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garet Thatcher (1925-2013) 逝世了。作為英國迄今唯一的女性首相、在位期間更是20世紀最長,TAS給她的封號The Iron Lady是她最為人所知,因此非常自然地,她的逝世確實象徵著一個崛起世代的結束。然而,即使柴契爾夫人的肉身消逝,在她任英國首相期間,為全球市場所留下的遺產——新自由主義的遺緒——則未曾稍止,甚至成為在她任期以後的一整世代,所必須承受的難題。
作為美國總統 Ronald Reagan (1911-2004) 在政治上與理念上的盟友,柴契爾夫人對於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的信仰,在各個層面非常巨大地影響了當代政治經濟社會的面貌。
新自由主義講究降低政府管制,反對最低工資,力求公有事業民營化以提升競爭力,同時倡議壓制工會力量以發揮資本自由化的力量,強調經濟活動應遠離國家控制或保護;在國際層面上,新自由主義則要求各國開放關貿壁壘,實踐市場分工。在柴契爾夫人任內,英國順利地經歷產業轉型,從工業強國晉身為金融服務業的火車頭——即使這是以犧牲與壓制開發中國家的勞動力福祉而來,同時也使英國經歷了史上最高失業率的一段時期——英國在她的帶領之下成為貿易全球化的領頭羊,全球市場更加開放,追求廉價的勞工、原料、市場,在國際人流、金流、物流等方面實現了各國的勞動分工。
諷刺的是,柴契爾夫人雖然主張在資本活動當中應極力降低政府干預,然而在處理英國1984年至1985年礦工大罷工時,卻動用國家力量壓制工會活動、用武力粉碎社會主義活動,立法削弱工會力量,並解除對金融市場的監管;由於柴契爾主義立法為文,此舉間接地使得英國工黨吸納了更多資本主義的血液與靈魂,英國工會力量再也沒有回復到1970年代柴契爾上台之前的能耐,迎來了當代社會不可避免之惡:
無限制的市場力量與加速流動的投機資本,業已演變為財富的不平等,也因此加深了勞動者與資本家之間的權力矛盾。
而這些,不僅是發生在英國,而是經由柴契爾夫人與雷根對全球市場的影響力,進而讓新自由主義蔓延到全球市場的多數角落。新自由主義鼓勵市場資本追逐利潤,它的變形與演化十分快速,全球市場的分工很快演變成游資與熱錢競逐的賽場,政府政策被財團資本所左右,IMF、World Bank是伸進開發中國家的第一隻手,WTO則是第二隻手,各國打破貿易壁壘的同時,也摧毀了仍在發展當中不同階段的各色產業。
快速開放僅是經濟轉型的陣痛、抑或是已開發國家餵食的糖衣毒藥?在一連串的新自由主義潮流沖洗之下,國際政治經濟30年來已開始浮現癌症一般的毒瘤:總經層面,2008年金融海嘯是資本為追逐超額利潤所開發的玩具反噬之果,它殷鑑不遠,2011年的歐債危機則象徵著國家資本私有化、超額借貸所引爆的炸彈。個體層面,青年失業、薪資的零成長、區域市場內貧富差距不斷拉大,更證實了在新自由主義的大傘底下,政府允許資本的投機行為,卻沒有完整的懲罰或監管機制,會造成如何巨大的危害。
即便新自由主義並非柴契爾夫人獨有,然而經濟的絕對自由化,卻是在她手中方得到了最終的勝利。新自由主義藉由IMF、World Bank、WTO與EU等大型的國際組織往開發中市場延伸,最終迎來的,卻是跨國公司的利益,並確保了已開發國家的支配地位。
Margaret Thatcher (1925-2013) 逝世了,她毀譽參半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也因此她的死亡標誌著一個世代的結束。不過,當鐵娘子遠去,一個她所直接、所間接開啟的時代,依然沛然莫之能禦地在我們身上滾動著,服膺新自由主義運作的資本市場虛擬化來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金融市場的投機程度亦大大加深,我們都在承受著掠奪,那個因柴契爾主義所開啟的大門,衝出來的是黃金馬車、抑或地獄的三頭犬?
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柴契爾夫人死去,接下來就是我們這個世代的事情了。新自由主義的盲流依舊流竄,我們所願意的是關上那扇門,讓市場接受合理的監管,還是加入那道洪流成為掠奪者的一員?
我們將用接下來的全部時間,去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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