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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ug 31, 2007

《恐怖時代》

 

「我難道不是一直默默地借鑑著它,

 甚至在我一再一再試圖同它疏遠時也如此?」

             --Michel Foucault



劇毒的星空熄滅後,甚麼也都不賸了。

漫血的平原,與天空與麥田中間,我們坐著,

我們萃取砂蠍的毒液,

滴點死去的眼睛。

再不給它一面光鑑的鏡,不讓它看清,

河谷已氾濫成多麼悲慘的樣子。



奮力開許多次的花,被鞭笞奴役許久的人,

找不著曾經隸屬的村莊。

半座金字塔高的蔭影,覆蓋我們,我們睡在谷底。

算盡千萬日光,只為修築一些

碩偉、龐大、黃昏的夢,

當河水淹過紙莎草,

久經曝曬的枝穗復爆裂開來,

濁水來襲,我們脫去身上薄薄的羽衣。



堤岸外,洪水磅礡地拍打,擂起播種的歌。

喪鐘催促日頭,

即使射出浸毒的箭簇,也不及追趕它的迅捷。

聽它敲足三百下,或者更多--

多麼荒誕的事!

我們拿血管編成花環,給裸體畫上斑紋,

假裝自己穿著不存在的襯衣,

好像演一場舊式的戲劇。

是甚麼東西從我們中間飛鳴而過?



寬闊河面令我們渡得疲倦,

河是谷的巨脊。

金字塔前,士兵將敵人的眼睛掛上槍纓,

於是我們追逐那些,開始奔跑--

奔過毛氈底下破碎的孩童,奔過倥傯的兵火,

歐西里斯城的入口,穿破裙的女人走過……

甲蟲發出聲音,

尋訪眾神的戰場、地下神殿、將壁畫刻在瀑布旁邊,

殺戮與黴臭,並不改變我們的臉。

啊,那時,金字塔尚未完成……



午後旱熱的氣旋當中,飛起一隻紙鳶。

一種假的、諧擬的航行!

往高塔上的花園,盛大的海市蜃樓。

我們將糞球推上那原是以砂築成的梯階,

一刻崩坍,

底下,蛇類狂舞著向我們進逼,展示蘋果之鮮甜--

在晦混不清的水濱,我們緊揪線頭,

讓紙鳶同旗語對話,

告訴他們,這裡已開出砂色薔薇。



而旗語--能否形容那些死去的眼睛?

懼日的蜘蛛躲進駱駝胃裡,

啃咬時透漏的悲鳴,彷彿我們共同的命運。



很快地,盲眼占卜者又感到饑餓。

他給亡靈寫詩,又教我們古老的解剖學知識,

在鐙骨上日夜敲打,鬼魅般,

同我們敘述王陵的秘密。

一種死亡,一種永恆,

陶罐中的亞麻布纏繞仔細,語言碎碎念念傳遞。

風乾軀體頭顱,

把心臟浸漬在洪流必經之處,

未及建成的金字塔底,

生存,猶似一場不曾到來的風雪。



即使在試圖同它疏遠的同時,

我們一直默默地借鑑於它。

究竟是甚麼東西從我們中間飛鳴而過?

獵人與鳥,軍伍與叛徒,砂蠍覓求藏身的石礫,

他們好像情侶般相互尋找,

看哪,死亡,

那些樹頂的貓,河中的犬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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