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已習慣在季節裡尋找憂鬱,分派花開花落的順序,過分著重歲月流年它自身的難處。
但這個夏天,簡簡單單地不需要幾首詩。
上次道別的時候,並不知道夏天將成立得這樣簡潔。信件簡訊往返好多天,密密語還在繼續,酒醉時鼓起勇氣想要確認些什麼,漂浮在舞廳的煙塵空氣,伸出手去撈,想不到竟當真抓住了。兩座城市兩個人,開始安排接下來的飛行。從這裡到哪裡,以前總覺得進出機場是漂流的開始,差不多的天花板,差不多的房間,差不多的親吻以及差不多的離去。這時卻感覺確定。
好像,只是從一個家移動到另一個家。
You burn my flame within your hands
You know when my destiny falls
This time has insecurity
I feel, makes me restless inside
如果那天你沒吻我,世界會因此變得不一樣嗎?簡單的夏天,一下子談到十月,秋天與深冬,如果聖誕節我在那裡,城市會因此變得不一樣嗎?
現在我是不會知道的。
不過三兩日前,兩個不同城市不同的人,在計程車上牽起了手,在商場人潮裡邊在電扶梯往上往下的道路上,一切簡單得不必證明,覺得是愛,那便是愛了。在一個沒有數學的城市,在毋須統計的城市,八月開始的時候氣溫很高,面對面的時候側身的時候還在流汗,怯怯伸出擦你汗水的手,是可以的嗎?那時我不確定,還不知道夏天過了快要一半。
週一到週五,一切由動而靜,生養與安息,於是週六。週日。碰觸的時候,靜止的脈搏又緩慢具體地跳動起來。七日循環,過了幾次線索逐漸鮮明,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為此戒除了某些壞的習慣,並養成另外一些好的。什麼都沒有做的週末,也好像什麼都做了。我們面對面坐著,你已經在我裡面,再告訴我些我不知道的事。見面的時候不停做愛是可以的嗎?
帶我去我沒去過的地方。
在你的城市唱我的歌,是可以的嗎?
Will you take me there
To a distant place I’ve never been before
I could leave this world
I could follow you like oceans to the shore
You could take me there
Make the rivers of my mind flow to my dreams
我們今天吃什麼?他說。他說我們。義大利麵,或美式早午餐。東區粉圓,他說我們在台北,都聽你的。沒有物理化學沒有煉金術的時代,一座城市兩個人,在世界地圖上各自加速,相撞,核融合般將整個夏天改寫成相關的系譜。走到哪裡也要牽手,是怕人潮眾多的週末,會不小心遺失了對方。前一夜我又把無名指咬破了,纏著透氣膠帶。
他在掌心摩挲著,拾起我的手,他說,別咬手指了。
他說,你抽菸我便不吻你。再來是戒宵夜,好殘忍麼?笑著,拿出手鍊他說,給你。我說,你幫我戴上吧。顯長了些,他把扣環往前移一格。我說你好聰明。當然,不聰明怎當你男友?或是你好笨,我中文好差。我看他嘴唇薄薄的,吻起來很輕,帶點室內涼爽的空氣。說你怎麼吃這麼多,吃手指,還吃不夠麼?看進我眼睛裡去他說,你好可怕。然後我便再吻他。
赤炎炎的夏天,我們走,我們停。週五到週一,有事將動,有事將靜。隔著墨鏡親吻並且道別,怕看不清楚對面那張臉,騎上機車時,還是不忍地回了回頭。如此週末結束,而愛情繼續擴張。
知道他臨上飛機的時候,感傷才要慢慢地長出來。
然一切美好,飽滿,不再需要其他的話。
You hold your secrets from my eyes
You see where the furthest rain falls
The day breaks over in the streams
You know where my rivers will flow
Nitin Sawhney – Immig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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