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勝文說他的人生充滿挫折。其實我也是。但我更想說的是,我的人生,充滿貴人,他們教我職場的道理,給我的文學以機會,更或許,他們就是每一個教我愛一個人,愛這座城市,愛這個社會,乃至於整個世界--而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的人。
上禮拜,有一位開啟我職涯的、我很敬重的前輩,說了一段話。
他說,這是一段老憤青寫給小憤青的話。他說,就要投票了。這些日子,你們用各自的方法去挺你們心目中的理想候選人,但我想提醒你們,他可能會輸。我想確實,選舉選到最後一週,有個陣營拿出了超越高牆與階級的愛,卻也有一個陣營,秉持著過去的--那屬於上一個世代的選舉語言,抹黑,動員,訴諸鐵票,卻無法從中看出能夠給一座城市什麼樣未來的語言。他們太想贏了,其實我們也是。確實他們可能會輸,但我們,也是。
老憤青說,我希望當你們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不要有太多的情緒表現,把你們的憤怒,化為讓自己更進步的力量。你們的人生剛開始,往後有更多的人或事讓你們失望。
有別於希望,事實上失望更是常態。老憤青說,重要的是不要因為對人對事的失望,而讓自己也讓你在乎的人對你失望。
老憤青說想介紹一個人給小憤青們認識,這個人的名字叫黃昭堂。他家裡是台南沿海的養殖業者,他高中唸的是南一中,大學唸的是台大經濟系,後來他去日本唸書,拿到東京大學的社會學博士。他是個憤青,十五歲就跟警察幹架,到了日本,他組織了台灣獨立建國聯盟,也因此成了黑名單,長期回不了台灣。但當人家問他說:你恨國民黨嗎?他的回答是:「我不恨國民黨,我跟他們是敵對關係,他們想盡辦法要弄我是很正常的,因為我也想辦法要把他們推翻。」
老憤青說--我希望你們在禮拜六開完票的時候,想一想黃昭堂,當我們能力不夠,努力不夠時,我們可沒有時間咀咒對手的手段骯不骯髒,我們有我們的目標,這次失敗了,表示我們努力不夠,繼續努力。再說一次,失望是常態,一輩子,總會一直對人對事失望。重點在於,別讓你在意的人對你失望。重點是我們努力過了。老憤青說。而他有個朋友,一直都沒把戶籍遷到台北,今年七月初,為了這一戰不能輸,低調的把戶籍遷到台北住處了。
就算輸了,也努力過了,接著我們還要更努力才行。
這場選戰這樣看下來,一開始原本以為會是顧立雄對丁守中的局面,對柯文哲不置可否,對連勝文無甚感想,越到後來,越覺得連勝文暴露出國民黨之所以為國民黨的粗暴、官僚,與一切國民黨必須被傾覆的特質。越到後來,越覺得選舉並非選賢與能,而是選一個願意傾聽,學習,改正自己偏見的領導人--光看連勝文談台北的國際化,還在談國際招商與引進海外資金創造就業機會,而柯文哲則看見了台北「內部的國際化」,他能看見外籍移工與家務幫傭就在此時此地的台北,也知道,這票不能投給連勝文。
但我是否當真已經努力過了?我不知道。直至十月初,我才赫然發現自己七月許和某熊訂下的關西旅遊,和投票日撞期了。我知道自己再怎麼為文批判、再怎麼鍵盤支持柯文哲,都比不上親自走進投票所,蓋章,將票放入票匭的重量。
如果柯文哲輸了,我不曉得自己會有多麼不甘心。一個多月來,我不斷嘗試說服終於換得母親首肯,會把票投給柯文哲。我嘗試說服那些想要投下廢票的友人,票投七號柯文哲。我說,這確實是一次超越藍綠的嘗試。這是多元社會與發展經濟學的選擇。但這些都無法拂去--台北市過去選舉以來藍營得票永遠高於綠營的歷史現實,與這現實所帶來的焦慮。是的,我們仍然很有可能會輸。這些努力都無法超越我無法投下自己一票的遺憾。我們仍然知道,國民黨非常有可能仍有奧步尚未出盡,我們有可能會輸。
即使身邊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乃至研究所同學,在台北市有投票權的人都一面倒支持柯文哲,但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和我父親一樣難以撼動的人,會投給連勝文。這也正如同我父親從未認識其他的三十歲青年那樣,他不懂得我們這個世代,是如何渴望一種改變的可能,如同我不懂得他們的無法改變。
我擔心極了。我仍擔心我們會輸。而這些擔心永遠無法說服我自己--如果柯文哲輸了,我能夠原諒我自己。
我無法要求任何一個讀及這段文字的你們票投柯文哲,只是為了不讓我後悔。但我希望,有一個機會,讓幾年下來--甚至僅是三月學運時,那我們一同在台北春雨之中一齊努力過了的時間以來--我們所努力拚搏的「改變」這本身,終於能夠在某次選舉當中撼動牢不可破的「藍綠分野」,終於能夠讓非法與遊移於模糊地帶的「抵抗」,轉化為選舉時的動能。讓國民黨知道,沉默的人不該被稱為「大多數」。沉默的,是那些放棄自己說話的機會,是選前、選時,選後,都拒絕表態的人。
或許我已說得太多。等到十一月29日,票開完了,台北這座城市將會給我們它自己的答案。
請每一個大家在那天,出門投票。為了每一個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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