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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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 30, 2005
《大街上的白雪公主》
以片面的窺視了解一個人,是何等危險的一件事情。
都知道人不只一個面向,都知道,當你斷章取義地說出
「I just believe in what I see,」時
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任何,他的溫柔,他的誠實
他的傷痕,痛,他的眼睛你看不見。看不見一切
要徹底理解一個人是多麼困難啊
try to be crystal clear,try to be honest,he's trying hard
but you're not。你只願相信你看見的
然後抱著懷疑去認識他你再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覺。
危殆,搖搖欲墜的。輕柔碰觸你也要躲閃
你不敢,不願。不願接受他
因為你深知道自己對不起自己以為的那個他。
望遠鏡窺視嗎,謊言,害怕被他發現你的位置
對街窗口,街的另一側你擾動他。觸痛他的傷口傷口
當你說出試圖遮蔽的語言,還要再給出更多更多,遮蔽,掩蓋
自己愛他的真實。你看見你所看見的
聞所聞見所見卻忘記to feel what you feel。
這多麼危險。表象不一定正確,當你懷疑自己的感覺
如此虛妄的眼睛。愛與不愛,年邁的身體你感到羞愧可他說
他說「你以為這對我很容易嗎」。他寬衣,為你
為他愛的你。結果你知道他多麼疼痛
你終於知道於是你決定對自己殘忍,對他
try to be honest and crystal clear。他明白
他離開。門關上,重重地
帶著濾鏡去審視一個人,你已經站在懸崖邊緣
已經。再走一步就要將自己原先相信的事情全體翻盤
你對不起自己,對不起他。沒有誰對得起誰
他好誠懇,可你不。
你聽聞一個流言就這麼相信,你看到一支針筒就這麼相信
她生她死,因為他你以為。一度。
你沒看見他的眼淚,也沒看見她的痛苦。她解脫,
所以他也是。一段走不出去的婚姻,永遠的
配偶間的齟齷,解不開的結
所以你要解開它。非得。
從望遠鏡開始也要從望遠鏡結束,所以他看見你
一如你當時看見他。你們的故事開始進行
彼此了解,以了解去了解,卻非以誤解了解
雖然了解不過是誤解的總和但你還是要努力著
try so hard to be crystal clear。對自己誠實
try hard to believe in what you feel
所以你解脫。他也是
你們因為理解而得以相愛,一直一直
讓故事繼續下去
Jun 29, 2005
2004/05/01
菸和咖啡
一直以來都是我寫作閱讀時的好朋友
一個人泡在咖啡館裡面、一包菸、一杯咖啡、一本書、隨身聽
還有幾張自己喜歡的CD,就可以很安靜地耗掉五六個小時
我喜歡在閱讀的時候塗塗寫寫,因此筆記本和筆也是不可或缺
詩、雜感、小說的片段片段
往往在發呆出神的某些時候被自動書寫下來
我喜歡那樣的自己
也許在某個時候看見某個帥哥走進挪威森林會讓我一下子恍神
也許是和老闆阿寬熱烈地談論某一張老搖滾或者某一本小說
也許是單純地坐在位置上發呆
也許是把自己丟進某個情節當中幻想自己變成某個人物某天變成什麼模樣...
但是我更愛自己一個人面對窗口看著溫州街來來去去的人們
將他們書寫進自己的文章裡面
去預設那些未及進行的人生在我的筆下會如何推演...
就是喜歡那樣的自己,喜歡那樣的孤獨
《甜蜜布拉格》
枯槁荒人用寫頂住遺忘。
卻說是要用生命,對抗死亡。用無效的辯白對抗生活
不孕的女子在樂園偷嬰,年邁老人要和情人結婚
世界兩端。相互誤解角力,二十年過去
他和她,他們她們,餐桌兩頭也咫尺天涯
如何大聲哭喊只是無理取鬧啊,對不起的還是自己
誰要為誰負責。歷史過去了,布拉格的春天也過去了
一切回到軌道上嗎可以這樣輕易嗎
人生不這麼放過你。絕不
硬生生要你走下去無能逆溯
註定了的世界模樣你試圖改變要如此對抗,頂立,
使勁。流血流淚。風吹起,未竟的秋天
站起身來你以為在什麼位置你做什麼樣的事
可以改變的,可以。你以為
你錯,大錯。他們說你有前科,他們說你不能這麼幹
他們說你只是個流亡海外的不適應者。他們忘記
可他們說他們說,他們說,說了算
怎地挖掘怎地贖罪。你還是原地踏步像隻
塑膠花唱著早安歌哇啦啦啦,轉圈圈,跳舞
開心嗎快樂嗎,對自己坦然些吧
用結婚頂住死亡,在愛情進入婚姻墓場前你先上了手術檯
用力,再用力,上下流轉
回去你該去的地方。這世界不動
不怎麼動。你還是只能這麼樣
所以風吹起,女子瑟縮。男人,雄性暴力
他恨,她也恨。他回到澳大利亞擁抱黑膚色的妻
他卻披起領巾走進足球俱樂部歌詠白種優越
她在醫院迴廊上等待。她舞。她孤獨
面對一屋子動啊動的塑膠玩具,動啊動
世界看似不停流轉。可他們哪裡也去不成
這世界凝止,你也是
你當然也是。書寫當頂不住遺忘,正如
用力些,再用力些,如何對抗也頂不住生命。
它不曾放過你。輕易地
Jun 28, 2005
《回魂》
他們回魂重生,踽踽群行,死地匍伏。
生者驚駭,女子對鏡,鏡上有霧。
你以為死者回到這個世界上,乃是為了完成
未及完成的什麼,你以為他們仍然記得一切過往,甚至你
天真地將他們擺放在正確的位置上隨世界運轉。運轉
如斯。孩子將繼續成長,蛻變成
你理想中的成人,丈夫將原諒你們過去的爭執
回到往日溫柔,似乎,似乎死者們
曾經經歷的病痛折騰與災禍中撕扯碎裂的肉身都癒合了
於是你以為他們的記憶完整一如往昔,你以為
他們還能愛,還能被愛,他們說話他們聽
他們陳述。他們記憶
像一捲錄音帶那樣記憶你。他們
繼續運轉下去
可他們確實是錄音帶,被鎖上的。錄不進
任何新的聲音。死者們回來,死者記得
可死者並不屬於你還記得的過去。死者不背負你的重量
例如戀愛。
分手之後你仍然偏執地想要記住他對你的好,你以為
只要記住那些好,忘記那些壞,他的形象
就永遠也不會腐敗不會發臭不會破滅。甚至
你以為多年以後的重新相遇足以證明什麼
夠寬大的你,夠成熟的他
你錯。他仍然是他而你仍然是你
沒有交集的生命並不會因為分別或死亡而產生交集
相遇無能救贖,重生死者亦然
你記得你願意記得的可他仍是走開。他仍是走開
身體回來,並不是回來,他已經走開了許久許久
他的記憶並不眷戀。他們並不眷戀
當然也就不會感到抱歉
生死,碰觸,試探,交歡。冰冷的身體安靜的
眼睛。窗外有樹,探詢再探詢呼吸再呼吸,吞吐,親吻
他的嘴唇好冰。他的身體如此熟悉,可是他已經
不再愛你。無法前進他跟不上你因為他身體儘管回來
卻召喚不回魂魄打散,他不愛,打不開
火焰往天堂燒去。你愛他不愛你,轉過身
轉過身就是懸崖地獄--
他們並不眷戀。你也遂不再執著
死者離去,意義記憶,皆是。你要的救贖他們給不起
或說,當也只有你自己給得起那鑰匙,進去,出來
鎖上門也關不住心
出去吧那就。或者他跳,他跑他踮起腳尖。飛行
They Came Back。
死者回魂重生,轉頭,回入地獄。
女子裸身抬眼。伸手,抹去鏡上霧氣。
《最好的時光》
最好的時光。人生當中有什麼時光會是最美好的
是為了追索戀人而夢想的戀愛時光,還是
處在不同社會位置卻同樣奢望浪漫迷離的自由,卻終究只能說出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人生呢」的時光
或者因為過於自由而放蕩的青春,被困縛在病痛身軀當中的
隨時可能死亡以至於狂飆過速的時光?
時光們彼此告解。
時光們彼此錯身。
派對之後的afterhour times,盛宴之後的fulfilled times,
療癒之後我們繼續守候殘破軀殼,繼續渴求能量釋放
時光幾何,時光困頓,
也許縱馳青春也許優雅溫婉。
最好的時光。
在未及完成的書信當中細細蔓延
在說不出,或來不及說的那些話語當中我們只好以紙筆書寫
以信箋折妥傳遞。隔了不對等的時間空間
或者說,唯有站在如此遠離客觀的時空兩端
我們才能將原本羞於啟齒的死亡與思念,才能將情緒封印沉澱
轉而為輕而易舉落筆脫口而出的一行行字句啊。
於是最好的時光不在於時光本身,
而是經過漫長的等待而終得以攤展信箋
並且因之承載的任何情緒而安靜落淚淺露微笑
或者在空寂的房閣之中解放也似地將自身的思念爆洩出來...
所以你知道我會死的。
無論是安靜或者嘈雜一瞬間,崩裂病倒一瞬間
癲癇發作瞬間,死亡復活一瞬間都不重要了你知道我會死的
我們只要停留這最美好一瞬間我記住你。我們彼此記住
所以死亡或分別就不會讓我們感到害怕了
「你知道我會死的。我再也受不了你的
謊言謊言謊言謊言所以我會死的」
「很感謝你給我的照顧,」
「再去找你,好嗎」
「...」
「現在是三點三十三分,你出去
超過四個小時。我想你是故意不帶手機好讓我知道...」
那才是因為書寫而靜定的,
最好的時光啊。
《關於愛》
關於愛。緩慢流動的MV場景在三座城市裡演映著
純真的De-a-i,為了愛就只是為了愛,遇見的錯身,巧合
勇氣與救贖,替代寂寞,失眠疼痛尷尬,雨
陽光和夜,花,日本中國台灣,異鄉的ba-ru-se-ro-na,你的夢想不是我的
沒有必要為你完成這些。
你的夢想不是我的。
(想到YEE那些溫柔,那些
太膽小而不敢相互承認首肯的隙縫的愛
他的夢想不是我的,這句話對自己說對他說對自己說然後我落淚
關於愛關於失去我們都在學習)
YEE不敢。
只因為我太了解他我知道。所以只能這樣。
我們只能走到這邊他怯懦地探詢我的鼻息在我的鼻翼之下
我們喝,靠著菸和酒膽小地靠近,我的器官火熱卻不是因為他
我想的是P。
他確實是在指責我,他刺傷我,他以為我不懂但是我懂
深鎖的眉愁苦的安慰,還有還有,打不開的心他說
那些全都是他曾用以形容我的詞彙--
令人感到不安卻又有某種抽痛從心底浮現出來。在電影院的黑暗當中
朋友CY哭了,她落淚,如此不可遏抑地。關於愛嗎
其實應該名之為關於失去。從遇見到渴求救贖從徹底錯身到
懂得愛的原理我們走過多少錯路,我們需要多少巧合
在人群中要看見對方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原因是什麼
是愛,可以讓我們走過流著蜜汁釀金的山谷擁抱情人,說情人
說情人太沉重也許在鏡中看見的是自己。他的襯衫他的車
他愛的捲髮他愛的她,紅色,我們都為了對方如此用力改變自己
改變,連自己都認不得自己連自己都不愛自己。怎麼去愛。
很疼啊抽痛著過往的傷口一再錯身失去失去。
關於愛,我想到YEE,
原來愛是一則關於我們相互失去的預言。
Jun 23, 2005
2005/06/20
In the whole life I try hard to salute myself,
but it seems some of you just wouldn't do it.
so that you'd better stay there, not moving anywhere.
所謂「同志非得這樣顧影自憐不可嗎」,
是針對draz文提到電玩當中「詛咒武器」的看法。
試想想,同志非得把自己「身為同性戀」這件事情當作一個「詛咒」不可嗎?
OK,就算這個身分確實會為你帶來一些歧視和受排斥的可能,
問題是這個看似「原罪」的身分,
真的如同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個樣子是「不可避免的」嗎?
與其說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被詛咒的」,
不如將矛頭指向大環境外部啊,是異性戀的道德偽善和恐同症
把某些(極少部分的)同志的行為污名化為墮落
並且把更多(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同志強迫塞進衣櫃裡不敢現身呢?
在這樣不友善的環境之下現身(或者說自我坦承)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因為光是被誤會和被歧視的可能就壓得很多人喘不過氣來。
--問題是並不是同志「先」做了什麼事情,才讓外界誤會歧視,
而是外界「先」抱持了某種偏見,才讓同志的行為被解讀為敗德。
所以要改變的對象不是同志,而應該是外界的偏見啊。
draz文中還提到「遊行是沒有用的」云云,
當時看到卻讓我覺得心頭火起。(我幹嘛發那麼大火,奇怪。)
美國同運史上在初期就是走融合主流(異性戀)的保守路線,
強調自己的言行舉止、思想觀點和「主流」無異,
他們認為以這種溫和方法取代具破壞性的社會運動路線,
可以化解異性戀對同志的偏見和彼此的宿怨。
結果是什麼呢?
結果是造成了著名的石牆事件。
因為躲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為文悼念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的,
幻想著「If I do nothing offensive, they would forgive me」
這樣的想法根本拆除不了恐同症的原子彈。
事實是,一旦「他們」認定你(同志)就是「這樣」,即使,
即使你根本沒有做任何事情,「他們」還是硬要在你身上貼個標籤。
這才是「詛咒」的本質啊。
在目前的同運上,仍舊有保守派以及激進運動派各自進行不同的路數,
兩者當然也都對同志平權有一定的貢獻,
但是在這個melting pot已經變成mixing bowl的時代,
同志應該是對抗異性戀主流文化的強迫同化,
靠著各種可能的手段發展同志文化的個體性、獨特性。
當然遊行正是這「展現/present」的最佳舞台。
「除了愛的對象性別不同以外,我們與異性戀沒有差別」
這是種乍聽之下異性戀同性戀雙贏,實際上異性戀文化得勝的被殖民思維。
--不然為什麼ravers不會說出
「除了go rave以外我們和none-ravers沒有差別,」
為什麼rockers不會說出
「除了play rocks以外,我們和一般人沒有差別。」
這不是很奇怪嗎?
Ravers就是ravers,rockers are the Rockers,
所以同志當然也就是「同志」啊。
去表現你的特色,去展露你的精神內涵,
對自己坦然,才能期待別人也對你坦然啊。
2005/06/24
「文藝男女就是這樣,
沒事做的時候就要自己把腦袋把嘴巴把筆記本都塞滿裝忙。」
我咖啡店的老闆很久以前在網路上寫過的一段話,怎地
覺得切中要害全然不能反駁似地精準。明明是下班後
應該留給自己的時間,明明是個悠閒的禮拜四晚上沒打算喝酒
可以騎車晃到東區去找幾個久不見的朋友,明明是
沒打算做什麼也沒啥好做的時間,
卻還是坐在店裡的吧台上對著電腦掛在網誌上
硬生生要擠出點東西來貼上網路
可這樣究竟是要為誰負責呢,彷彿彷彿
一天的日記空白,一天不稍微書寫點感想心得就像是對不起自己
對不起不應該空白的人生。總該寫點什麼吧
總該紀錄點什麼吧。總該讓一整天的生活留下點什麼吧
怎麼可以走過去卻不留下一點痕跡呢
--可是,說這麼多寫這麼多,到頭來
這「什麼」究竟是什麼卻始終說不開理不清
既無法描繪亦無法敘述。
基於對於中文符號認知的缺匱貧乏
到現在我終於看清楚,哦,或許應該說認清
自己之所以一再一再一再試圖規避被安上頭頂的文青名銜
其實代表了我潛意識當中對於這稱謂
即使如何紀錄書寫直到筆尖掌心都滲出血來,直到
世界末日累積多少文字多少語言,也無能
真正精準地,一語中的地,完整包容地
描繪敘述出這世界該有的樣貌。
啊,這世界該有的樣貌啊。拿個「什麼」去稱代也好
反正語言符號本無能完整反映認知世界
什麼在什麼時候用什麼什麼地什麼了什麼。
拿什麼來作預言也都尚嫌太早不是嗎
2005/06/23
so here comes the summer day。
I turned my nickname on MSN into "Summer Day Begins",
ya all know that pirated from the motion picture。
不過在真正進入那個典型的,在海灘,酒精,與搖滾樂當中
度過的夏天之前,我會先在電影院裡面泡上幾天
考驗自己對於長時間凝視所需要具備的耐性和精神。
應該這麼說吧,其實我老是覺得自己缺乏耐心
一天看三場戲可以帶領我到怎樣的一個新的境界呢我期待著
有朋友說,羅yc你怎麼不試試看去寫影評
那時我們正坐在敦南誠品花崗石質感的大廳外頭抽著菸
兩種Salem,長包短包燃燒著
我說那真不適合我。因為如同你們所見
充其量我的書寫只能圍繞著我的生活本身
從文本裡面得到一些印證,得到一些重新解讀的可能
我從無法解析,無法解析是因為我不夠理性
我只能讓這樣的感情轉折變成個迴圈一再一再地擴大循環下去....
因此我不能寫影評。對我來說
觀看是得到感動的手段,是得到解釋的手段
可是人生怎麼能理性地去解析呢我說。
so it's the beginning of the long, long summer day。
sunshine falls down on me, so hot, and so hurt。
Jun 22, 2005
2005/06/22
Please take it easy it can't all be my fault
I haven't made half the mistakes that you've listed so far
Oh baby let me explain something
It's all down to drugs, at least
I remember taking them and not a lot else
It seems I've stepped over lines you've drawn again and again
But if the ecstacy's in the wit is definitely out
Dr. Jekyll is wrestling Hyde for my pride...
Jun 21, 2005
2005/06/21
這天氣熱得讓人覺得煩悶,即使是
一整天窩在冷氣開放的空間裡面,咖啡機也要持續散發著熱度
把人籠罩在夏天的氣氛之下。店門外頭是一整片湛藍天空
嘩地一下拉開了滿是六月份就要結束的味道。
而這季節迥異於冬天。
冬天的孤獨讓人渴望擁抱,可夏天的孤獨卻讓人習於不再期待。
怎地,這半年過得如此迅速,還沒有來得及記下什麼
就要過去不再回來了。自己的二十歲前半,和P分開的半年
算著算著令人感到一點點憂傷--
我們和男人們分開的時間總比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就像
一場三個小時的電音派對或者熱血搖滾音樂會,總要我們耗去
更多更多時間記憶兼且緬懷。耗去多久,也許幾個月,
也許幾年,也許用半生的時間去記住然後遺忘
記住某個靠近的姿勢和鼻息,記住某個瞬間的吶喊如此熱血奔騰
我們用掉太多時間記憶,又耗費太多腦力精神在對抗遺忘。
所有人都有過的經驗是這樣的吧。
用力再用力,貼近再貼近,冷冷的街換成了亮晃晃的光
極強極強的日光打下,一片令人失神的白,於是我們遺忘,於是
我們安靜。
什麼都不再去期待。
因為夏天的孤獨令人習於失去,習於一個人走過
光燦燦的台北街頭,習於不再期待下一個擁抱的可能。
站在陽光底下汗水流淌如此淋漓,燒穿了皮膚
滴滴答答滴滴,遠方的雨雲下不到腳邊,疼著疼著就忘了
這夏天還要多久才會結束,就忘了去數算還有多少個
熱血的日子會在電吉他音色狂飆的時刻來臨。夏天
說夏天當然是海洋,衝浪,搖滾樂,
加上些酒精尼古丁醉醺醺的大聲說話。大家都在說話
這夏天真得要如此嘈雜,嘈雜囉唆著聲音越放越大喉嚨越來越開
也就忘了要去漫無目的地期待。
我想這樣很好。可是怎麼著,
這夏天才剛開始就像是看不見終點似地過不完哪?
Loop,
是誰離開了誰又放棄了誰拋開了誰怎樣的誰誰誰,你說
用一種我不曾聽過的聲音對我說在那個黑色房間裡面我們擁抱
然後聆聽。耳語竟然也會刺痛扎傷不再冷靜的調性鋼琴響起
音階一路往上開到荼靡到花謝到明天的晨曦。你說我說過
說過的不曾被聽見記得留念什麼也不存在,消逝或者
卑微,謙遜,低賤,是我還是你誰傷害了誰繼續舔舐著昨日的傷口
「it's the last one of the sad trilogy。」
愛是唯一繼續下去的理由是規避危險的藉口,你啊你啊都是
視線裡面全都是你和我的影子交錯著合為一體我愛
你,你,你。誰告訴誰誰愛誰不愛了說不愛就不愛了
然後雨繼續下著。如此滂沱
who is the only one?
who is the next one?
把你的人生繼續寫下去吧我都在這兒看著,
曾經我如此嫉妒你怨恨你用血液獻祭你可現在我全不這麼做。
只是為你感到悲憫如此而已你不值得我也不值得他,
this is your tragic trilogy。
Jun 18, 2005
《麵攤》
為什麼桌子老是不乾淨,她一邊隨手抽起幾張衛生紙使勁往桌上擦拭
著一邊這麼想,一邊還不忘記傾斜視線歪歪頭檢查桌面反光看看以沒有
任何遺漏的角落仍閃爍著油光會繼續讓她煩躁。這樣的桌子怎麼能吃麵
呢,她想,就算只是一家小麵攤也不應該這麼隨便把湯碗盤子收走的時
候只拿條抹布胡亂抹抹就算是擦過了吧,那些油漬不但看起來不清爽也
不衛生,孳生細菌讓客人(或者說她自己)吃出了問題怎麼辦。
事實上她在思考的不只是為什麼這種路邊麵攤的桌子老是不乾淨,而
是更根本的,為什麼和他大吵一架之後會讓她想要走進平常老是嫌那搭
在路邊水溝蓋邊緣(有時攤子底下還滲著廚餘黏膩的油水湯汁)非得先
讓人倒盡胃口再送上肉燥飯陽春麵貢丸湯和燙青菜要人體會巨大食慾反
差的麵攤。這樣的麵攤讓她想起他,還有他那些永遠無法保持乾淨的工
作室書桌客廳茶几餐桌等等,他的桌面上永遠都有散落的菸灰,橡皮擦
屑,前一晚留下的菜渣斑斑點點──更讓她受不了的是,他每次總是從
電腦螢幕後頭探出來笑著對她說別擦了反正擦乾淨了也總是會髒那不如
將就點來個眼不見為淨放輕鬆點吧,然後她也總是從抹布或者廚房紙巾
清潔劑當中抬起頭來給他個老大白眼,也許心情差一點可能又是一次冷
戰的開端。
她對「不乾淨」過敏。
當然她知道吃點細菌下肚子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國中健教課本也教
過人體免疫是多麼強悍的一套系統啊),在麵攤上也只要小心選擇一個
適度抬起手腕的姿勢就可以避免油污沾染到她前幾天新買的凱文克萊套
裝袖口,這樣說起來,麵攤的桌面稍微髒亂一點就算只是用抹布胡亂抹
抹其實也無傷大雅──她只是心理上無法克服,就像她無法面對著一屋
滿桌的髒亂還能夠像他那樣一派輕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死盯著電腦
螢幕處理他的工作案子。
也許,她過敏的,是麵攤老闆放任桌面沾滿油漬卻只拿起抹布胡亂抹
兩下的態度。反而桌面真正髒的程度已經無所謂了。
所以他也讓她過敏。那種心理上的不乾淨呵。她囫圇扒著剛送上來的
乾麵一邊在心裡暗暗盤算著他生活習慣上的種種缺點準備等會兒回家再
繼續不久前未完成的爭執。
轉念之間她又想到,除了這心理上的因素(而且也還真不是什麼罪不
可逭的巨大瑕疵哩)她還有什麼好挑剔他的?生活當中已經有太多不快
樂,和他為了保持環境整潔的話題爭吵不下十次到底又得到了什麼結果
(重點是爭吵過後他仍然我行我素丟給她一屋子永遠收不乾淨的桌面)
?而跟在他後面幫他收拾東西不就是大學時代早已養成的習慣,怎麼到
現在她竟然會為了這件事情和他進行這麼多次無解的拔河?
她迅速地把麵吃完,還不忘記在放下筷子的同時順手抽起幾張衛生紙
使勁往桌上擦拭消滅剛才自己濺出的肉燥油漬像一邊埋怨他不夠完美的
生活態度一邊為他打理所有生活秩序那樣。
怎麼桌子老是不乾淨,她這樣想著並且開始暗暗懷念家中那些老是不
乾淨的,他的桌子們。
2005/06/18
「這場雨怎地像是要下到世界末日似的停也停不了啊。」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五十,你手上拿著新買的CD
Sasha - Fundacion熱騰騰的折衷involved tone digi-House set
還沒來得及將它放進隨身聽按下play,望出大理石色調的一樓門廳卻傻了眼
怎麼著,昨天才聽唸成大的朋友敘述台南的豪語如何淹沒了所有
進出家門的意願且讓他沒上妝就去學校考了試的大雨,轉眼
這厚得像是要吞沒了一切的雨雲飄上台北
狗和貓哇啦啦咪嗚咪嗚汪汪下著。豆大的雨點遮得天色都黑了
旋風吹起,你看見個西裝男子手上的菸被打熄
門廳原可擋掉陽光和雨水,卻在這密如牛毛卻又強悍如走石的雨中
遮蔽保護不了任何人。濕透了啊,你看著遠方匆忙奔跑著往誠品而來的兩個女孩
該濕透了啊,這城,黑鴉鴉的天色深得像颱風夜可偏生是個週五的中午。
近似無光狀態的,中午。你記得也就是去年的這時候
曾經寫了篇台北威尼斯的文章,也記得當時
你是如何安逸地坐在咖啡館的靠窗座位看外頭的大雨滂沱
可現在你不。再儘管你慢條斯理地把CD丟進隨身聽,慢條斯理地
從第一軌rise of the Machine聽見非常迷幻的科技聲響,儘管你慢條斯理地點起菸
其實心裡暗暗罵聲幹你娘這樣等會兒是要怎麼騎車去上班。幹,
這雨打在城市的屋脊轟隆隆地真吵鬧,真嘈雜,想著
是不該大意把雨傘塞在機車行李箱一切失算。深深抽上口菸
大風吹起,怎地菸頭竟然也熄了
別欺負人吧你想。再罵聲幹,這雨倒是一點也沒要變小的樣子你想
這雨下得實在如火如荼--轉念間你笑出聲音來,火啊,還是雨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用上個句子把這兩方詞彙糾結一塊。要是哪天出了防水香菸
你非得第一個去買來抽。是為報復。是為荒謬
人們都瑟縮在空間極為有限的天蓬之下等待,你說等待
人生不過就是在重複重複的等待,等雨停下再走到下個地方去
繼續,等待,等待某個開始某個結束,或說劫數
所以雨是不是會在五分鐘之內停下來就不太重要了,你想
再點根菸吧,本該是對抗等待最好的良伴。你稍微再後退些,再更
後退些別又濕了根salem怎說總是浪費。雨劫,
要小心水,這句子幾年前寫出來還是哪篇小說裡你讀到,忘了
忘記也好罷。失憶,失神,失焦,這大水
像是要下到世界末日似的停也停不下來--
你沒等著雨停。把菸頭抹進早已浸滿水的菸灰缸裡去
大步大步走進雨水裡頭去,感受到自己漸漸像菸灰缸那般被雨水浸透
走向停放機車的地方,一,二,三數算著
當你從口袋中拿出鑰匙並不狼狽反而感到暢坦,插進鎖孔旋轉
「啪」的一聲機車行李箱打開--
雨水像變魔術似地停了。
也許是世界末日罷,你暗暗想著再罵聲幹,
跨上機車辨明方向往咖啡館而去。
Jun 17, 2005
《場景習寫》
已經決定不要再幻想下去。
那應該不是個面貌姣好的女子吧,然而
我已經沒有理由也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去發揮少得可憐的想像力
猜測看不見的,她的五官。對於愛情的斷念仍舊深深啃噬著我的心。
音樂已經停止,燈光正慢慢下來。人們縮在自己的格局內沉睡,
或是安靜地沉思。我知道,人們都嚮往某程度意外的艷遇,
作為無聊時刻閒談誇謔的依據。哦,就像,至少在規律的叢林中
發現一朵蒲公英也是令人興奮的。
然而幻想依舊是無益於現實,
甚且幻想會破壞狀似完美的一種平衡。
所謂愛情的浪漫和偷情的快感,
甚至是女性的婉約柔順和男性的陽剛粗獷,
可能都是因為這種心理在作祟吧。
我閉上眼正在構思心中正漸次成形的那篇小說。
橘黃色的路燈像是一道串聯不絕的火龍,
吞吐迷藥似地強迫夜空朦朧起來。
一 個醉漢, 追 逐
追逐心 中永不出 現
的,心 儀的情人。 。終至瘋癲
以為是
等待一種不可能的 氣質,
招致 毀 滅 追根究底。
卻 是 胸中 虛 無
印,,證與頹廢,。 斷 滅 一 切。
,破碎昏沉的冷寂
──悲哀地 想, 思 考脫不出──
冰 。,,冷 現實 傷
萬劫不復 ,淪陷重重幻象 淚 燈塔
死亡 。。 。的體熱,好 熱
要這樣結束嗎?
其實我並不喜歡悲傷的結局,你一定比誰都明白。
那我們等一下再重新來過一次吧。沒有問題的。
聊天的口吻之中有種莫名其妙的焦慮。
亮燈之後,有時人與人之間還真是無話可說。
我笑了,面對著她
中間隔著一張咖啡桌目光無限延伸不痛不癢,
那段距離變得很遠很遠彷彿不是任何的人際溝通過程
我和她也就這樣笑著,用很虛偽的表情笑著然後
談論無關緊要盡進退退亂七八糟的內容......
不都是,這樣麼?
「人有時候將性當作玩具或者是報復的工具實在是很像豬。」
「什麼時候call我?嗯,再過一萬年,
等所有的人都進化成豬的時候,我永遠住在你的對面,
或者,你希望我在你的哪裡?裡面?」
大笑。
諸如此類。
你會了解的。
「你怎麼說,命運動不了人﹔
什麼樣的人變動什麼命運,翻弄什麼愛情。」
曾經以為可以永恆的,愛情不過是笑話而已呵。
心中勾勒著你和她裸體交媾的樣子,然後用畫筆紀錄下來,
即使如此那也不過是一種殘忍原型的範本,萬萬不能對照到殘忍本身。
其實我知道,在她眼裡可以看到很多東西。
人類和永恆的肉體結合,無窮生命的可能性。
不過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她的眼神,憂傷孤傲的身形,
和曾經屬於她的一切。
然後幻想她在台北一角呼喚我,...
停止,停止,停止。重來。
我寧願見到她在另一個男子的臂彎裡,
這樣還是會有她自以為是的,某種幸福。
我寧可被自己的天馬行空想像力殺傷也不要受到真實的摧殘。
她哭著醒來,不停嘔吐,還邊吐邊大叫:
「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但是我卻完全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害怕的是什麼,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敢追尋不敢試著體會──
時間宛如靜止。
以歷史的見 證 腰 斬, 妳
拖著 罪 惡的 身 軀。
(親 愛 的 :父 ,親大人。)
已經 好 久 好 久
變成妳,燒杯裡面浮浮沉沉 的
福 馬林
。。 有我的手,我的心
臟 ,被切斷的 殘 缺的眼睛
看不見,,。 。不看見。情婦
作為:情婦要有「覺悟,醉漢 的」
情 婦 ﹔ 月
海 電擊棒 ──皮鞭 ,綑 綁
妳只 是 玩 具裡面的 一 個
呵呵,妳只是他玩具的一部分,而已呢。
「你這自私,卑劣的動物,永─遠─永─遠─不要來找我!!」
握著被她掛了的電話,心中有種受虐的快感,仰望天空,
掩飾整個人快要崩毀的感覺。像泡在福馬林裡面的,她的感覺。
我幾乎要喚醒她。
──對不起,小姐,可以聊聊天嗎?
讓我們重來一次,好嗎?
我一次又一次整理要面對且喚醒她的台詞。
但是她依然沉睡。我發抖的手伸向她蒼白且不是很美麗的臉:
──我不知道妳的姓名,不知道妳的愛情,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
我們是不是可以交談,可以做愛?
你知道嗎,前一秒中我才為妳譜好了讚頌的曲子。
我是不是曾經擁抱妳?我是不是曾溫熱妳的手?
那麼,下一個旅途,下一個世代......
當妳從裡面轉醒過來,我會在那裡等妳。
她不再回答了。
不再回答了。
不再回答任何無關的問題了。
「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只能用以想像或是作詩,萬萬不可用肉體來丈量。」
那篇小說的開頭這樣寫著。
多年後,在葬禮上這夥人面面相覷,收斂了往日輕佻,
「怎麼真的這樣?」或者發出技術性的問題: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
而她的身體仍然溫潤地反射出福馬林的光澤,
如此深刻地泛出熱度來,彷彿不屑回答所有後設的謎題。
Jun 16, 2005
2005/06/16
the night i laid my eyes on u, felt everything
around me move. got nervous when u looked my way
BUT u knew all the words to say, and ur love
slowly moved right in. all this time
oh, my love where u been
im mesmerized in every way, u keep me
in a state of daze. ur kisses make my skin feel weak
always meltin in ur heat, then i soar
like a bird in the wind. oh i glide
LIKE im flying thru heaven...
oh my love where you been...
Jun 14, 2005
《句點》
在那個細弱的如芝麻大小的符號之後還有什麼,她其實
早已不願意去推測。依據中國現代語文的使用習慣,一句話
結到了這個符號便是終點,後方,是再什麼都沒有了。接下
去的,和之前的,幾乎是必然地會產生某種程度上的脫落,
無論她心中再怎麼不願,句號,正如同它所呈現出的意義般
在字句字句間作出語韻以及語意的空間割裂。
那存在於她和他之間的巨大割裂顯現於她和他的對話當
中。儘管多數時候,那些話語的結尾是附上了彼此詰問傷害
刺探的問號,或者沉默不語無力抗辯的刪節號,甚至更多斷
章取義歇斯底里的驚嘆號....他們很有默契地,拒絕使用句
號。因為在那簡單結論總而言之語氣的符號後面還可以再加
上什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他在結論後方重新開啟一
個新話題進而衍生出一段新的可能的可能,那樣地小。
因此他們的距離如同句號前後的兩句話一般冷漠而遙遠
,可他們的關係與對話卻從未真正給予對方痛快而果決的句
點。
「你不愛我了!」她說。
「我不愛妳了?」他說。
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處理每一句對話避免落入符號意義
的陷阱,即使當他暴怒地摔破了他和她經過柔焦處理的甜美
微笑,即使當那微笑的臉容隨碎玻璃灑落滿地宛若自格中脫
落的刪節號,即使所有言語鋒利地刺穿脆弱的自衛挺立在心
口淌血如一只只暴烈的驚嘆號,他們,堅持守候最後防線不
去用句號圈養早已殘破不全的每一次爭執。
在那個細弱如芝麻般大小的符號後方能夠展開什麼,她
其實從未認真推想過。抱著單人枕頭窩在沙發上獨自哭泣的
她方才想起在模糊的記憶深處,依稀著,久遠久遠以前,她
對他說出的那個句點後方,會是如此一片料想不到的風景。
「是的,我願意。」
Jun 13, 2005
關於未來
我一直很自私地懷有這樣的幻想:
白天的我坐在電腦前處理我的資料,當時的我也許是作家,也許是廣告人,
當然更有可能只是打零工翻譯文件的自由業,也許是記者或者什麼的,
右手點著菸而左手拿著一杯咖啡啜著那些微苦澀的香氣,
擁抱圍繞著我的是空調,冬暖夏涼的空氣使我的身心都非常舒適。
思考,我可以聽見自己腦袋中思考的聲音變得很大。
偶爾拿起電話來打給在另外一個辦公室的,我的男人,
可能在新竹穿上無塵衣嚴肅地整頓生產線的雜務,可能在上海,在紐約,
可能在倫敦或者巴黎旅行,可能正守著手機等待我的撥號...
當我想念他的同時,他也想起了我。
想起彼此身體的溫度或者香氣,想起兩個人相遇的場景色調,
想起第一次互相微笑,第一次擁抱,第一次做愛,
那使兩個人在城市正確的座標上看見彼此發亮眼神的無聲默契...
一直一直,在兩個人之間閃爍。
當男人推開家門,我會在,會微笑接過他沉重的公事包,
卸下他身上所有疲憊的事務不管是冬天的風衣或者總是隨身攜帶的筆記電腦,
我安靜地吻他,問他吃飽沒,要他趕快去洗澡洗去這些那些倦怠的情緒。
灰色,不能在我和他獨處的時候出現。
我推著他走進浴室,也許在行進間已經以溫柔的姿態幫他褪去了上衣,
(男人的肩背是那樣厚實地撐起內衣而我因此而微微興奮,)
踏進浴缸滿滿的熱水之前男人狠狠地抱住我,嬉鬧著也把我推進浴缸...
他吻我。
他抱我。
他親吻我全身。
我搓揉著他因為坐辦公桌或者長途旅行而僵硬的肩膀,
他笑著親吻遍我全身溼透的便衣...
他幹我。
那是我自私懷有的一點點幻想,
而終究不會有人願意為我完成這個夢的。
Jun 11, 2005
2005/06/11
我想我應該停止書寫一段時間。
雖然這句話好久以前就對自己說過,可是不知怎地
該是放不下這美好的青春時光還是太激烈了的生命本身
壓縮自己的速度太快,到現在仍然是
放不空,丟不開
卻什麼也寫不出來。
是也該讓自己的心休息一下了吧,我想
二十歲的生命如我,怎能寫著寫著
竟要妄念自己能夠進入永恆?
Jun 10, 2005
《女身》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敢回想以前妳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的感受。回憶總是
脆弱又膽小,太在乎,反而會讓原本想忘記的影像變得更清晰,更深刻而無法忘
記。看妳的目光,還有接受妳的目光,都是這樣。
因著妳的多愁纖細,我不再能夠給妳更多的關懷以及愛情,只能在遠方跟隨妳
的腳步,看著妳不確定但是仍然高傲昂揚地前行,深深被妳遺落足跡吸引的我似
乎註定只能陪著妳在淡水看夕陽,在敦南誠品門口發呆。因為我知道,除了她之
外,妳那雙纖弱的手再也撐不住任何的愛情。(因為妳不願意,不是嗎?)
印象中的妳於是只能成為唯一的真實,永恆的,一個形象。
*
因為妳,我曾試著在心底勾勒女生對女生情慾蔓延的圖騰,想像兩股陰柔之氣
的交集會是怎樣的狀態。在愛妳之前我必須先了解妳的心,妳對她的愛情。
也許像是沙漠中的暴風雨一樣,妳用滂沱灌溉她乾渴的身體和心靈,等待她在
驟雨之後倏地開出一朵燦美艷麗的花,看著她凋謝,內斂成為守護種子的硬殼,
適時地再給她一次漫蓋千里的狂放,伴她放出亮閃閃的生命,在沙漠的黑夜裡耀
眼著......也許是海岸邊的裙浪,細細舔舐她的身體,她的面容她的每吋肌膚,
妳膜拜她,在妳和她的每一次貼近當中不歇止地激起碎浪的白花,甚至在黑色百
折裙底下洶湧著更強烈的渴望......
每當心底想起妳對她的愛,我會流下心痛的眼淚。心痛妳對她的沉溺,心痛妳
用一千隻千羽鶴祈禱她能在放學之後陪妳匍伏捷運車站等列車,心痛妳為了保護
她而一次次受到眾人無情眼光的摧殘。我為妳流下的眼淚,滴落到日記本上卻無
法透出任何一圈漣漪......呵,我表現溫柔的方式是不是可以像妳一樣,只求當
一泓荒瘠原野上唯一奔流的清泉呢?如果妳願意,我是不是可以陪著妳等待明天
的第一道曙光落入妳深邃的雙眼?
如果妳願意,我可以為妳獻上最後一朵玫瑰。
(妳說過的,玫瑰上面殘留的水珠,其實是她對自己將死命運預留的憐憫。我
願意相信,因為當妳垂下眼瞼為她感到哀傷時,妳的睫毛已經攔截下那麼一些甘
沁潤涼。那些,是妳為自己濕潤的部分,我明白。)
如果妳真的願意,我是否可以卸下肉身的重擔換上一副女子的乳房給妳一個世
間最柔軟包容的擁抱......以胸口僅存的溫度緊貼住妳因為過分思念她而失溫的
心臟,在忘卻了世界的總統府正前方,憲兵之左,便衣之右,藍天之底,讓妳在
兩只溫暖乳房之間回到母親的懷抱,如果我真的可以,甚至我會考慮用自己的身
體將妳孵化,感受融化了我愛情的羊水在陰道口泌出天使的喜悅......
「生命如此豐盈以致花朵枯萎而且充滿哀傷。」記憶中一個明亮的夏日午後,
妳坐在水池的欄杆上輕輕搖晃著雙腿,妳的右手緊握住我的左手,冷靜而堅決地
告訴我。我很清楚這是妳為自己對她愛情下的註腳,妳一直就是這麼無所謂並宿
命地為她付出妳所有的一切,而忽略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高中男生會在冰冷的
深夜裡為妳的犧牲滴落一顆燙手的鹹澀淚水。就是那個下午,我第一次在炎熱的
台灣夏季感受到一絲從腳底滲透到每個細胞底層的,絕望。
妳對妳自己的絕望,我對妳的絕望,還有我對我自己的絕望。
我還記得第二天早晨醒來左手第三根掌骨的占卜跳隱隱然透出不祥的疼痛。
*
妳把自己遺棄在這冬日冰原般荒涼廢墟中,遺棄在孤獨裡,只依靠對她的堅決
思念,渴望古老預言中遙遠的痊癒,而我只能在遠方,只能在妳最脆弱的時候給
妳一個療傷的擁抱,給妳一朵暗室生養的血色玫瑰。因為害怕玫瑰的尖刺會傷到
妳看似勇敢其實脆弱的執著,所有用以防禦野獸的刺都已被我拔去,畢竟,妳不
是一隻會傷害玫瑰的野獸,不是嗎?
當妳因為她再次用過分理性的姿態拒絕妳而感到痛苦不堪,我唯一能做的只有
在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等妳,無視其他男生的奇異眼光,給妳一個深到胸口都縮
緊以至於疼痛的擁抱。同時在心裡大聲提醒自己擁有已經是幸福,用來掩蓋自己
心酸的聲音......
其實我想要告訴妳,真正澄澈的眼神絕對不是來自妳最在意的人,而是意識到
她璨然開放並飄搖至最遠處的過程中,妳所接收到的光束。我們用流淚認定這種
真正的美感。而妳是否已經感受到,當妳注視她散發光芒的同時,有一雙十分澄
澈的眼神會感染了妳眼角的餘光?
我知道,瞭解一個人如同涉於一條陌生的河流,越往上游行去路途就變得更加
艱險,途中有斷層有一線飛瀑也有平靜優雅的碧綠深潭,也許必須攀越陡峭的山
壁懸崖,可是到了山頂也終於會看到夢中期盼以久的,桃花源。或許要了解她,
就必須隨著她眼光投射的流向先行探勘,為了保護她不要受傷,為了接住她的墮
落,妳選擇了先她一步墮落並沉淪,可是這真的就是妳相信的愛情嗎?
也許,愛情對妳、對我而言,都是一種引發眷戀痛憫的媒介。
*
一個高中生,何以要那樣熱切地渴盼愛情?即使知道走在這路上會有很多的痛
楚,即使會傷害到自己喜歡的人,還是要勇往直前嗎?即使這樣會讓自己受傷或
是讓別人擔心難過,也沒有關係嗎?
*
為妳在日記上書寫。每一天用過分雕砌的語氣誇飾妳的美,用文字在我心中建
立妳的每一種表情,調整映照在妳臉上的光影,嘴角上揚的角度,妳凝視她的眼
神,還有妳和她牽手並行的姿態......
雖然我似乎比她多擁有妳的身體一點,可是我竟然是深深嫉妒著她的。就算能
夠在陷入黑暗的電影院裡緊擁住妳哭泣顫抖的身軀,我畢竟無法使妳的心向我轉
來,我奮鬥了這麼久只能得到和妳牽手並擁抱妳的權利,可是妳竟認定妳自己是
永恆屬於她的。我只能無聲地抗議,不,我連對妳提出抗議的勇氣都沒有!我只
能給妳一些體溫,讓妳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人可以為妳溫暖了軀體。原來一個男
生在愛情之中,也終於會學到嫉妒的酸甜。
還有一次,我站在雨後燦爛陽光普照的西門町街頭,在一個遙遠無法觸及的距
離之外看見妳孤獨的身影。妳周圍的空氣透出一層寒冷的色澤,我不知道是因為
妳的心情還是因為雨水造成的水漬,看見妳安靜地走過,只在一瞬之間妳陡然明
亮了起來──我追尋妳歡愉漂流的方向,看見了她的笑臉在向妳揮動著右手。哦
,原來這就是所謂希望破滅的感覺嗎?
曾經天真以為,我和妳可以有一個快樂幸福的結局,至少,在高中畢業之前我
們可以一起走過荒蕪的台北街頭,或者再少一點,在大家都埋首於實現夢想的高
三之前,我們可以一起度過每一個快樂悲傷吵架以及安靜的日子,雖然一開始就
知道妳心底有個我勢必永遠無法超越的她,但是我真的以為,我可以用無望的付
出換取一些妳的同情分數,用自我放逐證明自己對妳的真心,結果卻是殘忍地發
現,原來妳對她作了更多更加無望的付出,妳自我放逐和放棄的程度比我還徹底
許多......妳甚至,未曾在我面前將妳週遭陰鬱的空氣揮去......
我想哭,可是我不能哭。從看見妳和她並肩同行的那一天,我就決定不能在妳
面前落下脆弱的淚。我不認為這是我的堅強,反而覺得,那不過是一種知道即便
自己陷入最糟的境地也不會有人理會的、悲涼的頑固而已。對,因為愛妳而落入
的最糟境地,大概就是這樣而已了吧?眼淚倘若只能筆直墜落塵土,我便不允許
它落下,因為這是一個孤單的人最後的自尊。
西門町的陽光還在閃耀著,妳的背影卻已經在我的眼中逝去......
(但妳知道,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妳。即使在未來都還沒有決定的路上
會有那麼多可以預見的不堪和坎坷,即使在妳夢中出現的可能永遠是她形狀漂亮
的曲線,即使我在妳心中只不過是一個會陪妳逛街陪妳牽手給妳擁抱的好朋友,
我還是堅持著要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雙手,去建構我和妳的,無望的幸福。)
*
看到A片裡面女子晃動的乳房,有時候竟會想到妳的身體。但這不足以使我感
受到害怕,我害怕的是,更多時候我想到的是,妳會用哪種眼光看待那一對乳房
。我想妳是不是會在心中將AV女優的臉換成她的,是不是會想像那一對乳房來
自於另一個綠衣黑裙的女孩......
重疊牽扯的擰痛。
漸漸地我不再那樣在乎妳用什麼樣的眼光看我,因為,白費力氣。從高一上學
期認識妳到現在的四百多個日子,我完全是白費力氣地在愛妳,愛情還沒有來得
及實現就要老去凋萎了。再怎樣繼續我也永遠得不到妳的真心,因為妳不願意,
因為妳不願意對我這樣的男孩付出。
上回妳說她不像我,她不懂三島由紀夫不懂川端康成不懂村上春樹不懂夏目漱
石也不懂森鷗外,妳說她在乎的是Prada是Sisley是Calvin Klein是Gucci是Elle
還有LV,而妳在乎的正好是像她那樣有些純真的高中女孩,也許她在妳心目中是
一個標準的女子原型,而妳要的不是男孩子的火熱器官妳要的是一具有柔滑曲線
的身體可惜的是我永遠不可能擁有一雙妳在夢中熱切盼望的豐滿......
所以我只能用我的肩膀陪妳走過,陪妳赤足走在愛戀她的碎石道路上,腳底傳
來一陣陣刺痛,輕輕地滲出細弱卻艷紅驚心的血絲。最讓我難過的是我要的妳給
不起,妳要的我又何嘗能夠給妳......於是我們貼近了,甚至我還能夠擁有妳發
育完好的女性身體,但是我們的心卻像是兩條歪斜線,來自不同地方,又往不同
的方向延伸到黑暗的最深處。
我很清楚在自己身體裡面流動,一不小心加速摩擦就要迸出火花的是什麼。情
慾。對妳的情慾。不但慾望妳的身體,更渴盼妳的心最終會是我的。但更令我直
覺到恐怖的,卻是世界在瞬間變得不一樣了,儘管變得怎樣我不十分清楚,只是
感到被遺棄流放到一個全然陌生,沒有愛情的國度......早上起來看到陽光就讓
我想哭,因為有一個絕望的念頭在心中成長著,今天又是這樣,終究只能陪妳走
過,卻不能用我男性的溫柔去替代她女性的飛揚......
最後我要告訴妳,我,終於醒了。
*
記憶中,似乎總是喜歡這樣向別人描述印象中的妳:妳有一雙溫度略高於攝氏
20度的眼睛,喜歡膩在台北東區的透明櫥窗後方透視來往的人潮,用右手上的
藍色中性筆忠實紀錄眸子的所見所聞所得,和前一天在西門町看到的互相比較。
妳酷愛用可口可樂測量胃酸的酸鹼性,把自己假裝成化學老師的崇拜者,但是事
實上妳只能在社會組等待世界末日來臨,除了熾熱的心之外妳只有一雙纖弱的手
,無論如何支撐不起藍色天空沉鬱的重量......
我知道,這樣的記憶已經失去很久很久了。
但是我現在懷有一個夢,裡面有一則小小的消息,聽說,她終於接受了妳狂熱
的愛情,終於肯誠懇面對妳給她的愛──場景是這樣的:夏日午後沒有雲的天空
。靜止的空氣襯托出陽光的空洞和焦灼。我獨自一人站在樹影底下。陽光從樹的
枝葉之間篩過來灑在路面。我的白球鞋白色襪子和參差的光影。五十年代的黑白
電影風格流轉著。蟬鳴齊聲響起。遠方。兩個綠衣黑裙的女孩在光輝中奔跑。清
脆的笑聲。
我清楚看見妳的決心往前方路上焚燒,為妳和她點燃了指引方向的光亮。而我
的旅行還不能終止,只因未曾找到自己幸福的方向......
Jun 8, 2005
2005/06/09
生活裡,每個人當都有過一些恍神時刻,儘管絕非蓄意。
在公車上聽著隨身聽的時候,跨年晚會聲色洶湧
在人潮當中移動的時候,端坐咖啡館吧台
總是過於冗長寫不完的作業寫到一半的時候,一根菸點起
還來不及抽完擱置在菸灰缸嘴上的時候...
總是一時失神,回個身就要掉落一秒鐘前的思緒。
其實也不是真的忘記,只是
愣著愣著,沒那麼真切地在腦袋裡記錄下適才響起的聲音。
可能這其實是種保護作用也未可知,你知道的
生活當中總是有那麼多瑣碎的,不堪的東西在壓榨著
壓榨著殘存的菁華腦力。硬要生出些什麼
說真的是誰也說不清那什麼究竟是什麼,還得要記住呢
那又要花去多少腦容量耗死多少細胞。
生活本身投射過來的影像過於巨大,我們怎能
將它照單全收,連幾分鐘之間發生的事情都要牢牢記住呢。
那些動作情緒思考的縫隙漸漸被破落的記憶給填滿
記得一些,丟掉一些,更多的
被略過不提,在無心關照的某個瞬間佚失了...
記住該當記住的部份就好。你也知道
更多時候連自己珍貴的記憶都沒能完整保存的時候,那情緒
才是多麼不堪。恍神
作為生活當中無所不在短暫的失憶,其實
是讓我們凝結起面對下一個瞬間的勇氣。
Jun 7, 2005
論《古都》
「難道,你的記憶都不算數……」
──朱天心,《古都》
在切入小說主題之前,我想先談談關於中文文學作品當中的美感經驗和歷史
觀望縱深的關連,再從這關鍵去讀朱天心的《古都》。
中文文學中的美學概念講究恆常,和諧,均衡與調和。文學作品當中的「時
間」觀念經常是緩慢(甚至這流動的狀態要近乎凝止)的,從巨觀的角度描繪
敘事全景,空間當中被書寫出來的(可感受到的)瞬間挪移似乎並不存在,只
是拖磨著現實一路下去,搬弄著沉溺耽美的,永恆。無論呈現以何種樣態,永
恆即存在。中文式的美感經驗牽掛著歷史推演,一齣戲中再好的腔口把式只是
虛妄,再細膩的山水潑墨也都畧為空泛外顯,非得套上了對時間、對記憶、與
對歷史的不斷省思反證一而再再而三,存在的「現實」方有美感可言。
這美,該多麼沉重不堪,兼且拖泥帶水呢。
但請別忘記了中國幾千年歷史浩浩湯湯如大水流過,連聖者如孔子也要歌嘆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身在其中的我們都只滄海一粟,置身這深邃洪流我們時
時回頭觀望,且目見個人之於世界的渺微與歷史的強度。攀援著歷史的脈絡妄
求完美,因此文學持續前行,生命的必然偶然也就顯得不過一線之隔──在不
可逆的長河中硬要花朵在枯萎前勉力綻放璀燦光華,才是多麼不堪負荷。
張愛玲在散文集《流言》中也有言如此:「在時代的高潮來到之前,斬釘截
鐵的事物不過是例外。人們不過是感覺日常的一切都有點兒不對,不對到恐怖
的程度……為要證實自己的存在,抓住一點真實的,最基本的東西,不能不求
助於古老的記憶。」
拿這美學論調去討論朱天心《古都》當中那乾涸枯竭的台北市場景,才能理
解表面上繁華豔麗的城市首都之所以稱古,是因為在時間當中,人群移動建構
出我城的萬千風華,卻也同時將之推落「永恆」的陷坑──時光荏苒,一座城
市怎能敵得住時間的莖蔓匍伏磨蝕,更確切地說,當城市寫生僅存建築物黑闃
的光線剪影與人群遊走時的粗重呼吸,除卻了記憶種種悲憫交雜曾經發生的(
那些在其他作家筆下被一再虛擬重構,可能真切也可能因為刻意修剪以致虛妄
不真的)故事之後,城市終將成為廢墟──沒有過去,文明昇沉的過程走到最
底,最底,萬事播遷,甚至五洲板塊可能又是幾度播遷,掘地三尺哪還有半點
記憶的屍骸呢。
這美學歌詠永恆,真美。是也真荒蕪。
然後我們目見朱天心的敘事者走進古都。
縱是偷偷移用川端康成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同名小說《古都》,朱天心的老
靈魂也來回京都台北之間,卻不講川端小說裡那細弱綿長的雙生姐妹演義兩套
不同人生際遇的美麗哀愁。朱天心的《古都》故事看來簡單:已屆中年的女性
敘事者遠赴京都,要與曾經親如姐妹同志出了校門卻各奔東西的老同學相會。
可她要等的老同學終未出現,獨自漫步京都之時卻憶想起往事種種如歷在目。
故事並不就此打住,敘事者比預定日期還早回到台北,卻陰錯陽差被當成日本
觀光客,她於是將錯就錯,拿起日文的台北導遊手冊重新逛起這她(以為)早
已熟得不能再熟了的城市。
這女敘述者,似乎是被朱天心長久以來寫作風格承襲的老靈魂給附了身,穿
街入巷,行行復行行。在京都獨行的經驗,讓她腳下的台北恍如幽靈城市魅影
幢幢──過去現在相互疊映,痕跡重重。
總統府還是總督府,艋舺還是萬華,大稻埕還是大同區,本町還是重慶南路
書香芬芳,末廣町,壽町,新起町,西門町。政治的台北,商業的台北,歷史
,人文的台北,自然的地理自然的歷史,隨著敘事者的腳步不斷穿梭移動在現
實場景的搭建之中,這些那些,記憶洪流遂匯集一處。然而詭譎的是,朱天心
文中的古都台北,何以讓多數久居於此的市民們都了無以往關於城市身世的記
憶呢?或者說,即使是我們,身處現實的台北城裡,究竟又有多少人記得這城
市過往的故事呢?朱天心在《古都》文中一再引用陶淵明〈桃花源記〉之典,
好個後現代的「晉太元中」啊,當敘事者偽裝成日本觀光客潛入台北桃花源,
卻發現市民們多「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這樣一座喪失了對歷史記憶能力的
城市,究竟是樂園還是荒土?
記得的,不記得的。
無心佚落的,刻意遺忘的。
城市的身世牽動它的模樣,水泥鋼骨大樓所畫出的天際線其實只是軀殼,唯
有徘徊游移在空間和時間當中的鬼魂靈魄所背負的歷史(往往是那些鬼魂們咿
嗚低喃不已的繾綣耳語呵),才是一座城市之所以展露它現下容顏的關鍵。可
是當人們庸碌汲汲於日常生活,腦袋中竟不曾勾勒出任何一幅城市過去的風景
,當人們早已忘記,甚且從未記得我城的空間中曾經發生的任何事件(比如說
二二八的革命聖地現在是黑美人酒家,西門町原是狐鬼奔竄的亂葬崗呵),一
座城市拖著步伐走過自己蔭蔽的內裡,啊是走過去了,就再什麼也留不住,重
若泰山輕如鴻毛的都將忘記。
朱天心是清楚地查知了歷史之於城市樣貌的重要性,並且(怨毒地)深悟時
間流變其實在我城人民身上起不了太大作用的道理,才要在小說《古都》裡企
圖以旅人的步伐交錯編織起城市的過往現實,要叫停歷史,要叫回時間(然則
這時間是『已然流過的』時間),從空間中被習於疏忽遺落(卻記載了時間以
及歷史在其上刻畫作用)的各種微小痕跡出發,走回到歷史發展的線頭,透視
現實並得以看見我城歷史的靈魄。
隨著如此寫作策略的推演,所謂「歷史」,在《古都》當中便不再只是線性
的流動──無論可逆或不可逆,循環或交錯──而是斷層,塊狀的存在。不可
見的歷史遂藉著具象的城市地理還魂重生,回憶也就如同考古。
我城台北日新月異,即便是名為古蹟的建築有一丁點兒仿古的氣味身形,也
要被消費蹧蹋得不成樣子。《古都》裡是透過了偽外來者的眼光,方能在那些
早被習慣了的街道巷弄之間看出些歷史的古意盎然來。與怪力亂神五光十色的
台北比起來,京都,這自平安朝以降的日本古都,一景一物在朱天心筆下竟赫
然顯得天長地久──每個磚瓦屋簷,似是都記住了曾經發生的所有氣氛變化與
人文風景的時移事往。兩座城市作為「古都」題解之兩面,身世大有不同。
時間悠悠忽忽地過去了,駕著歷史的車輪,ㄧ個時代一個時代地過去了。
然而人們記得多少?
關於過往今昔的我城台北,儘管存在紀錄於白紙黑字的(官方的)歷史文本
之中仍然那麼恍恍然像快轉著看一捲受潮發霉的錄影帶,人物場景在其中白光
亂閃,鮮少有可以憑藉往更確定更深邃處窺探的的細節。歷史文本裡,該被剔
除的部份早就被政治正確地剔除了(就像有人探問張學良西安事變的真相,他
說只要蔣宋美齡還在他就不說出來,卻在百歲高齡先蔣宋美齡一步撒手人寰)
,不該被記得的也就當然沒人會將目光投射過去。其實我想到的是,幾年前我
還處在一個不願相信官方歷史並且汲汲營營想要從各種「文學的」文本虛擬紀
實中探求歷史真相的狀態,到現在卻反而覺得那一切都虛妄透頂……
從具象摩登台北看去,看透現實的表層直指歷史核心,朱天心的敘事者走向
太平町,六館街,老公館,陳天來宅,辜顯榮宅,波麗路江山樓等等。然後她
來到環河路的水門之外,那條過去曾被朱天心自己比為台北揚子江的淡水河(
河上但不見方舟,卻可能有浮屍)──如此這般尋尋覓覓,日暮途窮,只不過
是為了讓靈魂有所憑藉,讓可能早已逸散多時的記憶回魂,這尋覓當是在城市
當中相同位置對過往事物的降靈,於是也就使得重新召喚的儀式更加詭譎鮮明。
所有的欲望,記憶,與身份重疊著。敘事者是來自在地的外來客,此間種種
要人難分彼此(正像川端《古都》裡的雙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一般,)所謂事
物真理歷史因緣都在城市的巨大身形之下成了眾生法相的投影。──有限的都
會空間之內,只有老靈魂能來去於現實之底的裂痕隙縫,看穿斷垣殘壁背後的
敘事迷障。
從最繁華(卻理所當然地棄絕了自身歷史源流的)所在,看出最寒涼的歷史
廢墟,正是朱天心《古都》一文所要探究的,城市的身世。
沒有歷史,當然也就不會有現在。
我們都是踩踏著前人的足跡,以歷史的骨骸建構起當今的我城台北。
當然我們並不只如同《古都》當中所描述的那樣,是天生健忘的動物。從檔
案文物史料古籍,甚至是城市開發的過程裡頭向郊區蔓延一路立下的碑文痕跡
等等,透過考訂與交叉比對,試圖從最微小的縫隙當中找出「現實」的身世,
彷彿在與時間的遺忘力量搏鬥,為物品找出它們遺落已久的意義……當然城市
本身也隨著所有昨日飛逝而一日日獲得新的意義,從我們這個時代的視角回顧
過去逆溯以往,我們會說什麼?我們會從迪化老街叫賣鼎沸的人潮當中,看見
女兒牆上那雙幽怨的眼睛嗎?我們會在台大校園裡,仲春杜鵑盛開的椰林大道
上和傅斯年的鬼魂擦身而過嗎?
如果能夠看見那些,歷史,或者說時間的遺跡,透過細膩審視的目光遂在我
們所能夠觸及的當下漸漸回過神來。
視線,穿透早已斑駁不已的石灰色磚柱而看見了一個靈魂所在的世界──於
是城市當中多出一種時間,過去和現在被交錯扭曲於同樣時空當中卻似乎失焦
了似地靜止了──透過這樣的角度,我們才能再次召喚回城市不知何時被打散
了的三魂七魄,這才發現,我城台北的歷史就存在於我們身邊,只是它沉睡著
,等待著這地表短促躁動的時間某天終於可以緩下腳步來,終於結束長久的失
憶而能夠彼此承載吸收,成為一個時空的整體。
走進一座集體失憶忘卻歷史的城市,無論是誰,就算沒有朱天心的老靈魂附
體上身,怕也要全身顫抖地自語:「這是哪裡?……」遂放聲大哭罷。
「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
──朱天心,《古都》
Jun 6, 2005
2005/06/06
天亮以前的貴重時間得花在比掙扎更重要的事情上。
事情的好壞一向不是我能夠決定的,讓別的地方的別人去煩吧。
現在的我對一杯咖啡的興趣比對那些人還要高。
熬夜打報告真是讓人筋疲力竭的事情,不過說穿了
一整個學期的旁鶩只付出這幾天的睡眠當做代價
是不是還算過於便宜了些。
Jun 5, 2005
他們的生日:
P和J的生日相隔兩天,五號七號,
如此接近。前幾天晚上K傳訊息來說要幫他們倆一起過生日
沒怎樣或沒法拒絕,要出席那所有愛恨相聚首的飯局上去
說實話這令我有一點害怕。
想面對的不想面對的,男人們彼此糾纏的
過去現在邁向未來。過個生日也無法解決任何東西
中午坐著K的機車一路飆過半個台北互相笑稱是太妹
其實我也偶爾迷惑於K直爽隨興的個性,他
總是在沉穩當中有著一些淘氣頑皮。可是基於J和K之間
拖過十幾年早已經沉澱到最底的關係,這距離
是也該維繫住最後的平衡。
到了餐廳門口J坦坦笑著要遲到的我和K快進去
P和他現在的男友打鬧著現出兩天前剛辦的情侶手機功能齊全
像萬花筒一樣。一笑,說P怎還是小孩子心性
國小女生愛現脾氣老改不掉,於是大家拿出手機幫著彼此
拍著張張來電大頭貼,J啊P啊K,這些
男人們玩開了比孩子更孩子氣。其實過去發生什麼
都不重要了,坐在同一張餐桌上氣氛尚稱融洽
就好。愛恨交織的,一頓飯吃過
夢啊現實紊亂崩潰的那些時光就變得虛妄不真了
我想這樣很好,真的。
Jun 2, 2005
2005/06/02
Coldplay - Speed of Sound
How long before I get in? Before it starts,
before I begin? How long before you decide? Before
I know what it feels like? Where do, where do I go?
If you never tried, then you'll never know. How long
do I have to climb, up on this side of
this mountain of mine?
Ideas that you'll never find, all the inventors could
never design. The buildings that you put up, Japan and
China all lit up. The sign that I couldn't read,
or a light that I couldn't see, something’s
you have to believe, but others are
puzzles, puzzling me.
on the speed of sound...
《她怯於接吻》
她的口唇一如蜜蜂般怯於接吻
在短暫的花朵間羞澀
回到平時晴朗兼且自得的時刻
她微微不安定,不相信自己懷有
足以使全世界受孕的偉大雌性,也不相信
我們會充分地放心。她害怕接吻的
螫刺,更擔心接吻之後
閉上的眼瞼突然打開
看見一切。她的愛情疼痛然後
浮腫
Jun 1, 2005
2005/05/30
不要忘記我天生就是個說相聲的料子,在信義計畫區的
不寐夜色底下舉起手來看欸一下怎才八點半呢
半捲著舌頭這人生ㄦ也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看了一部好片,吃幾個美味甜甜圈,然後從容踱過感到幸福
你說,你說在二十五之前我們還有多少美妙時光把握,
還有多少,那些囫圇吞棗或者身陷囹圄的時光不致發福。
往哪兒去呢?
我們胡亂轉著圈想要找點東西果腹,原來
失卻了那些感情紊亂不來擾動
我們當然可以只為了晚餐要吃啥子煩惱。是也該簡單
一架飛機自一零一天際線邊劃過,安靜明亮夜空
不過呢那些複雜交錯縱橫的過去,都在,都還在的,
是還有些不可遏抑,當然度過了的熱血時分台一冰店遇見不該告白的過去,
謀殺掉斷線的尷尬防範未然。扒著冰低頭悶吭
不該發生的就別讓它發生我們總要目見未來,
過去,現在。
關鍵字的人名牽扯已經不再重要。
走過去啊走過去。回到公館長長的街頭
趁著還能捲著舌頭操京片子嘲弄現實負重的年輕,
年輕尚在,等到四十歲我們還能奈它如何。
頂多也就是嘴上叼根菸,
看完半早不晚八點半的電影呆坐在華納威秀信義三越的中庭,
舉罐半乾的啤酒瓶大聲說話喳呼喳呼,夾腳拖鞋
看人群過往來去,吃甜甜圈嗑小林煎餅說再發胖些就再沒人要。
笑笑,哭哭,落淚唏噓一切。那又如何呢
所以一切都是枉然。
二十歲的我們走過再一倍的年頭,
等到四十當下還會是怎樣?
YEE的電話,
從電影院走出來發現一筆未接來電,
YEE的電話來我從沒來得及接到。例如那些夜半
他正喝著黑標Johnnie Walker時打電話來留下的醉話漫漫,
這次,回電話的時候還是聽見他酒言酒語。
笑罵不要這樣老是喝酒小心有一天酒精中毒肝膽俱廢,
咦一聲這不是我某篇文章裡的句子,是不是。笑個坦然。
原來我寫的是他,早把他當成個藍圖書寫
沒道理逃開。逃開他遺留在我生命裡的聲音形象名字。
YEE說他劇本寫到二十九我依稀記得一個多月前他說到二十三,
總該有所長進不要老是原地踏步的人生哪兒也不敢去。
不敢去的是我還是他,誰說誰膽小誰說誰不敢面對。
我說他膽小,他卻不承認
自己沒敢要我這年輕果敢身軀,一道身體如此糾結著他要的
青春,力量,金屬。他不慾望永恆可他仍想著
要不養我一輩子,把我餵養成你理想裡的模樣吧。
沒法完成的,電話裡我說。
我是不是第一名,你是你是,那你給我第幾名。
哄騙著。
原來對老男人和年幼男孩說話原有著相同的本質。
掛了電話我對身邊的朋友cy淒促一笑,轉身下樓覓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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