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photo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Oct 24, 2019

「這路是我們的!」






「這路是我們的!」明天就是2019同志遊行了。想起曾有一年遊行的南路線上吧,明明申請了兩線道路權的路段,大家走著走著,當一些人走回人行道上,旁邊的警察就這樣「順勢」把內側的第二車道開給了汽機車。雖然明明我們該有兩線道,路幅還是就這樣被壓成了一線道。

雖然那時,路權,明明是我們的。 

現在想起來——想起過去這幾年大家一起承受的所有那些,好不容易爭回我們手上的婚姻平權、又可能即將失去的性別平等教育,那些歧視與反歧視的拉扯,還有,不斷從不知道哪個農曆七月跑出來還沒回去的前同志後同志跨虹者whatever,都像極了那個路權的隱喻。 

已經是我們的權利,只要我們一時退讓了、疏忽了,這個社會,或者說那些少數懷抱極端惡意的人,就會見縫插針地欺壓過來。哪怕是刮走一點點已經屬於我們的權利也好。 

所以,大家請記得明天的忠孝東路是我們的。從逸仙路口一路到林森南路口的忠孝東路,請大家勇敢地走在柏油路上。 

路權是我們的。這一天,是我們的。 

好啦我知道人這麼多要大家都記得真的很難,而且又是這群不受控的傢伙(對,尤其是你們這些男同志!),所以請大家明天在遊行當中彼此提醒—— 

走到路上來。 

不要走在人行道。因為這路是我們的。至少有兩線道是我們的。我們要把它佔好、佔滿,塞到飽,頂到肺,讓大家嚐嚐我們台灣佳麗的厲害(到底演哪齣)。 

想在一點半左右加入遊行隊伍的朋友,可以直接至大巨蛋或國父紀念館捷運站那一帶,加入紅色大隊或橘色大隊幫忙開道。(好我知道男同志都愛睡很晚又愛遲到,所以大家一起加油ㄅ) 

本文重要,請大家協助傳發廣傳,互相提醒有福報,廣結善緣好打砲。善哉善哉。(大誤) 

2019 Taiwan LGBT Pride
台北市政府廣場—仁愛路—逸仙路—忠孝東路—林森南路—仁愛路—凱達格蘭大道






















 

Oct 10, 2019

台灣、中國,一邊一國

雙十這天,放假很好。但跟海外朋友聊到為什麼今天放假,還是不得不承認,跟小時候比起來我沒能那麼坦然說「是我們的國慶日」了。

小時候,對啊小時候十月十日理所當然地是國慶日。

但年紀越大,越覺得那個憲法上仍稱的國家,和我所認同的地方,中間頗有些曖昧的彆扭。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中國,另一方面則是許多諷刺的事件在這個國家發生比如說這個國家誤殺掉了一個以「國慶」為名的年輕男孩,以及,旅行的時候,各國的移民官若不看護照封面的「Taiwan」,往往膝反射般問:「你的簽證呢?」

慢慢地覺得,中華民國當然不是中國。台灣,自然更加不是。小學習作簿上的要當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已經成了個笑話——畢竟真正的中國人都在抵制NBA的同時、堂堂正正地去看盜版NBA串流了——今天是中華民國的國慶。但是,台灣的呢?

台灣還沒。我不免想著,是什麼事件發生了讓我與我的世代,漸漸覺得中華民國有著尷尬的位置,而稱呼自己「台灣」,並不是一件不妥的事情、甚至值得驕傲?上回一個德國朋友問我,「你的世代,是什麼時候,開始稱呼自己『台灣人』的呢?」

我說,老實說我不知道。

我的朋友們,有的出生在純正的外省中國認同家庭裡頭,有的則是跟我一樣,光看著身分證上的「籍貫」欄就自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出生在台灣的中國人,許多人要直到出國唸書、工作之後,接觸了世界上其他不同的血緣與認同的人之後,才發覺:台灣就是台灣。

那麼其他人呢?一九九九年七月,李登輝提出「兩國論」。短短二十年間——約莫就是一個世代的時間吧——改變了一切,同時進行的文化的自由化、多元化,以及對法治社會的信任與信仰,作用在我的世代身上,卻不可免地產生了某些內外在的扞格。

法理上的中華民國還是在這。我們的護照上的中華民國還是在那。然而在我們的認同當中,中華民國不再、不會、更不能是中國。我們對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感到美學上的尷尬,對於黨國依然一體那個時代發生的人權悲劇比如二二八比如白色恐怖感覺痛恨。我們越是記起了一些事情,越覺得,中華民國所背負的那些東西,並不全該是值得慶賀的。

只是歷史仍然運轉著——會有什麼時候,這塊土地能真正以台灣為名,開展它新的一頁呢?(或者,大家來公投,回歸那個歷史上真正首次在台灣設立管轄政府的,荷蘭?)

那天在吃早餐時,德國朋友查了Wikipedia,邊瞪大了眼睛說,「真是複雜。台灣好像曾經屬於許多國家,又從未真正屬於任何國家。」

「You were Dutch, you were Chinese, you were Japanese, and now you're Chinese... again?」

「No, we are Taiwanese.」我說。對他眨了眨眼。

他就笑出聲音來說,對,台灣人。

大家假期愉快。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囉。




 

Oct 1, 2019

十月一日,伊國底下兩制已毀未全

今天十月一日。香港放假一日,伊國底下兩制未毀未全,有什麼好慶讚的?早上問了熊,欸你今天做什麼呀,倘要外出,都最好多注意一些安全。

熊哼了一聲,你說什麼啊。

早上被熊老爺輕輕給了一個軟釘子,問他「今天做什麼呢?」他說——「當然是上街遊行呀,你在想什麼?我們香港人還有什麼事好做的?」還有什麼事好做的?就是你好傻,怎麼覺得我們還能有什麼其他。這悲戚,信念,與勇氣交雜一起的情緒真的太深。

而我太愚傻單純,還在問,你今天做什麼呢。

只是不免想三個多月下來了,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家的精神也到了頂了,落至底了。2046依然好遠,好遠。民主真普選,獨立調查警察濫權,也都好遠,好遠。

香港加油。我們不會放棄、不會放棄的。

及至傍晚時分,和熊通了簡短一段電話——大意是說,政府封鎖了金鐘佔中環站灣仔站,就以為人群再也無法靠近政總、立法會,以為停止關閉地鐵站,造就最大的不方便就能夠讓憤怒的香港人不到核爆中心Ground Zero滋事。真是傻了。每個香港公民穿著拖鞋戴著口罩下到地面來的那每一條街,都是戰鬥的佈景,都是抗爭的音樂。

從來不可能封鎖整座城市。即使他們封鎖攔截下每一只運往香港的防毒口罩,封鎖所有「戰略物資」的黑市交易與運輸,他們又怎麼可能封得住這全面性的信任崩盤?

信任,已經沒有可能了。另一廂則是爆出各種基進論詞——港獨,光復,反共——那些完全與中國二十二年來加諸或說容忍香港所擁有的一切基礎「一國兩制」正面直球對決的言論,像是核爆。核爆會摧毀這一切建基於和平、法治、合意的城市發展,非常有可能被毀掉的——

「核彈也不割。」香港人這麼說。不只是草蓆了。

核彈也不割。

這裡的香港就是這麼簡單,這麼像一個正在成長的青少年:當年你答應我的事情、答應我的事情,你就交出來。

如此義正嚴詞,如此而已。

熊說他走在中環的街上,一切尚有秩序,尚稱平靜。但他知道城市另一端——往往被稱作搖滾區的旺角那邊,不知何時會燒起火焰與煙霧的盛宴。對於香港,我想祝福,但內心深處生出的情緒,卻盡是咒詛。這座城市已經被寄生太久,最預言的Cyberpunk創作者有大半以香港為景,某種程度上也是看見了這座城市的未來。

六月四日走到十月一日,朋友說電視裡頭43個頻道裡邊大概有27個聯播著習近平的講話。

香港之於中國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

紅男綠女的金融大樓律師樓,底下大概都有著蝦拼某。不過週末搖身一變成為實彈戰場——布袋彈、催淚瓦斯、胡椒彈,逐一往那些蒙面或未曾蒙面的青年男女身上招呼。然後風來了然後週一就開始了。週日夜晚的清場過去之後一切還是如常開市,如何print多一個deal啊,上工了上工了。

這是香港。香港是不會死的,不要忘了,一百多年前搞革命的那個戀童癖蘿莉控就是廣東人啊。他是不會放棄的。

熊說,我沒事。我都只是在中環這邊走走逛逛。你要告訴你那走進搖滾區的朋友格外小心。他說起話來像是愛我們每一個人的,擔憂的父親。

我仍不免擔心那個父親會哪一天走到坦克槍管的最前面了,伸出手去說,你們答應了我仔女的未來,你就交出來。

現在。

我很想去阻止他。他可能會受傷。但我又是誰?

我是誰我怎麼有任何阻止他的權力呢?很快地——香港就將要成為一個V for Vendetta的城市。

沒有人可以阻止這段歷史了吧。軍隊槍砲也不。

香港加油。我們都在看著,即使我們直接能做的是那樣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