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台電視首先鳴起了槍響
沒有人知道那代表起跑或者抵達
只是本能放下手邊的工作
往廣場狂奔,所有的頻道齊聲宣奏
打開同一扇門而毋須號外在手臂間揮舞
逃亡的鬍髭底下肯定生有陰影
世界正反覆做著同樣的事
在孩童嬉戲的廢墟,在初夏
昔時的大樓重建了沒有
隔天就去將黑色的十字架漆成白色吧
去揭開覆蓋城市腹腔
陰暗的輓紗。在地鐵,啊人們焦灼地擦汗
並小聲交談--磨牙少年做了一半的
軍帽與勳章的夢,過站而醒來
啊他當錯失了最適合發笑的時刻
十年可以寫進歷史了嗎
「曾經,有顆大蘋果在此處落下」
叢莽的鬍髭看著一切的發生
在教堂,在餐館,在哈德森河畔
在女人塗抹紅唇的鏡前
半個世界反覆做著類似的事
準備一個人的死亡慶賀他鬍髭不再生長
並遺忘了是許多人成就了此刻
電視裡槍聲既遠
而近,爆米花在壓力鍋裡彈飛
噢它們翻開潔白的內裡彷彿少女的甜
體液的鹹,久生的鬍髭底下
伸出舌頭。他咂著嘴
切肉機愉悅而明快地旋轉
片下脂肪片下情節,且片下--
主播們促急的語氣:大洋上暴雨將至
執雨傘如執長劍的女人
振臂將氣候都刺穿,給天空
繡上眾多星辰如一幅勝利的旗幟
男人們則從酒水中拎出一支
串妥了橄欖的竹籤,讓烈酒走過咽喉
讓戰鬥機為黃昏的雲翳掛上綵緞
蓊鬱的引擎聲
剪短了他下一句話還沒說完
烏鴉與鴿子同為一股氣流所驚起
在慶典,在宣告
與下次的宣告中間,靴子磨踏地面
像戀愛中的爪子們不停搔著
在遠方,油井雄渾地燃燒
總有幾首以陌生語言唱成的歌
是關於他的。低沉,肅穆
更晚的時候,蚊蚋也加入這場盛宴
一隻虱子在火焰和鬍髭間爬行
總覺得甚麼還隱然地呼喊
死亡帶來的是靜默或者其他
在某個廚房,糖水裡反覆熬煮的紅莓子
滾著,沸出鍋緣灑了一地顏色
世界總是反覆做著相同的事
有些人的頭顱掀開
被其他人放入另一部經文
即將遠行的父親,帶著鬍髭親吻女兒
在清晨在夜晚他將步槍上膛
第一句想及陳大為〈在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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