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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pr 28, 2011

〈黃金葛〉

  放眼望去辦公室裡,不約而同多少人齊在案頭養著黃金葛。也不知是喜歡它易生好養,即使忙得幾週不去看它,杄插水瓶裡的莖葉,也照樣蔓出不青不黃的鬚根;或者這天南星科的植栽,不知覺間已在枝節末端揉出一支葉鞘,翻開來的姿勢總牽帶水滴,正符了台灣人枝草點露的性格,盆裡立上竹筷,讓藤蔓攀升,綠過座位的隔間,綠過季節。

  一開始栽種黃金葛的理由已經想不起來。

  人言,黃金葛水耕土栽皆宜,若植於水則表財,種於土則表福;黃金葛生命力旺盛,構築枝繁葉茂風景,喻活力充沛,有催財、助運、化煞之用……

  又是暮春時節。日子這樣一天一天地過,經過了冬天的黃金葛葉子凋了又綠,晨間的雨水落完了便停,股市由黑翻紅再由紅轉黑,這一切與我有何關聯。桌子旁側放著早上帶出門的雨傘其實不曾被撐開來,陽光明麗的午間時光卻與它無涉了,一把傘會因此而感覺憂鬱嗎?通過了春分之後白晝更長,葉子綠過季節又將枯萎,黑夜越來越短,日子一天一天地過。

  在案頭放上那小小水甕的時候,可能我懷有些期望。遷入那桌位,偷偷許下些心願與展望,如今幾多時間過去,該完成的似沒幾項真正完成,或完成了但不記得,如此也和未曾完成沒有多大差別。確實有些時刻,因其怪偉離奇,而難以具體說明,每日每夜與我共枕而眠的幻聽越發嚴重,停妥了車又像突有人在背後喊我,回頭之處儘是那早先給人斲斷了的榕樹又發了新芽,在漸次濘熱的氣溫裡同我招啊招,招呀招。

  日常生活是這樣,許多雜事過去了,每天起床皆叮囑自己要努力、奮起、安靜,好比出門訪談前百般說服自己拿出等量的勇敢溫柔自信,但難。難在蔓性的植物攀長了日期,攀到了辦公室隔間的頂,卻不知是否終點了,隔絕了語氣與呼息,隔絕了光。

  因黃金葛屬陰寒植物,攀爬的茂密葉間容易積垢土,反而招來是非,繁殖過速又易生糾結,無助於人際關係的梳理……

  其實我喜歡對植栽說點話,行程軋得挺滿的這些年月,說我彷彿卻不再認識這座城市,騷亂聲響四處,書翻了又翻,翻了又翻,寫了再刪去,說服自己拖著身子回到這裡,突然發現黃金葛發了新芽。

  它原只有三葉不是?整個秋冬見它沒什麼動靜,不青不黃地,只在水底慢溫溫生著更多細白的根。玻璃甕子裡邊,每過一陣子是要給甚麼染綠了的,不知是那些枯老的根細胞死了,將葉綠素釋入水中,還是甕裡自會有天外飛來的微渺植物,與我的黃金葛併同生了又生,生了,又生。

  總之時序已是初夏,日常的傾軋已讓我不忍再想接下來要寫些什麼,黃金葛的株子突然活轉過來,生了芽發了葉,很快長成四葉而四葉會帶給我幸福嗎?也不過幾週前的事,新芽生成大葉展開來,最老那葉便在三兩日間枯黃萎敗,落了。原來植物從不是毫無動靜,只是等著適當氣溫光線,真要展揚起來,我一日不過三兩次注視,總是跟不上的。

  向陽的窗台上,黃金葛似乎確定了方向屈伏而行。

  那好些植根,則繼續在水底莽莽亂亂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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