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散文是甚麼?
前天,讀及黃錦樹老師〈文心凋零〉一文,亦零星見到一些留言與迴響,或因黃錦樹立論於「抒情散文」之為「真」,它的力量往往來自這份安份,因此所見回應泰半圍繞著散文應該、或不應該真實或虛構的老路子。不過稍想了想,黃錦樹一文以「抒情傳統」提及了文類的界限,但萬一,我是說萬一,當代的部分散文創作者不再以「抒情傳統」的傳人自居,那更根本的問題,會不會是--
我們「現在」該如何定義散文?
或許--無論身為作者、或者讀者,我都該先試著回答這個問題,乃至接著去問,何謂我心目中的散文的真實。
左思右想,我好奇的是,何以一篇文章(特別是在文學獎場域、那以『單篇』為單位,孤懸於作者之外的篇章)得以成立,那麼為何,當它們集結成冊之後會變得如黃錦樹所言,「一旦看得多些,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的感覺。其實也不只吳柳蓓,早先我讀徐嘉澤《門內的父親》時也有類似的、那跳躍於台灣島嶼四處的父親的重影,以及想及作者時的「那不是他/她」的困惑,究竟何來?
回到散文。其實不僅抒情散文,散文再下去細分,或許還能分出歷史散文、意識流散文、大散文、小說式散文、私散文、微散文(哈哈)……不一而足(上面的分類都是我胡謅的)。「散文」,就某種寬鬆的定義來看,這個文類甚至只是某一些「不被歸類的文章的集合體」,但我們是為了「甚麼」而將它們定義為散文?
我會這樣想:散文的界限,正是作者以「敘事者我」在文本當中折射、描繪出的「作者我」的認知與感官邊界。
因此歷史散文是作者我藉史實與人物的揣想表意的成品,因此,大散文是作者我重返整個時代現場的結晶,因此私散文可以只是夢囈……因此,抒情散文正如黃錦樹所說「那一絲純真之心、真摰的情感、真誠的抒情自我,它和世界的磨擦或和解」。更重要的是,透過這種「邊界」來看待那些與作者我身分全然不同的「敘事者我」,文本本身其實也只是傳達了作者在某種狀態、在某種想像、或許透過某些調查、揣摩、與談話之後,或創造或空想或借用或轉嫁的--對那一角色的認知與感官「邊界」。
是的,我說的是「也只是」。它「也只是」。
不能、不會、也不應再多了。
黃錦樹說,從文學獎的情境最容易看出問題的實質。是的,在文學獎的場域當中(沒錯,出問題的總是文學獎。為何總是文學獎?),那些散文可以「令老實的評審讀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是因為若作者對某一題材有深入的了解、關懷、或有巨大的想像力,或許並不難以寫出一篇「感人至深」的「散文」。但也不能再多了。它的邊界,就只能停留在「單篇」的地步了--那正是為甚麼,我們面對一本虛擬了自我的「散文集」(或說,創作集?)會感到不安、感到荒謬、或甚至感到憤怒。
問題始終不該是「朱自清的爸爸拿了一袋橘子或蘋果」是否真實。而是,在一篇散文為它自身所畫下的邊界,是否能夠說服人。倘若,在一部散文集裡頭,那些變幻的雜亂的時而左時而右的「我」,竟「只是」被如同一次次的課堂小考裝訂起來,便說自己是期末報告了,那當然惹人生氣。
當一本書有了它自身的邊界,能否服人,端看它內裡所收集的文本,能否顫巍巍地立起了,成為一個立體的人,一部立體電影,一段有血淚的歷史,一個整體,或者,它只是一張張平板的面孔。其間高下,讀者自有權量的準衡。
固然,我完全同意黃錦樹所言,「抒情散文以經驗及情感的本真性作為價值支撐,文類的界限就是為了守護它。」但事實上我更同意的是,後來的寫作者繼續以虛擬身分進入「散文獎」比賽是不可能禁絕的。
每篇散文甚至都可以是真實的。但就讓那些「獎散文」留在「獎」的裡邊吧。那是它們的「真實」,的邊界所在。
它們「就只是」在文學獎的場域會令人目眩神迷,甚至感受到一派虛擬的幸福或悲傷或摩擦或和解的「甚麼」。就只是。它們不能、不會、也不應再多了。讓它們留在那裏,這樣很好。
身為作者,我依舊期望能更拓展寫作時「自我」的邊界,而作為讀者,或許我們更應該挑剔的是,作者若將這些「獎散文」集結、並意圖構築出一個更大的東西更寬闊的邊界(而『不只是』一本書一冊集子一落A4的紙),我們會期待,或許更應該盯緊了,它們串起必須能成為一個新的整體。
那才是真正能說服我的東西。
覺得考試對於了解文學的價值很有限,白話文學還有很多發展空間的QQ
ReplyDelete考試對於了解文學的價值,我不敢說是完全沒有,但真的十分微薄,甚至有時會造成反效果。唉。我最常講的就是,現代詩,你不去讀它,光是在幾個句子裡面挖空一個句子,然後給 1) 2) 3) 4),問人,哪個選項最可能是中間漏掉的句子?
Delete哇,就一個創作者而言,我在寫下一個句子之前都不能肯定我會寫出什麼,而一份考試,竟能完全無視於文本自身的邏輯和脈絡,以「已經被寫成的東西」作為填答的空白。我覺得那真的是對創作者最大、最大的褻瀆了。
散文應該就是所有不歸類的文體,散文顧名思義,古人的智慧已經說明
ReplyDelete是呀,我文章當中也有寫道,「散文」,就某種寬鬆的定義來看,這個文類甚至只是某一些「不被歸類的文章的集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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