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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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 21, 2005
許餅乾《怨毒著書:毓嘉的依存症》
十二月中旬該死的禮拜一午後,五六節停課趴在辦公室睡覺卻被窗外強風
刮醒。翹掉七八節的會話課,我冒著寒風抱著一疊書走向咖啡廳。
然後有些奇怪的念頭突然在腦海裡浮現。
和人稱詩人羅的侍者小談,並點一杯熱巧克力。咖啡廳人甚少,我借用這
兒的電腦準備償還積欠詩人羅的文債。
在寒風中我終於想起我為什麼這麼愛詩人羅的文字了。對於長年不讀詩,
在學生政治圈殺的死去活來的我,和高中大學時代認識的健壯文青們相比,所
謂的文藝sense實在是荒涼得可憐。
即便如此,詩人羅的文字仍然讓我耽溺。
就像他永遠非常有sense的穿著、永遠甜得剛剛好的熱巧克力,很精準地看
到每個人,並且更重要的,精準地,被看到。就像舞台上完美的演員,不太做
作,然而每一次眼神投向他,時間就這樣被保存了下來。
就像貓。詩人羅似乎很愛貓,安靜而靈動。大概時間在他的眼裡流動的方
式就像布丁上密密緩緩流下的焦糖吧,他也只是安靜、迅速而老實的記下來然
後在某個溫暖陽光穿過窗櫺的時候悠然的寫下,一如貓咪慵懶的滾來滾去。
所以就像〈最後一支詠嘆調〉裡面的小左,我幾乎可以想像〈依存症〉的
女人的年輕乳房以漂亮線條固定在前胸,在那個房間裡如何「不問、不怨,也
就不哀傷」地看著時間如空氣般流動著。女人坐著,女人起身,女人躺下,女
人喝,女人看,女人思索。女人不問,女人不怨,所以女人不哀傷。
女人不問,女人不怨,所以女人不哀傷。然而說是這麼說,這個女人的每
個動作都在問,都在怨,都在哀傷啊。我幾乎看到了我的母親每次說「不會啊」
的moment,堅強而脆弱,即便母親是個即將踏入更年期的四年級中段班婦女,
父親不在家的時候,父親自己開心玩樂的時候,母親的每個觸摸每個動作每個
看,都像極了這個女人。
天亮了,於是女人的心黯淡下來沉下來。天暗了燈卻得點起來,直到男人
到來把燈切熄之前,女人得繼續等待。
女人用不只用眼睛,更用身體記憶一切,不只用嘴巴,更用身體說。詩人
羅的筆看到又寫出了多少哀怨?如果詩人羅有追星族似的粉絲,可以試著想像
他是如何記憶如何說的。──天啊多麼煽情。
多麼煽情又多麼哀怨。就像詩經一樣,反覆吟唱的是不哀怨,不哀怨。
配合詩人羅奇妙的文字節拍(據說他跳舞也很行呢,真是人如其文),用筆
吟唱也用他幻想的子宮吟唱。每個音像是男人戒指、房間鑰匙一樣冰冷,錘
進敲進心臟正中央。這樣還不夠,詩人羅要一直敲一直敲。心臟像死蝶的翅
膀,已然碎裂了喔,卻仍不斷感覺到痛。
比死還痛比痛還死。比死還冷比冷還死。但是仍然活著。最殘忍的是仍
然活著。不會死,怨恨是不會死的。寂寞是不會死的。
所以每次看詩人羅少有的小說都既期待又怕痛。然而總忍不住要一讀再
讀,again and again。〈最後一支詠嘆調〉我讀了不下二十遍,每次讀每次
刺痛不已。然而這樣刺痛的快感,卻不得不讓我想起男人戒指與鑰匙的冰冷
,還有可以想像的,男人和女人交媾時的炙熱,one more two more──冷與
熱,男與女竟然如此相似,如此雌雄同體。
冰冷且熱。如此痛而快樂的奈落哪裡會有底──我很想這樣問詩人羅。
所以我不斷看到年輕女人寂寞的身影,我母親那個中年女人寂寞的身影,詩
人羅的身影。我妄想看到自己的身影,不過不可能看到。
王德威說朱天心「怨毒著書」,我倒要說,這句話用在詩人羅身上,可
是更加適切的。
不斷的怨,不斷的寫,不斷的刺,不斷的痛。快感快感快感。
一二三,二二三,one more two more,one more two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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