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創用授權範圍
Aug 24, 2007
2007/08/25
我正在看一本很恐怖的書。
《Dangerous Lives》
by Anthony Feinstein
「Meanwhile, all across Rwanda,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murder……」
-- Philip Gourevitch
曾擔任過戰地採訪工作而為後創傷壓力症候群所苦的 CNN
總裁Chris Cramer給這本書(他本身也是本書討論的案例之
一)的評價是,「此書帶來的是一種巨大、痛苦的閱讀經驗
……尤其對那些曾思考過其報導的故事是否將對記者本身造
成程度不一影響的媒體人而言,更是如此……新聞媒體必須
知道,即使穿上防彈衣,也不能保護戰地記者當下受到衝擊
的感受。這本書將令我們了解,記者被他們自己所報導的故
事影響,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們再也不必在沉默中受苦
了。」
車臣、盧安達、波士尼亞、波斯灣、索馬利亞、阿爾巴尼
亞、科威特……戰地記者們為我們帶來戰爭的資訊與畫面,
然而,我們在電視報紙網路上所閱讀到文字與照片,偶受震
憾,那對「戰爭」的感受卻不及戰地記者所直擊到之萬一。
這是一本非常恐怖的書。
心理學家曾經對退伍軍人、戰俘、天災人禍受害者的後創
傷壓力症候群,作過極盡詳實的研究。但是,直至本書作者
為文之前,那些為我們帶來「第一手資訊」的戰地記者,總
是默默受傷,然後痊癒,再度受傷,好像再也好不起來--
他們,一直都是被遺落的一塊。
唉,其實我不知道老師為什麼要送我這本書。我其實沒有
同她說過這些的。
翻譯節錄一段吧,倫敦泰晤士報的記者,Anthony Loyd在
車臣的親身經歷。
Loyd在1994年的深冬抵達車臣,在該地停留了
六週。獨立共和與俄羅斯之間的對立情形益發
嚴重,武裝衝突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時候,許多記者寧可躲得遠遠的。在被俄羅
斯軍隊困圍的Groznaya地區,Loyd發現,該城
的戰況甚至已到了連讓記者蹲下、等待炮火飛
越的空間都沒有的地步……
Loyd說:
「有次經驗特別刺痛我……當時我和四、五個同業一
起躲藏在地下室裡,外面,是一陣激烈的彈幕掃射
……砲火結束後,一個年輕的俄羅斯女孩大叫著衝
進地下室,她的英文很破,直喊『救救我們、拜託
救救我們……』,我們尾隨她奔進大雪,而在不遠
處就撞見一個女人……一個高大的女人,穿著毛大
衣,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她全身是血,我們根本不
知道那是不是她的血。她拉著雪橇。雪橇上是一個
人,她丈夫、她兄弟、還是誰沒人知道,總之已經
死了,全身被炸得破破爛爛,他的軀幹扭曲、變形
,一條腿掛在雪橇外面那樣被拖拉著……想來他們
是一起拉著雪橇上的東西,一路走來,然後,他在
那陣砲擊當中被炸死……然後她把他拉上雪橇,她
手中還握著他的另一條腿,整條,看起來非常沉重
的腿,甚至還穿著靴子……大約因為差不多半分鐘
一分鐘前發生的事情,她整個人恍神恍神的,尖叫
,然後差不多就像我和你之間的距離這樣,她開始 (註:作者和受訪者Loyd)
對著我們用力揮舞她手中那條腿……那條他媽的看
起來超巨大的人腿……我就看到她手套和大衣袖口
中間的皮膚,那緊繃的紋路,因為她手裡握著的腿
而扯出的紋理……她繼續尖叫著……我們嚇呆了,
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才看到她後方那個砲擊炸出
的地洞邊上,大概有六個或者七個人倒在那裡,因
為被炸碎了根本不知道那是幾個人……對,都是她
的同伴,地洞邊緣散落一大堆破破爛爛的身體或頭
,或四肢內臟之類的人體……炸彈落下,他們就變
成那樣了……」
Groznaya。在俄文中的意思就是,Terrible
。而事實上Loyd在那裡碰過的事情,真是無
比糟糕了。一個男人面朝下倒在路邊,身上
都是沙塵覆蓋,他兩條腿都斷了。一邊的斷
口在膝上,另一邊在膝下。當Loyd走過那個
重傷者的身邊,他突然伸出手來抓住Loyd的
腳踝。
「這個人還活著!爆炸當時的高溫,讓他兩條腿上的
傷口都燒焦了--他甚至沒有再流血。我嚇壞了,
他媽的我到底能做什麼?我的意思是,在這他媽的
鬼地方根本沒有醫院、沒有車,到處飛來飛去的砲
彈下一秒鐘就可能讓你變得跟這個男人一樣。街上
沒有別人。他媽的就算是武裝軍人也可能躲在房子
裡,我身邊都是殘骸廢墟,然後面對這還活著、沒
有腿的老男人!我讀過一些俄文,所以我聽得懂他
一直在說,『我的腿,我的腿……不要離開我,救
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想我一定是
被當時如雨的砲擊嚇呆了……這裡、那裡,遠遠的
還可以聽見砲彈落下,炸開,落下,炸開的聲音…
…然後可能就又要落在我們身邊。」
「我回到記者們躲藏的地窖之後,根本說不出話來。
幾個記者試著告訴我,剛有個俄羅斯女孩前來,說
希望我們把這兒發生的悲慘情況帶回去,讓全世界
知道……可是我確定,我他媽的確定,她來,根本
不是為了這樁。她之所以來,是要我們救她。可是
我們什麼都不能做,我們什麼都做不到。」
另一個在那個宿命冬天前往Groznaya的自由撰
稿人, Jon Jones,遭遇到的狀況也差不多悲
慘。 Jones是個退伍軍人,十五年間專門拍攝
世界各地武裝衝突慘狀的驚人照片。 Jones認
為前往Grozny進行採訪,是他此生最驚駭、最
危險的經驗。但對他而言,危險驚駭並非因為
槍林彈雨本身,而是戰爭遺留下來的盪漾餘波
:戰爭對當地人口的衝擊,年輕的死了,老的
死了,孩子死了,男人死了女人死了。還有戰
爭對最後活下來的人們的人生,造成了多麼巨
大的摧毀與傷害。
在一個場合, Jones和其他記者被帶往醫院,
看看一次俄羅斯對車臣農地的砲擊造成的傷亡
與犧牲者。在那裡他遇到一對年紀很小的姐妹
,姊姊大概九歲,傷得很重;但真正給他帶來
衝擊的,是那個八歲的妹妹。
Jones說:
「妹妹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全身都是泥巴,她
哭的不是淚,是血。該是爆炸風壓讓她眼睛血管破
掉,她哭的時候,血就從眼睛裡輕輕流出來。在那
之後,他們帶我們去那塊被砲擊的農地,一切都毀
滅了。然後他們帶我們去旁邊的小屋。在一張床上
,擺著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兒童……上面蓋著毯子。
大概有八個或者九個……他們碎成一塊一塊。不誇
張,一塊、一塊的。我沒辦法拍照。我真的沒有辦
法拍。只能拍個一兩張大概,意思意思,表示我有
去到那裡、我看到這個、然後跟編輯交差……不過
大家都知道這些照片哪裡也不會去。沒有人會印行
這樣的照片。所以拍個一兩張只是純粹因為我們記
者是去『紀錄』這件事情,不過那根本已經無關緊
要了……我在那裡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蓋著的毯
子,一張是孩子的頭……然後他們有人要把毯子掀
開來給我們拍,天啊,我說,『不行,你不能這樣
做,把毯子蓋回去。』這樣。然後那個哭出血來的
女孩,就深深印在我腦海裡,很久,很久。」
這是一本非常恐怖的書,我還沒辦法說出除了震撼以外,
這本書會給我怎樣影響。因為我實在是太震撼了,剛剛一直
哭,一直哭。我還沒辦法好好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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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w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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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wo~
ReplyDelete駭人聽聞...
ps 我發現你的產量好高
真豐富...
你是怎麼辦到的@@?( 抓頭 )
持續努力、敦促自己。沒有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