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體。我想天地初生,太古濃湯裡頭,如果已經有顯微鏡可以觀察,生物還沒有演化出生物的外貌,初始的時候,那些細胞蠕動,延展的鞭毛,往彼此延伸向對方探索,生的混沌,無秩序的狀態。那是舞。一開始,穆哈.莫蘇奇讓舞者在地面上遊走,碰觸而後分開,無法預期的手也是觸角,往天空延伸,往水延伸,像極了單細胞生物時有的遇合,時動時靜,然後舞這樣開始。
我願用胞器來理解《有機體》的舞蹈語言(而非編舞家自陳的『源自織品』)。穆哈.莫蘇奇取消了舞作裡頭作為社會線索的符碼,取消人之所以為人的、可供辨識的特質,讓身體只是身體,也因此有機體「們」退回去,退回到身體只有動作,甚至沒有眼睛,只能靠眼點分辨明暗的時代,是以舞,眼點、纖毛、觸角、神經線,往彼此靠近,擁抱,爭鬥,彼此吞食。
一切從太古濃湯開始。胞器原本也是個細胞,然後與別的細胞合為共生的整體。演化,演化,然後演化的終點是什麼?突然舞者褪去緊身衣,穿上了裙子。舞台上用燈光黑格創造出框架與邊界。秩序開始生成,生存的競爭,也有舞者炫技的速彈,衝出框架然後退回來,像是我們生活當中徒勞無功的那些嘗試,細胞們緊跟著彼此,持續演化,變形,然後成為什麼新的東西。
然後只是光。只是暗。混沌而不可預測的,複雜,像雪花的每個角上還有角還有角,不斷分裂出去,自成一個系統。我想那是最終的寓言了:取消符碼,取消身體,取消意義的嘗試,取消文化的歧義,那些街舞的身體於是和東方的身體彼此抵達,取消了邊界取消了明與暗,最後整座劇院成為一個巨大的細胞,我們都是今晚的胞器。我們一齊站立鼓掌,成為整體的部份,多麼暢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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