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後來有到達他們想去的地方嗎?」
「應該沒有吧。他們都死了。」
今晚看了張作驥的《醉,生夢死》,非常動人,非常感傷。每個角色都在不斷飲酒不斷抽菸,彷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但他們每一個又何嘗不是在所有今天真真切切地活著,愛著。直到生命毀壞的那一天才知道,其實它早在某個時候就已經不對了,而我們對此其實無能為力,他們也是。
一個俗仔弟弟,一個同志哥哥。表姊,以及她養的小白臉。
一個母親,酗酒的母親,和一個美麗的啞巴女孩。他們帶著各自的記憶各自過去,交會在公館河濱寶藏巖的破落住所。
於是一切開始緩慢地崩壞,像生活。巨大的斜坡當我們站在斜坡之頂,放掉剎車。底下是川流的新店溪,或者愛的深淵,其實並無所謂。生活它的本身,我們誰不是背負著所有傷害,所有愛的希望與絕望,方能夠成為今天的自己,而我們在生活的角落在市場口在飲宴的酒家在歡場的舞樂之中,又有誰不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希望找到解答。
找到我們想要抵達的去向。
彷彿一切都會變好,沒有甚麼是註定毀壞的,有時我們感覺安慰,有時感覺失望。更多的有時,世界不過一場廣袤的譫妄。
演員尚禾說,整部電影最難的地方是要把自己放進角色去,反而在拍攝的時候,一切就自然地發生了。這部電影其實難以定義,它不屬於我們習於命名的那些--它只是彷彿一切業已註定得無可避免那樣,訴說意圖挽救的意志,生的掙扎,愛的迷惘。所有事物在正確的地方,都通往短暫的快樂,幸福的傷悲,絕望的喜悅,它們不斷加速,以致碰撞,以致毀滅。
於是電影的最後,碩哥的背影穿入光線暗微的小巷,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蜘蛛網,然後推開門,走入明晃晃的白天。
那些人,後來有到達他們想去的地方嗎?
「應該沒有吧,他們都死了。」
我很少在電影院裡哭泣。不過當那個問題迴盪在心底我流下了眼淚。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裡。
祝福每一個知道自己去處的人。祝福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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