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餐的時候他就與人談論我的書。他說這人要發新書啦,這禮拜來香港都是享受,我說上班很累好嗎,他說,來,你這幾天晚餐吃了甚麼啊?我便笑笑不說話。
朋友就對他說,唉呀你吃來吃去都是那幾家,又轉過來,同我說,怎麼不命令他開發一些新的餐廳?
我說我怎麼敢命令他?他才是發號施令的那個人。其實總是關乎是這座城市。我恨極了香港的空氣,恨極了中環辦公區的午餐時間總是遲到午後兩三點,恨極了辦公桌上停不下來的電話,以及往返於上環金鐘那些逼迫自己好像懂得很多,但講白了都是胡言亂語胡說八道鬼扯各種問得到與問不到的消息。
有時候,我恨極了生活。下班的時刻恨極了不知道是生活還是甚麼把我變成這樣。有時甚至懷疑,還能不能寫。
直至每一天我與他晚餐與他相談。
工作是這樣,各種煩惱少許的快樂。生活也是。各種煩惱,少許快樂。但這樣很好,我挾菜吃了,端起酒杯就喝。
與他說,飲杯啊,身體健康大樂!
他繼續與人談論我的新書,一邊炫耀著他也貢獻了一篇文章,「又是關於吃飯的,」他說。那當然。生活就是吃飯,走路,燒火也似地在Whatsapp上面傳著訊息。他說,唉呀那篇文章好難呢讓我寫了兩個月,改了又改,改了,又改。不像他甚麼也亂寫,兩個小時就寫一篇鬼知道能不能看。
記不清楚了。幾年下來有幾次我坐在登機閘口前,打開筆電開始給這城這人寫點甚麼。天氣也好,裝束也好,剛開始的時候誰知道日子這樣過了,誰知道,那些淺淡的思念度過的冬天踏過民生社區一地落葉我說,「我想你了。」明明是大白話的,剛開始的,都不曉得現在兩個人會成為現在的兩個人。
那天晚上他看到這張照片,他說,很像Petshop Boys。
他說,It's so gay。
接著又說,其實拍得都還可以。當他說還可以也就是很不錯的意思。像他從來沒有正面稱讚過我,至少不棄,不離,我們兩個人,也就都還可以。
差旅的日子過完,仍然是香港機場的登機閘口,幾年下來為他寫的文章,也差不多就是這樣。前幾周校對完畢,我來了一趟香港,正準備著飛回台北。於是新書要送印了,於是選定了封面,於是那時他看了封面他說,「OK, I approve this one.」我又笑。
我並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我們會不會結婚,又是否可能有一對孩子,但這些,所有的東西,someone approves me,正好是他,不多不少的他。
香港的天黑了,他還是那盞爐火,兩個禮拜後的兩個人就又會在台北見面了。
《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
3月18日預購開跑,3月23日全面求婚!(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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