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記者工作群組,有人聊到華航空服員罷工,說,「人家全球到處飛,吃好,用好的,結果搞死我們這些背電腦到處去的人,還要聽他們講自己有多可憐。」
嗯……我覺得超無言。
我完全明白那種心力交瘁,趕稿深淵,追線黑洞的乏力感。華航發表聲明記者要到。工會發表聲明記者要到。華航在證交所發表聲明,記者要到。他們既要看守罷工抗議現場,還得看管資方回應,有的晚報記者明明在中午就已發稿,到晚上十點多還在被追著要稿單。
關於這次不知道何時會結束、勞資談判何時會重啟,況且可能是台灣史上能見度最高的罷工行動,記者的工作權益顯然也被忽視了。
台灣記者的過勞程度在各行各業當中絕對排得到前面。
但老實講,如果每個台灣勞工都有這種心態,哪天台灣媒體記者真的罷工抗議了,搞不好也會被人家講,「這些記者每天跟廠商政要吃飯,有的還讓人招待假參訪真觀光,記者會有禮物、甚至還有禮券拿,吃香喝辣,還要聽他們講自己有多可憐,」那真的也只是剛好而已。
華航空服員罷工的重點根本就不是空服員薪資多高、飛過哪些地方,而是暴露出--拜託,就算是空服員,在台灣的勞資環境,各行各業不管薪資水平如何,資方對勞動條件、工時計算、加班費支給等等各方面,都太壓榨苛刻了。這不是空服員薪水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即使他們薪水相對較高,卻依然感到被剝削。那麼,薪水更低的其他勞工,你們為何不跟他們一樣生氣,為何不跟他們站在一起?
比如說記者一個月兩萬八起跳最高搞不好就五六萬幾年停滯從不加薪,每天過勞追著新聞跑你只知道抱怨,重點是「你們自己為何不生氣」?
台灣媒體的工會,最有組織的當屬壹傳媒,其他的只能說是寥寥可數。
我真的認為勞工要站在一起,白領也好、藍領也好,或者是不屬於甚麼領的也好,你以為自己賺多點屁錢就比較高級了,財經記者炒炒股票生活還過得去也就好了,就天下太平就沒事了嗎?在資方眼裡你不過就是一粒沙,一顆鼻屎,若不團結起來被人家撣一撣就掉了,比較奴的那些還說你們到底在爭甚麼。新聞人被資方壓榨、被要求要即時再即時,即時兼影音、還有原本的紙本稿子要截,快累壞了嗎?某年某報全體加薪幅度是五百元,記者們抱怨著還不如不要加,抱怨完了有嘗試改變甚麼嗎?
之前自由時報要組工會,偌大一個數百人的公司要湊出三十個名字還差點達不到門檻咧,繼續被壓榨真的不能怪別人啦。
再說一次,勞工不團結起來就只會被資方吃乾抹淨。而且台灣的資方還是最慣老闆的一群,你沒看郭台銘大言不慚說「鴻海的同仁都在周六主動加班,即使沒有加班費」在那邊秀下限,還看到別的勞工在那邊幸災樂禍說「ㄏㄏ幸好我沒在鴻海上班」。
問題是,每個人都應該為另外一個被壓榨被剝削被苛刻對待的勞工生氣。
今年三月中旬,澳洲媒體控股公司Fairfax Media 為節約成本,樽節支出,決定在集團旗下的部分媒體裁減120個全職職位。而影響所及媒體內部的編採人力,也不過是八百多人。消息一出,雪梨的《先驅早報(Sydney Morning Herald)》、《澳洲財經評論(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以及墨爾本的《年代(Age)》工會僅用了一天就投票通過罷工決議,贊成、反對是115比3。罷工決議通過後旋即在隔日起實施。
不久之後,隸屬同一集團但並未被納入裁員計畫的《坎培拉時報(Canberra Times)》與《布里斯班時報(Brisbane Times)》宣布加入罷工行列。
「我們將為捍衛每個人的職位而戰鬥。」當時的工會聲明這麼說。
所謂罷工,就是要讓資方感覺痛、感覺損失,讓消費者感到不便、讓社會大眾受到影響,而只要你身為勞工,你就絕不該是一場罷工的「只是旁觀者」。只要身為勞工,你就不該為航班受到影響而抱怨,而是打去客服表達「我理解這些不便是因為勞資談判破裂引起的,請公司盡快拿出誠意和工會對話。」身為勞工,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不便、這些影響的壓力導向資方。
根本就沒有甚麼所謂「你過得比我好你還在那邊哀什麼」的道理。
權利從來就是爭取來的。唯有當勞工都團結起來,唯有每一個勞動者都給予彼此支持,才能讓這場台灣史上最高能見度的罷工,也真正成為台灣勞資關係斡旋史上的里程碑。
最後,對於空服員罷工,華航取消六月24日松山、桃園所有出發航班,並表示「對於造成旅客不便深感遺憾與抱歉。」
我只想說去你媽的爛資方。
對啦,無論是航班底累、改點、甚至取消,航空公司從來就只會深感遺憾與抱歉,反正講遺憾抱歉不痛不癢,旅客情緒不爽從來都是地勤與空服在扛,現在空服員抗議了罷工了,華航還好意思發這種聲明說「深感遺憾與抱歉」到底要不要臉。啊好啦反正就是不要臉啊才會說人家「突襲罷工」,明明罷工投票進行了兩個禮拜資方嘴臉就是傲慢嘛何不食屎。
喔對了,如果有人看到這裡決定回應說,「等你的航班被影響再來講這些吧。」我只想說,下周末本人就是要搭華航班機從洛杉磯回台北喔,但如果華航勞資談判沒有進展,我百分之百支持罷工持續下去。
補個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