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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Feb 4, 2011

on Activists' Coming Out

 
→ bilis:能跟父母開誠佈公是幸福的,藏著秘密的孩子真的很難受

→ bilis:無法對父母誠實卻又只能在外面講性別理論者流令人反感囉

雖然無法確實明白閣下反感的究竟是甚麼,也姑且不論閣下這種言論也令我反感--您如何能橫徵暴歛地,抹煞掉所有投身於性別運動的男同志、女同志、直同志,乃至於亞利安星球人們發展論述的種種努力,卻被閣下以一句「無法對父母誠實,卻又只能在外面講性別理論者流令人反感」給全數否定。

您憑甚麼?

關於「出櫃」與性別運動這兩碼子事,我想閣下是不是把其中的甚麼關連性給弄擰了。

我胡亂臆測,您之所以反感的原因可能在於「那些仍在家庭櫃內的性別運動者」從外部看來,他們言行不一、他們表裡分割、他們一方面倡議著性別平權,卻「連對父母開誠布公」都做不到。所以他們令人可鄙,令人反感--看,他們連自己所講的事情都無法完成,要怎麼說服別人?
然而事實是否真是這樣?

首先要指出的是「出櫃作為一種性別運動的策略」,其能夠被衡鑑、或者說在此一策略被提出時,它所被期待的效度從來就只是在於運動層次。尚且不提「單純的出櫃」究竟能夠改變世界「甚麼」都還是個懸而未決的論辯,其中可能牽涉的層次包括了對誰出櫃、出櫃到甚麼程度、身份與言論權、發言對象……等等,閣下可不要忘了還不過五、六年前,同志要站出來為自己發聲都還得戴著面具,此一現身、曝光的壓力難道到今天都已蕩然無存?

另一方面,身份的曝現固然「可能」有助於校園性別處境的改善、工作環境的性別友善、乃至於透過這一再的敘事去觸發原本相對性別盲的他者對於此一議題的關懷……就算我們暫且以正面態度肯定「向身邊的人出櫃作為一種性別運動策略」的效力 [註1]好了,閣下又何能希冀每一個同志運動者、或謂有志於推動性別平權者都要毫無保留地向家人出櫃?

您憑甚麼?

向家人出櫃固然可能是一種「解決」,它在某些狀況下固然可以緩解年節時候被詢問、被刺探、被逼供「怎麼還不結婚」「有沒有男/女朋友」這些比大賣場的節慶音樂更煩人的提問,然而坦承之後呢?閣下可能以為和家人出櫃就是一了百了,出櫃以後就再也不會有這些那些惱人的蒼蠅飛旋,卻沒想到跟父母開誠布公,在許多時候出櫃的自己正是將父母塞進衣櫃裡。為了一己的方便而不顧一切選擇出櫃,那不叫做豁達,叫做自私。

和家人出櫃從來都只是個「開始」,接下來要面對的卻是那些「第一次確定自己孩子是同志」的父母,他們的自責、無助、與悲傷?

是以在同志運動的論述當中,並沒有人認為毫無條件的向家人出櫃,會是一條放諸四海皆準的策略。並沒有一本書放在那裡教人如何出櫃,宣揚出櫃以後就一切沒事了;更沒有一種理論告訴你我,對父母坦白之後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

同志運動理論、或者出櫃教戰守策只會告訴你--如果你要出櫃,停下來看一看有甚麼事情你必須考慮,經濟自主了嗎?父母可以接受嗎?會被掃地出門嗎?如果父母可以接受,那麼其他長輩呢?他們還要面對的是鄰居、友人、同事的詢問,您是否有甚麼方法,能夠幫助他們去面對這一切?

或者是,「反正我出櫃了」所以我自己上了天堂,父母家人的賦權就交給他們自己傷腦筋。

更遑論,更遑論在華人文化當中,向來高於一切的家族血脈之束縛,都讓每一個人瞻前顧後,因為我們害怕傷害父母,傷害一無所知的祖母,害怕傷害因為我們的一己之私,卻可能將之逼落情感深淵的家人。在許多情感細絲所牽繫的狀況下,出櫃,只不過是把燙手山芋交給別人,而不是真正的安全。如果櫃父母因此震怒、因此憂傷、因此自責自怨自艾,閣下又怎麼能說「能跟父母開誠佈公是幸福的」呢?

您憑甚麼?那樣做又到底幸福了甚麼?

如果考慮再三,「不向特定人士出櫃」成為目前的選項,您又何忍說出如此在外頭講性別理論者流,「令人反感」?

每一個人,在考慮要向誰出櫃、如何出櫃、出櫃到甚麼程度,都有自己的幽微思量。就算一個真正的同性戀,他為了某些特定的理由而甚至選擇不向任何人出櫃,就算他偽裝成直同志,只要他仍和我們一起站在那追求平權的隊伍裡面,我依然沒有任何理由對他說「你令我反感」。

最後我所要再次強調的是,性別理論、性別運動、平權的追求,並無身份之別。那無關乎你是男是女,是同性戀是異性戀是阿貓或阿狗,無關乎你愛人知不知道你是甚麼,無關你家人知不知道你是甚麼,無關誰知不知道,甚至無關乎「你是甚麼」。

定義我們的並非我們「是甚麼」、甚至也不是「誰認為我們是甚麼」,而是當時間過去,我們究竟做了甚麼。


[註1]:

關於「向身邊的人出櫃作為一種性別運動策略」的效力,微型抵抗的相關討論串可略見拙作兩篇,供參考:

http://yclou.blogspot.com/2009/07/on-movements-again.html

http://yclou.blogspot.com/2009/07/also-on-movement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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