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年10個月以來,我們第一次見面。在羽田機場的入境大廳。
我的班機比他早了大約30分鐘左右。我領了行李,通了關,出到羽田機場的入境大廳,就再多等待一下,也沒有問題的。畢竟已經等了這麼好些時間。其間我和台北的朋友在手機上傳著訊息,瞎聊著,我說,「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緊張,」十來分鐘後,國泰航空的機組員走出來。我知道,再過不多久他就會出現了。
——然後他從入境出口走出來。他左看右看,我站起身,望著他的方向揮手。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我。
他走過來。
這趟旅程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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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面那時候,他的第一句話是,「欸,我們要往哪走啊?」
我在內心笑出來——那些我所預想的,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尖叫,哭泣,擁抱,激動的事情,完完全全跟我所預想的一樣,全都沒有發生。在啟程之前,我和他香港的女生朋友聊著天,我跟她說,其實當然還是有點緊張他是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而我,又會不會成為了另一個人?
她說,你別傻啦,W就始終都是W。我好像在手機這邊聽到她讓我寬心的笑聲。
而他,確實始終就是他。
像這趟旅行當中,我們就吃飯,走路。再吃一頓飯。接著再走路。第一天吧,從新宿走到了中目黑的晚餐。第二天,從橫濱中華街走回港未來中心。第三天從新宿走到四谷,再到六本木。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在箱根大涌谷,在強羅公園。而第七天我們從新宿走到日本橋。第八天。走到代代木,到池袋,到銀座。
吃飯,散步。久別不見的旅行像是那每一趟我們所熟悉的旅行,他總是要我走在前面,像最一開始,他說的那句:
「路都你選的,我人都只是跟著。」
每度我領先一段我會回頭,確認他跟緊了在我後方三五公尺的地方。而他會翻開臉,努努嘴,彷彿在說,哎呀,你走啦。別擔心我。
第一天,我跟他說,我們就搭利木津巴士進新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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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門旅行哪有不吵架的?就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我們直到第七天,才因為我前一天晚上溜出門喝酒,和台灣的朋友鬧到凌晨三點,在酒吧弄得滿身煙味回到房間——隔日早上,他氣鼓鼓地說,羅毓嘉,你以為你幾歲了?還可以這樣喝?我嚴正警告你,接下來兩天你好好休息,都快40歲了不要覺得自己還很年輕。
第七天。我想,這個節奏挺好的。
那時他說——再怎麼喝也要有個限度,我們身體都會慢慢開始出問題,你不要又把自己喝死了。
「哎呀,你走啦,別擔心我。」13年多了,他還是那麼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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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從機場開始。第九天,自然也是。
臨分別的時候,他說哎呀你就去晃一晃啦,不要只是在那邊浪費時間。我說2023見呢,我非常確定他始終就像是他那樣地「啐」了一聲,再翻個白眼,像是在說,你不要每次都那麼像小女生。
但——我就是小女生啊。
比較資深的那種。
他說,整個世界很快要重新回到流動的樣子了。世界已經是這個模樣,你不可能抵禦任何開放的聲音,開放的浪潮,很快地世界會回到我們之前所習慣的樣子。在台北晚餐。在東京晚餐。在倫敦晚餐。或許,在已經不太可能的香港,晚餐。
下次見囉。而我終於又開始對於生活能夠有所期盼,我所期盼的,也不過就是每度每度,跟他對坐一桌,叫來一組wine pairing的晚餐。到老,到很久,很久以後。
——欸我們下次去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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