設計的,全尺寸的城市模型。
它的兀立證成了人們過往生活的軌跡,繁華,卻是再也
與它無關的辭彙。陰影處遊走的人,或在草圃間直接脫下上
衣享受午曬的人,都像是城市的幽靈,好像,當我轉過身來
他們隨時可能消失。甚麼也不剩了,賽事進行時湧進泛美球
場的觀眾,當賽事結束也將再度離開。汽車引擎轟隆的聲響
就是底特律的史詩,自遠而近越近越響,當它遠離,城市將
再陷入不知要持續多久的,沉默的永夜。
很快地,兩個小時的步行足可把城市走遍,因為我們並
不會望千萬扇破窗裡頭一一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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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w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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