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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Jul 30, 2013

〈收購〉

 
  你買下心臟浮誇了時間
  你買下蔻丹去年的雪地裡一支酒瓶
  買下一個地方曾令你快樂
  感官世界深掘了萬物
  你買下骯髒的真相,買下皮草
  遮掩誰的半裸半相思
  買下眷戀,買下
  失序,紛亂,不貞和不可能

  你買下青年時代並改變了看法
  買下電話接通無聲的問候
  買下母親的病況
  妻的脆弱,你買下
  不安的櫻桃買下迷惘和暫時失蹤
  你用自由或其他交換了
  你買下蒸黃的菜葉像買下童年
  和它的已不能夠。買下地底的航路
  買下老家巷口如今有一道斑馬線
  你能否買下事物的不曾改變

  你買下事情會如何發展,比如說
  你會將未來買下嗎
  當未來代表別人頭頂的傷口
  買下暴虐的辯詞,又如何買下
  他的理由聽來完全相同
  買下情願不再見面,買下台詞自四方而來
  買下你並未受邀參加這個宴會
  該如何買下不藥而癒
  買下墓園裡追悼的路徑,買下
  女賊偷走的吻,一堵城牆抵擋了死亡
  但他們早已不再撫摸彼此

  你買下誰的流離失所,事情因此
  簡潔了或者複雜像午夜的凌遲你都買下
  貓頭鷹撲飛了密林
  兩人之間繼續的空白都是房門半開
  買下時間,跨越它寂寞的疆界

  買下病危的器官是買不回生命的
  買下失去,記憶,和袖手
  或許你能買下一個人他總在那裡等候
  但買不下謹慎的對話
  不明白自己做錯了甚麼
  且有些時間適合倒行逆施吧
  一幢不被買下的屋宅消失在地平線上
  遠方也沒有燈塔指出錯的方向







Jul 26, 2013

〈夢無十夜〉

 
一、

當你想寫的時候你覺得自己無非是一個沙人。每件事情迎面而來都跟你一樣支離破碎,都一樣,都可以從指縫溜走,你坐在桌子前或坐在桌子上並無差別。寫的痛苦首先體現在手指掐著筆的位置你歪歪斜斜地寫。然後是那夜。挾著生活,洪水般將你沖散。黑色的洪水。

你是沙做的你把臉埋進沙漏,所有字都往桌面的邊界溢散出去。

當你不寫的時候,也就不寫了,一盤沙或者怎樣都無所謂。

你逼迫自己坐在窗口看星辰起來看星辰落下,太陽起來太陽落下,乾涸的眼底你像個瘋人看著一輛車開進另一輛車,靜靜的甚麼你聽不見。你也不哭。也不笑。可能走到街上去只是撿起幾個鐵罐幾張報紙,把日期按壓在胸口心臟跳了幾次,日期沒甚麼回音。摺起眼睛。摺起耳朵。

在你的文字裡頭藏著一個母親和一個父親。因為你不能分娩出你的父親與母親,你在他們身上各安上一道傷痕,讓他們並肩躺著傷痕會形成一條弧線。若他們重疊,就形成一個叉。

你的痊癒能力不算很好,有時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尋找一本沒被寫出的日記。窗外的楓香又生出了綠的芽。

你希望它把枝枒伸進窗內,和你齊困在同一間房裡。



二、

你寫的東西你並不總是將它們收起來。

你失去胃口的時候連水都不喝。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上的電扇它難道不會暈眩嗎,而燈光,燈有一雙非常明亮帶電的眼神它看著你看進你的皺紋你的毛孔。它長著針。

但你想其實一根針插進沙裡頭是會被淹沒的,所以這樣就好了。或許寫也不是錯的,不寫也不是錯的,只是你未曾滿意過。



三、

當你開始寫,記得率先碰觸那些標示為不可碰觸的事物,盡你所能地闖進它們的中央,因為看似完好的那些也隨時都會生出齒牙。

在這裡你的臉即將開始生長,環顧四周睡著的人,仿造他們的臉給自己造像,別管他們的睡姿總是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告訴他們,「我來當你們的主持人。」你在瘋人院的門口開出一張歡迎光臨的牌告,當你寫了幾個字在落地窗前坐個三四個小時,或者更久感覺半個世界都是你的,霾害和光塵在腹裡翻飛,像一個嬰兒,嬰兒總是向你索求希望你餵牠。

牠是獸或者其他,讓牠學你走路學你寫字學你往左踏步,在牠的左邊給牠安一口深不見底的湖泊讓牠墜落。讓牠溺。

其實你一直想寫想寫的慾望是飢餓一般蓋過所有的聲音。

不寫會死的陳腔濫調是這些日子走在安全島上,左邊是車流右邊也是,兩堵灰色的流動的牆,感覺一切都無可奈何,在口中插進根鋼管讓有的東西出來有的進去。煙在路面滾動。有些無動於衷。

麻雀與老鼠同聲從筆尖溜走,剩下的食物份量不多你不能將他們都餵飽。

除非那間屋子破了除非那些門已經失去了,你不要在意那些住在那裏的塌陷的牆。當你開始寫你首先開始的是一扇不能關閉的窗。

你對自己破口大罵闖過技藝的邊界呼嘯而過的同儕,你只是穿著些被人扔掉的衣服或者晾曬在天上給風刮下的,你只是穿,只是寫,寫那些人們還要用的,不要用的,你分得清楚,關於寫你從不搞錯。

然後你可以開始寫了你真的可以。在一個舒服的日子你又創造了一種新的語言,僅有你看得懂的你說了一個故事。羽毛與糞便。樹葉和枯枝。愛你的與你愛的你都把他們寫在牆上。且令你放心在另一個不舒服的日子你寫你學會這點,有一些你不能碰的你就闖進它們的中間,翹起你的腿,感覺驕傲感覺知所進退都是真的可以。



四、

你寫的理由其實好簡單。你恨透自己季節性的憂鬱總是穿了錯的衣服,在冷天寬衣在雨天收傘,赤炎炎的晴空底下你有一件羽絨的外套無處可擺,把它脫下你從縫線下面抽出一根根羽絨一根根。你抽著它們像把自己拆散,風來了就飄在風裡。

昨日的雨下在溝渠,你寫的理由,你問,你答,說給自己聽久了你不再問。

在這裡你成天發著慘白的慌。

在這裡你坐著。你寫,寫之前清咳兩聲撥通電話撥完了你寫,電話沒接通你還是寫,都很好,你寫的理由是追求繁複但你欠缺的是所有的簡單。你恨透自己總是在這裡空空坐著,和自己爭吵的聲音在二月的第二十九天,陽光總是太晚出來出來的時候又讓整座城市顯得健康,顯得安全,清潔自在得虛假了傷逝了所有人都在笑著。

乖巧奉承得近乎嘲弄。你寫下這些。



五、

你寫的時候把腦殼打開,用一支精緻的刷子掃著裡面的灰燼與塵埃。

記不清楚甚麼時候這裡有一場火。一次災厄。季節性的,或在日夜交替的時候毀棄了規律與循環。

你坐著。有時你站著。你寫。那年的二月也有二十九天,輕盈的班機來了載走了沉重的海洋的憂慮,背著自己的臉走來走去,把別人的臉放進信封寄了,蓋一個章寫上不屬於他的名字,寄了都寄了春天到了很快又走。你寫的理由只在這裡。掉進漩渦那樣深深旋轉,深深地沉。

和自己辯論的嗓音有點厚實。可能都有點心虛。你有這麼多要看,要錄記,有一支筆寫幾個字沒水了你往湖裡去蘸水,拉著柳枝往自己臉上抹。沒人認識你的地方你對誰都能十分殘忍。你把邏輯都丟棄了想面對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沒有影子的時候世界像唯一的燈火伴著你不知幾時會熄,你想這樣很好但你還是恨。

恨你有一襲錯的衣服你穿或不穿沒有差別,你不能不穿,理整衣領假假笑了走進人群而開始的問題是甚麼,其實也沒有差別。



六、

一天將近尾聲你落入一口井。

為何不讓腐爛的腐爛,讓發芽的發芽,讓跑的繼續跑但靜止的繼續靜止,讓心中那幢大樓坍陷,選定別的位址再將它立成行走的碑文。星辰沿著床緣滴落,所有聲音都止息了我就這麼暗了下來。暗了下來不說不問不聽不言語。你關上門,你關上門。讓關上的關上,讓打開的繼續打開,讓發黴的繼續發黴讓明天還是明天。

筆記散落數字散落,記憶的群島散落,你甚麼都再不想寫了你望著雨水,像星辰從雲端滴落像熔岩從腹腔緩靜地流淌著。再次失去感覺你如此感覺著,沒有甚麼是重要的也沒有甚麼是不重要的你窩在井底。

坐在口井裡面是甚麼感覺呢有人問,你想答,想答但張大嘴裡頭有個久遠的傷口開著,空氣從那裡進來從那裡出去,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落葉飄下遮了你的眼睛而有人吐痰,有人走過,泥土構成了疤痕風也是你的歷史,吹吹就散了的你甚麼也想不起來。

不聽,不說,不過問。

只是今天你快樂嗎你其實也想這麼問,一架航空器歪歪斜斜地飛進了大樓,你想你知道它的名字,但不可能是完好的了怎麼能夠,杯裡的水僅是輕微晃了一晃,沒有溢出來自然也沒有變少,人生是這樣人生當然是這樣。



七、

你寫。你不寫你無從活著,活在文字裡邊你有一座城。同時你是潛入的刺客,為了幾冊頁他人窮盡生命寫就,煉金的方術和絕情的藥方。

多數時候你潛入,為了刺殺又想要它繼續耽耽坐在那裡,更多時候你不確知自己想不想繼續深入,只因秘密之後還有秘密之後還有,你守護可你也習慣親手將之毀棄在墨黑色的夜裡。是間諜同時也是權柄,橄欖枝很好玫瑰很好牡丹花下死,也很好,甚麼都不寫你何不就這樣好好生活,先踢倒了淚水的汪洋再推翻卑微的論證,啊生存,生存你說,怎麼能簡單地活。

不寫很簡單但不寫生活變得更難。

在你的文字裡邊你偶然成為了純愛的偷情者,桌子這頭那人說話,也愉樂也寂寞,更兼有一雙明媚的眼神總是意有所指。

你想偷情者總是急於建立一段關係嘗試另一筆新的寫法,多想在極短的時間拿極少的語言進入另一段魔術時刻。只是你忘了當然你都忘了,前此的穩當你是用多少氣力練就某種詭奇的風格,你赤身走到那裏而無刀劍防身,啊偷情者你是來自昨夜的巫覡總偷去別人的新娘,你誘拐你挪用,你借襲只因你從未饜足。

你的住居不必然等於你的生存,在那裡不寫比較簡單但如此活就變得比較艱難。

繼續與自己角力你想,想像能有甚麼一體適用的回答。

你清淺地告解並等待冷酷的拒絕,弔唁的時候它們說它們說真的說你犯的罪是你已擁有太多讓你成為了他人的審判者。但你是王,你也是螻蟻。都貪戀短促的碰觸一刻相識的安息香,你如何寫下心跳,如何重述黃昏如何具現你的疼痛,於是你常將這一切寫下,明白了你從未完成任何作品雖則人生尚在,命運尚在隨時你都是自己的贗品,肯定無人出價也無人搭理。



八、

你還是上路了你終於,走在一條時有月光的街道你感覺出發就是唯一的理由。

其實沒有方向,走在楓樹底下走在櫻花底下走在無葉無花無果的菩提底下,感覺路上會有解答,走路的時候你只是一個人,你繞過禿鷹繞過青石在途中參加一場葬禮親手將自己埋葬,你看見別人把你的名字刻在碑文上,你有方向或者你沒有,你上路。

你不可能站在原地同時又有所前進。

想知道空氣如何迴旋,三月的天空還是冷的它的恨有時很深,而九月的天空也是嗎,深得像一襲藍色燈芯絨的睡袍。你總是碰不到空氣的你就將花都摘下,揉碎了花瓣讓它們飛在風裡你知道,葬禮完畢所有的花都會回到土裡。

你走路。腳步虛沉,臉孔青澀,腳印還沒乾就印上另外一個。

有時你走在軟泥裡走在崖邊走在溪澗的裡面,走過的痕跡很快消失你走過。

走過自己。也走過別人的時候你大聲說「嗨」你大聲說。大聲說。說到喉嚨裂開的聲音有人聽見了有人沒有,連月光也把你的皮膚晒出斑駁的光痕。僅僅需要一個季節的時間。你想驚動整座星球你向白雪的林間吶喊,向夏季的湖心吶喊,你有驟雨也有狂風,拉攏衣領你感覺衣領令你安全,這些都是真的,也都真的不是你的解答,不是生動的風景。

有一輛列車你沿著軌道前進。你想軌道也是有分岔的該如何抉擇,卸過了貨的列車繼續前進,浮世的風色,塵俗的蕭涼,你把一些東西留在上一個站,踩過棧道的姿勢你又找到了下一個目的地但你不知道它的名字。



九、

日子過去日子過去了困在透明的盒子裡你出發,沿著盒子的十二個邊線走過,有的時候重複走一條路有時候沒有,雙數單數可以或不可以,你給自己些規律,然後再破除它,規律--就是在那十二條路線當中選出一些可能,並且在有限的選擇中走出第十三條路。

度過許多時間你找不出。把手指都用盡了,你數,把耳朵拿下,繼續,啊左耳是十一,右耳是十二。

鼻子是十三。

你聞不到甚麼氣味再讓你神迷,聽一首歌,想一個人,誰的體溫,你以為逃往地底就能躲避時間的追趕,城市如荒漠你無非是其中的一粒砂。你被吹起有時,衰落有時,沒有扇窗為誰擰出適時的雨。你想問些重要的問題但沒有人答怎麼會有人答你。生活像一個盒子,裝著甜的祕密。

在井底你總是碰不到空氣,你把水盛滿給自己些時間讓水滴完,有時很快有時很慢,你張開指縫讓天空漏出去你還是在這裡。還是在,你看見別人相互交換了頭顱,你也想,你問,可以不可以,他們就笑,指著你的臉說你走過第十三條路了嗎。你說沒有,他們又笑,說你還沒有到達就不能問不能說最好連寫都不要寫。你有一種悲傷。有一點恨。

恨說不出來的時候,你寫,把墨水寫完了血液寫完了汗水寫完了眼淚寫完了,最後擠出一點精液也把它寫完了,你總是憎恨柏油路面在午後晒得甚麼都沒了,青蛙的乾屍從你面前跳過像嘲諷著甚麼,那是時間,幾隻黑暗的指針往你指著,指出你空空的裡頭而你不知道那裏有東西沒有。

你想問。但想想,還是不問了,天空是晴爽的藍色。

後來你決定去參加自己最重要的一個典禮,母親幫你換上甚麼衣服,其實你平常不那樣穿的其實你不。

但你也不反對,安安靜靜在那裡,看著眾人前來,走路的時候你只是一個人,日子過去日子都過去了你還是這樣的人,寫或不寫的理由,還記得嗎,比如說一首詩,有或沒有人去讀,最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提起,寫甚麼怎麼寫,倘若世界只是這樣,繁花盛開,雨水凋謝,又能有什麼差別。



十、

雨水不是為你而落它當然不是,可是落花終於要回到枝頭,浪濤也在海洋深處暗湧,千百年後或許是的,你出發尋找時間尋找日光,出發就是你唯一的解答。

你是和你自己失散太久的人,在日曆的終端等候自己的葬禮。

而夢還在,夢會在每種季節不同的夜晚,再次地發生。





(2013.July.25-26.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11051301/112013072500058.html (上)
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11051301/112013072600062.html (下)
 

Jul 22, 2013

Before Midnight

 
「你要錯過你的飛機了……」
「我知道。」

真正的故事,總是在結束之後才開始。Celine和Jesse,在《愛在黎明破曉時》裡頭談相遇,談戀愛,在《愛在日落巴黎時》談理想,談生活,談那些十年來的一切改變與不被改變,然後又過了8年,當年還年輕揮霍的兩個人,繼續生活他們就像我們每一個人久別的朋友。久別是重要的,重逢也是重要的,生活是重要的我們看著他們當時間不斷從掌心流逝。

而時間,時間作用於我們每一個人也是這系列電影關鍵的母題。

這系列電影最大的魔力,無疑來自於螢幕裡外的時間軸完全對等,10年過去,再是8年過去,回頭竟然1994年已經是18年前事。

18年可以改變甚麼呢?或許一切都改變了,Jesse依然風流但他有了肚子,Celine說她變成了又老又胖的大嬸。而我們也是。我們不可能立定原地,都經歷親人的生死,或許戀愛了又分開了,結婚的離婚了,一起生活的還是那句話「住在一起就好了,為什麼要結婚呢?」而有人,大學畢業那年的體重58公斤已經一去不復返,眼看就到了7字頭的,這樣的我們,他們,都在改變著。

最恐怖的卻始終都是生活。

「就像日升及日落一樣,我們時常出現在他人的生命裡面。我們總以為我們對那些人非常重要,但我們終究只是過客。」生活帶有時間的鑿痕,細針般積累成峽谷般的鴻溝。

有些人越過去了,有些人則沒有。

當你有了一個人,像Celine有了Jesse,當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是星球為此改換了軌道在時間軸上不斷做出每一個決定,並放任一個決定縱恣地改變了未來是我愛你所以我改變我自己,或者他們仍是當年在火車上相遇的男女我愛你是因為你喜歡我是我自己。

時間過去。我不再是那個屈身在沙發上剝著橘子,第一次看《愛在黎明破曉時》的22歲男孩,伏在男人膝蓋上看《愛在日落巴黎時》的記憶,已隱隱過去。時間過去,我有了伴侶,被每一個決定改變了,被下一個決定改變著,選定會面的日期,放棄一些夢想,得到一些光亮,被時間左右並心甘情願讓你我成為我們。

我們允許我們自己保有當初的我們嗎?

Jesse和Celine有他們的答案。而我想每一個我們,也都有各自的答案。

《愛在午夜希臘時》是一部極其精采、足以超越前兩部系列電影的最終章。它的精采像經過18年份醞釀的好酒,作用於所有人身上的擠壓與鬆懈,妥協與佔領,發酵了,並在開瓶的那瞬間迷醉每一個人。喚醒我們,那難以言喻的每分每秒,每次碰觸,爭執,與和好,其實沒有別的名字。

因此這部電影精采得很恐怖。非常非常恐怖。





 

善良的台灣人

 
台灣人善良,熱情,又好客。台灣人碰到外國人問路,不光告訴你怎麼去,若有時間,台灣人親自帶你去。台灣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善良拍進觀光局的影片,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座阿里山,外國人,來台灣,滷肉免費加滷蛋。善良的台灣人好學又勤讀,是以台北有了獨一無二的,24小時書店。

台灣還有全球最密集的便利商店,店員三頭六臂,包代收,包快遞寄件,包網購收件,包山又包海。

更不會忘記您好,歡迎光臨,台灣人總是微笑,台灣人是善良的。

啊,婆娑之洋,美麗之島,台灣人怎可能不是善良的?

台灣的公車站牌捷運月台,充滿了標語,鼓勵每個人扶老攜幼,禮讓老弱婦孺,請靠右站立,讓趕時間的旅客快速通過。台灣人都知道,酒後不駕車,駕車肇事的,許多台灣人充滿義憤,網路連署,像一隻隻揮舞的拳頭,擊掌喊聲,至少也要給他關到死。

台灣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台灣人在捷運上主動讓座。遇到那些不讓座的,痞著裝睡的,車上補妝的,總會有台灣人拿出智慧型手機拍攝放到網路上,人肉搜索,台灣人天生充滿正義感。

多麼善良,而憤怒的台灣人啊。近來一些台灣人憤怒,因為食品大廠總經理說,食品安全無法提昇源於台灣人都貪小便宜。是的,他搞錯了吧,台灣人才不會為了省一塊兩塊,去買不安全的食品。有些台灣人只不過是會在汽油價格調漲前一日,牽著50CC的摩托車,排半個小時加油,台灣人怎可能貪小便宜。不少台灣人憤怒,因為麥當勞經理喚來警察意圖驅趕唐氏症的無害女子,這些台灣人發起抵制麥當勞,麥當勞怎可迫害那無害的人。

台灣人一向都是非常善良的。

從小讀七俠五義,台灣人都會唱包青天的主題曲。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

台灣人善惡分明,主張傷害人權的人沒有人權,一個土耳其人與數百個台灣女子做愛,據稱還涉嫌歛財詐欺,總有一些台灣人說,那些CCR都一定是性侵害,辦他,辦他。這些台灣人又舉起了手指,對租用了台鐵列車,在車廂裡合意性交的女子說,妳好可憐,誤入歧途的妳一定是性成癮症,要接受治療。台灣人如此善良。

國軍沈痾許久,死了一個又一個。許多台灣人在臉書上吶喊,震怒,發起遊行了。台灣人說,出來面對,壞了台灣形象的老鼠屎,滾出去,滾出去。江國慶屈打成招,砰的死了,冤獄,埋單國賠,許多台灣人還是咬牙說,死刑不能廢。牙還牙,眼還眼,善良的台灣人都在轟隆而喧嘩,像一波波遠颺的雲系,充滿正義的雨滴。

落在臉上,也不知道是汗,是天空的渣滓,還是口水。

至於那些感覺對社會有害的比如說愛滋病患,少部份台灣人拿出的不是善良,台灣人這時是正義的。

有些台灣人對麥當勞趕走唐氏症客人感覺憤怒,卻覺得政府趕走外籍愛滋感染者很合理。因為他們活該。因為他們道德有缺,因為他們都是自找的。台灣人有最高的道德標準。

台灣人溫順,好客,又熱情。

少數台灣人只是看不慣那些非我族類,在同一塊寶島上行走,呼吸,咳嗽與辯論。台灣許多和愛滋相關的政策,都在默許著「趕走」這件事情,台灣許多和勞工相關的政策,都在默許著「剝削」這件事情。不少台灣人說,颱風非雇主可控制之事,放有薪颱風假並不合理。還有台灣人說,關廠工人被拖欠薪資與退休金,應該去找雇主要,沒事幹嘛來臥軌,開車吧,全都壓死。

有的台灣人說,我們要拒絕歧視,我們只是覺得菲律賓人很髒。善良的台灣人都說,他們同意政府應該更照顧勞工,他們同意弱勢應該被關照。可是他們甚麼都沒有做。然後當有人出來做點甚麼的時候,就有更多人跳出來說「你不應該這麼做」。

善良的台灣人,總是默許一切的發生。

不少台灣人總是急著達成別人對自己的評價,生怕錯失一絲一毫。人家說台灣人善良,就趕緊變得善良;人家說台灣人好客,就趕緊把自己最好客的一面拿出來。可是,人家說想要入籍變成台灣人,卻總有台灣人說,你一定是瘋了。

你一定是瘋了。而這樣的瘋癲,又來自於誰?

台灣人都是很善良的。這其中一定是有甚麼誤會……





〈善良的台灣人〉

 

Jul 18, 2013

〈好嗎〉

 
  坍塌的房子撐不住風雨好嗎
  有些實話說服不了幾個人好嗎
  時間令我們畏懼好嗎
  大多時候,我們沒有其他的話了好嗎
  在暗夜操兵
  在汗水泥濘中腐敗
  語言的海洋有時讓我哭泣
  這樣的善意是好的嗎

  人們總是習於贗造偉岸的記憶好嗎
  蝴蝶沉默地等待春天好嗎,也有些人
  在密室裡度過每個冬天好嗎
  有些事你不知道好嗎
  比如時間讓我妥協,在
  意義相左的坑道,再無法積極了生活好嗎
  十八歲的春天已經過去
  繼續回憶
  也沒有其他的話了

  說謊好嗎,誠實好嗎
  始終是我靠近了你好嗎
  今夜頹廢像水溝裡湧起的呼吸好嗎
  像瘟疫般蔓延你仍在這裡好嗎
  總有班機註定誤點了
  至少時間對我們平等好嗎
  觀音在罌粟的田裡--
  山上有觀音的花蕊

  我們算計而算計讓我們失算好嗎
  死亡是遲到的人少了句對不起好嗎
  在歷史的分歧
  我不認得接續的軌道好嗎
  有時我疲倦便想起了菩薩的話
  說不出三個字有時讓我哭泣
  如此極致的善意
  是好的嗎




 

Jul 17, 2013

領口的玉蘭花

 
忠孝敦化路口,下班時間總有太多車流噴出疲憊的煙塵,把牌招和行人的臉孔都遮灰了,再多燈光霓虹,再多妝底唇蜜,也萬不能改變那張張已累壞的表情。每個人都在張望,等紅燈轉綠,等行,等停,視線遠遠地空缺像望進了那正逐次沈澱著的未來,更彷彿不知該張望甚麼。尤其是那賣玉蘭花的老頭,望每個人舉起手中的花,說,一串20元,三串50元……

這麼多年來,通貨膨脹也不知走了多少,玉蘭花的價格卻始終沒變。

若是四、五串花,大概還能抵上一個簡單便當吧。

鎮日盛夏日頭炎,那老頭不時拿起噴槍往玉蘭花灑水,花給摘下,自然便老了一天,當號誌上的小綠人跑起來,花便黑了些,黃了些。也是那些老了整天的路人,誰都沒搭理他。多的是粉領族禮貌性舉起右手,作勢說,不,不了,也有人逢老頭走近,便逕自退上一、兩步,安全地退了開去。晚上的忠孝敦化,人行車流都哄然的路口,玉蘭花比那兜賣的人更老了。

一輪半明月色掛著,花在腐敗,黑著,斑著,卻是益發縱恣地發散暖香,讓夏更夏,讓夜更夜。讓匆忙的更匆忙沒人為花停下。玉蘭花始終帶有月的香氣,可這城市裡,光線聲音太滿太光亮,誰能看見呢。

卻有個運動裝束的大男孩,三步併作兩步靠過來說,我要買花。這花怎麼賣?

一串20元,三串50元……

那我要一串。大男孩望他那口運動提袋裡掏了幾下,裡頭該是有雙球鞋,或許還有健身手套,背心之類,正當他掏出零錢包,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也靠過來,說,這花好香。大男孩回說,可不是嗎。老頭解下一串玉蘭花,正要往大男孩掌心裡放,大男孩望錢包裡窸窸簌簌翻看著,又說,你說三串多少?50元……那給我三串吧。

穿西裝的說,你這人就比花香了,買三串幹嘛?

大男孩也沒說話,等老頭算清了三串便掏出個50元硬幣,將花接過手來,銀貨兩訖了。

近20朵玉蘭花,沉默的暗香瀰漫,大男孩把串花掛上提袋,說這串呢是我的,至於這串呢,隨手把綁著花的鐵絲拗折幾下,當成個別針也似,就往那穿西裝的襯衫領口別去……自然是你的啦。還用說。還有一串帶回去給我媽。邊對那穿西裝的吐了吐舌頭,俏皮淘氣的神色,連他那雙寶藍色運動鞋都亮起。

穿西裝的也哈一下笑了。拉起領口像要確認甚麼似的,又說,這花還真香。大男孩說,是吧,是吧。轉過頭去同那兜賣玉蘭花的老頭說,謝謝。老頭拿起花灑噴水器,對花胡亂噴洒幾下,也說,謝謝,謝謝……

大男孩拉了穿西裝的袖口說,好了,走了。

是一對勁裝短褲都遮不住的小腿,併著一雙皮鞋,兩人的行伍很快便消失在人潮那頭。那是下班時間的忠孝敦化路口,紅燈綠燈依然兀自變換著。車流依舊,行人依舊,煙塵光線還是一樣的煙與光塵。

玉蘭花又老了一些。那賣花的老頭,繼續對每個等路的人,舉起手中的花,說,一串20元,三串50元……





Jul 16, 2013

不算是個男人

 
近日年輕軍人洪仲丘遭過當管教,禁閉操練致死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早餐時間,母親看著電視新聞,邊幽幽說了,「幸好你沒當兵,要不照你這倔強個性,肯定被整。」我邊把麵包牛奶往嘴裡塞,邊不置可否地嗯嗯幾聲。母親想說,但沒說出來的,怕是也不知倘若我真當兵去了,能否活著回來都未可知。

從小,二舅便時常對著我和表哥們說,不當兵,就實在不像是個男人。小兒痲痺的二舅自然是不用當兵的,我有時猜想,沒當兵這事,給他想像中的男子氣概造成了怎樣的空缺?從小,我們聽著那首兒歌,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照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於是大表哥去當兵了,二表哥當兵了,小表哥也當兵了。就我沒當兵。

幸好我的兄長們都能平安回來。幸好我沒當兵。

先別說當兵能讓男孩變為男人的都市傳說真偽了,一個國家竟讓人父人母擔憂兒子能否安然度過兵役期間,還沒長大的孩子,死了。

這軍隊,怎能讓人信任?

高中念男校之故,我身邊不乏的是照規定時候到了,便高唱從軍樂,報效國家去了的男性友人們。卻也因友人多的是男同志,即便是他們退伍後,亦少提起當兵情事,自然沒聽說甚麼當兵讓人變得陽剛的例子,反而多了些木蘭從軍、三軍粉黛,在輔導長室泡花茶的笑鬧話題。當兵,似乎一直一直都只能是男性氣概的養成傳說,退役了、開始上班了,職場上那些電子公司傳來的經驗談,更多的是一再複製著兵籍學長學弟間的位階權力,以及被軍事制度強迫著「成人」的,半熟男孩。

四處聽聞每個人的當兵經,我感慨的是,似乎,有許多人就這樣失去了正常長大的機會。因為軍中太多權力的不對等,階級的不對等,因為總在高裝檢作假,總能推托,總能虛應故事,有多少男孩,是在軍中習得並逐一變成了「那樣的男人」呢?

母親說,幸好你沒當兵。否則以你個性……

畢業前夕,父親說,台灣啊,最不需要的一是外交,二則是國防了。你去看看體位怎樣規定,找個條目想辦法弄掉它,能別當兵,就別當兵了。

時常有人說,當兵能砥礪心志,改變個性,讓自私的中二病學會寬大待人,讓孤僻的少年習得群體生活,讓這些變成那些。但那些無非是給少年的煉獄不是?逼著你成為你不是的人,即使是不合理的命令亦逼著你服從,逼著你停止思考,逼著你,成為一個從屬於男性世界的微小存在。逼著你,拿掉自我,逼著你正視自己的不存在。那是我們希冀成為的,那樣的「男人」嗎?

在那樣的世界裡,有人死了。據聞是因洪仲丘拒絕與上級合流,拒絕參與霸凌「學弟」的惡行,因此反使他成了霸凌的目標。如果我讀到的報導是真,他的死亡,竟是因為他想要保有身而為人--而非一個扭曲男性體系裡的從眾者--的那些基本品質。於是他死了。

那歌還是這樣唱的: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牽掛,只要我長大,只要我長大……我慶幸自己不用當兵,安然長大了。可有人是來不及長大了。母親慶幸我的存活,而我慶幸則自己,不用成為那樣的男人。

是啊,幸好我本來就不算是個男人。這樣也挺好的。





 

Jul 11, 2013

拿開同志婚姻的絆腳石

 
今年六月26日台灣時間晚上十點,臉書塗鴉牆上激起一陣騷動。有人引用BBC新聞,有的引述了CNN,連財經媒體彭博社(Bloomberg)亦開闢專屬頁面,講起同一件事情:美國聯邦法院以5比4票數,宣告美國於1996年起實施的「捍衛婚姻法(Defense of Marriage Act, DOMA)違憲。

朋友傳來訊息,說禮拜三晚上酒吧會有人嗎?去喝一杯慶祝慶祝吧。

我笑笑,回傳了,說慶祝甚麼?都還沒能聽說這局台灣是跟,還是不跟呢。

眾所週知,因美國各州不同的法律規定,部分州的同志公民可締結婚姻,部分則否。然而在此之前,即使是結成婚姻關係的同志公民,仍因DOMA所立下的壁壘而在包括稅務、居留權等由聯邦政府提供的法律保障,無法及於同志伴侶。宣告DOMA違憲,就法律意義而言,不僅確立了少部分同志公民的憲法權利不再遭到剝奪,更意味著同性婚姻的合憲性已獲得美國聯邦政府承認。

儘管DOMA違憲案並非等同於「美國通過同性婚姻」,然就法律意義而言,在容許同性伴侶締結婚姻關係的州,那些已註冊同志伴侶的法律地位與權益,已和異性婚姻的伴侶完全相同。

換句話說,聯邦政府業已拿開了阻擋於同性婚姻立法之前,最後、且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那麼,在許多事務皆仰鼻息於美國的台灣,同志婚姻最大的絆腳石又是甚麼呢?

同志伴侶陳敬學、高治瑋於2006年即已舉辦公開儀式締結婚約,然在2012年至戶政單位辦理結婚登記時遭到拒絕,對此提起行政訴訟。當時,合議庭並未直接裁決同性婚姻合法與否,卻擬提請聲請釋憲,將責任丟給大法官,已讓人見到台灣法院無力承擔進步思維的顢頇,而在人權團體之間引起一片譁然。法律,法院,與法官,是台灣同志婚姻合法的絆腳石。

打了一年多的訴願官司,陳敬學與高治瑋的婚姻釋憲案都還未成案,竟在2013年一月選擇撤案。

其間原因,陳敬學、高治瑋並未進一步說明,不過私底下人際網絡流傳的,無非是兩人遭到黑函攻擊,卑鄙而刺耳的詆毀,乃至對雙方家人人身安全的威脅從無止境,讓恨,成為了島國同胞給予一對相愛之人最響亮的回答。人民,同胞,也是台灣同志婚姻合法化的絆腳石。

2013年三月,同志運動者祁家威,則以內政部戶役政系統不接受男性申請者的配偶欄填入男性的「不受理處分」為由,接力提出訴願,展開下一個階段的抗戰。據悉,若男性在配偶欄位身分證字號第一個數字打入代表男性的「1」,就會顯示「妻需為女性」,其他格子都無法輸入。雖只是一個數字而已,卻設定得那樣生冷,堅定,成為一道牆,阻隔兩個人在對方的身分證背面填上彼此的名字。

只是男與女的分別而已。身分證號1與2的分別。

只是兩個人想要組成一個被國家,被法律所承認的家庭,那樣而已。

只是那樣而已啊,卻怎有那麼多的巨石等著我們搬開?而祁家威,1986年就前赴立院陳情爭取同志婚姻權,1992年赴行政院、1998年試圖於臺北地方法院公證,超過25年的時間,祁家威就像同志運動的薛西佛斯,幫著我們把巨石推上山,滾下來,推上山,滾下來……時間過去,祁家威說,他55歲了。整個台灣社會,或說台灣同志社群,這樣看著他或甚至背對他,讓他和其他極少數極少數的人啊,把巨石推上山,滾下來,推上山,滾下來……

我們究竟能多冷漠?曾有個晚上,我和朋友在酒吧,一個身形厚壯的青年拿著一塊紙板,說可以耽誤你們一些時間嗎?我們說,當然。他說,這是「多元成家我支持,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伴侶盟連署活動……」我們說,哈,當時發起不久便早已經簽署過。又好奇問他,現在已經有多少份連署了?

他搔搔頭說,經過這幾個月的努力,我們有3萬多份了……

我們能多冷漠又真有多冷漠?即便換條路走,酒吧裡,那些歡聲飲宴的其他桌,沒幾個人伸出手來簽署那尚有太多空格需待填滿的連署書。

有的時候,我們,是的我們,甚至就是自己的絆腳石。

於是當美國宣告DOMA違憲了,香港網站上一篇評論寫著,「台灣很多事情都依傍美國,加上同志活動近年搞得有聲有色,情況好像很樂觀……」然而事實是否當真如此?我並不確定。DOMA因違憲而立即失效那天晚上,朋友問,要不要出門慶祝,我確實便回了那句話,慶祝甚麼?

事實是,台灣已錯失了太多榮耀的可能。我們不再有亮眼的經濟動能,失去了當亞洲營運中心的籌碼,電子業面臨中韓對手的強勁競爭,基礎製造業地基鬆動。當我們宣稱自己是人權與民主立國,卻還是拿仇恨與歧視對待少部分的國民,另一廂,仍然奉行共產主義、一黨專政的越南,已在今年4月中由衛生部啟動了同性婚姻的立法建議,並就國家婚姻法的修訂,進行線上諮詢與公聽。

我只是擔憂,那夜,在台灣朋友們的臉書上,那快速被瘋傳被轉錄被散佈被張貼的新聞,會否又只是為人慶祝的一夜激情與騷動,象徵大於實質意義?

我但願不。

讓我們拿開每一塊阻擋於婚姻平權之前的絆腳石。讓我們不要在5年、10年後遺憾地說,同志婚姻這事啊,「我們曾有機會成為亞洲第一。」



獨立評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