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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Dec 6, 2016

我親愛的異性戀朋友們

 
我親愛的異性戀朋友們。
 
我是你的同學,國小國中大學乃至研究所。我是你的高中學長、學弟。我是你學生時代的朋友。我是你的同事,你的部屬。你的新聞同業。你喝過我煮的咖啡。我喝過你為我調的酒。我跟你工作上或許曾有些交集,或許,你也還是我不時打電話叨擾的消息來源。我是你曾翻閱的書籍的作者。你或許在不同場合與我講過話。或許沒有。
 
我是你家人。我是你的表弟、堂哥。我是你的弟弟。
 
我是你的兒子。
 
如果你讀得到這篇文章,泰半你早已知道我的同志身分--畢竟一直以來我從不曾隱瞞過。你也許曾經在我不少談到同志人權的文章底下按過讚,你讚美過我和老爺的遠距離戀情,你說過「這麼閃是要我們怎麼教小孩」。你曾經私底下給我各種支持和鼓勵。在這條爭取「平權」的路上。你是我的異性戀朋友,我非常感激。其中當中的一些你們曾邀請我參與你們的婚禮,在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在台下熱烈地尖叫著。而你們,也不吝在屬於新人的舞台上,祝福台灣的同志婚姻與多元成家早日法制化。
 
我真的多麼多麼感謝有你們這些要好的朋友。我也知道,一路走過來身為同志,如果不是你們我不可能過得這麼好。我的一切幸運,都應該歸於你們。
 
但近日,相信你們也都注意到這社會開始被那些反對同志的人們--那些內心滿滿恨意、與暴力、與仇視眼光的,我們的同胞啊--狠狠撕裂。儘管我們的友誼、我們的交情,無疑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無私的愛、以及那每一個我們一齊熬夜唸書拼命在新聞現場趕稿甚至為了一條寫不出來的消息在電話這端那端的大鬥法,都好,我們的這些交誼,無可否認的,是愛。但有些人,正在散播仇恨,有些人,正準備把那些不像我這麼幸運能夠擁有你們的同志們,推下懸崖。
 
所以可不可以,讓我請求你們,在按每一篇婚姻平權文章的讚之外,也能在你的牆上,寫下隻字片語,表達你對同志的支持。那可以是任何東西:關於你的同志朋友,關於婚姻平權,關於,讓世界上再少一個因霸凌而死的同性戀、跨性別,再少一例就好。任何東西。
 
你的支持。身為一個異性戀的,你的支持。
 
我知道我在臉書上一向聲音宏亮。但其實一旦離開臉書、離開網路,我,羅毓嘉,也不過是那簡單的一個人。
 
因此我需要你,需要更多夥伴。我充滿感激擁抱你們的認同,但現在,這時刻,我們不只需要你們的寬闊的愛與包容,更需要你們一起,跟我,跟我們,一起為這件對的事情發出你的聲音。
 
好嗎?
 
就是現在,讓我們一起把這件事情做對,好嗎?
 
拜託你們了。真的謝謝。謝謝。





 

Dec 5, 2016

他們會死掉的

 
這幾個禮拜的情緒勞動有些太強了。網路像是惡意的荒原,謠言在那裏生長,不屬於你我的罪名被安插在每一個同志的身上。我曾以為對話會有效果,我曾經以為,如果真誠地看進對方的眼睛,他們是不會傷害另一個人的。但這些信念,經過上個禮拜六,都粉碎了。
 
當我看見那句話--「如果我的小孩是同性戀,我會親手把他殺死。」我幾乎要不再相信人性裏頭有不會動搖的「善」。
 
他們說,同性戀滾出台灣。他們甚至喊了好幾次。
 
像是在說,惡可以永恆,恨會傳染。
 
我覺得無比疲累。我覺得粉碎。覺得,必須練習一片一片把自己拼回來。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端坐如一具初醒的木偶,當他們喊著要傷害每一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同性戀,令我想起一個並不好笑的、流傳在男同志圈裡的苦澀笑話:「同性戀不會傷害別人。他們也不會殺人。他們最多只能殺掉他們自己而已。」這世界對同性戀不公平。沒有關係,我們殺掉自己,也就是了。
 
你有失去過你的朋友嗎?
 
我有。
 
當炭爐在密閉的房間裏頭燒出濃郁的塵煙,我不知道,當時他們想的是什麼。必定不會是婚姻吧。他們只是想要被當成一個人,被好好地對待而已。那甚至與婚姻無關啊你知道嗎。同志要的只不過是「平權」啊你知道嗎,沒有藉口、也不是詭計,只是想要在一個法律承認你「與其他人享有同樣的權利」、而不被傷害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這願望竟然都這麼困難嗎。只是想要有個家,哪那麼難呢。
 
我想起我那思覺失調的朋友A。想起他恐同的父親。想起他父親--用以傷害他的那些言語,他的男身女相,他的妝容完整。他墮進無底的深淵他說,「我不是故意鬧到這樣痛苦,和男人抱在一起然後訴說在一起的那些事情,不可能,我有自尊心。」但他早已經碎掉了。如果,這是一個能夠接納同志之所以為同志、就是因為他們是他們自己的世界,我的朋友A的故事,會不會非常不一樣呢?
 
我不知道。
 
但我的朋友A被他的「戶籍地」驅逐出境。他繼續傳無法解讀的簡訊給我,向我求救,他說,「你可以請他們停止這些事情嗎?很不厚道。」我無法幫助他拆除那些「假裝成溫馨異性戀夫妻的臨時演員就是要改變我的性向」,我無法幫助他「聯繫我的母親鎮壓我的父親」。我一方面練習不在意,另一方面,則繼續練習用比較不受傷的方式在意。
 
我畢竟救不了他。承認這件事情讓我的心都碎了。但我真的好想好想要改變這個世界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即將加諸於每一個同志身上的傷害。
 
「你不要傷害他們啊。他們會死掉的。」
 
我不想要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
 
如果有一件事情可以鎮壓這個世界的惡意,那將會是愛。將會是擁抱。讓我們撐住,這場戰役還長得很啊。但在我們贏得勝利之前,可不可以,不要再失去任何人?十二月10日,凱達格蘭大道見。




 

Dec 2, 2016

變成大人之後的朋友

 
我曾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可說是我生活當中出現過的,數一數二優秀的人。中學時代的某個校慶前夕,我們曾經在竟夜通霄的校園走廊上大講那些少女的綺夢與幻想,我們曾經在彼此與其他男孩熱戀的時候,相互祝福且彼此調侃,那時我們還不知道婚姻平權會成為這社會熱議的話題--那畢竟是一個連校園BBS要成立同志專板,都可以引發正反雙方大戰月餘的年代,畢竟是個連同志遊行都還不知在何方的年代啊--但我們談論自己內心理想的情人,談論美好,談論失落,談論未來。
 
當未來真的來了,他進入了一個科學至上的領域,而我則往人文社會學科前進。我們繼續各自戀愛與失戀的旅程。我們把熱烈的友情留給對方,更把失戀時的絕望,留待相會的時候再釋放。
 
他曾有一次問我:「彷彿每一次戀愛你都能全心投入,你是怎麼做到的?」他說的是我的燃燒。如我對友誼的燃燒。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自己。
 
我笑笑。說不傾力而為,就不需要戀愛了呀。
 
他點點頭。沒再多說甚麼。
 
後來有一年他從世界彼端打電話給我,問我戀愛為何這麼難。他哭泣。然而當他問我,是不是在同志的世界裏頭,身材真的那樣重要,而他的身材是不是像那拒絕他的男人一樣說的,那樣爛。我安慰他。
 
我說,這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率先看見你的美好內在。
 
我說了實話。但那又是一個他所想要聽到的謊話。
 
就那時我開始覺得,我變成了一個大人。我說了我的朋友想聽到的話。於是又過了幾年,我沒再聽見他說自己戀愛的消息,他有一些他口中的「完美的約會」,我聽著,我想他追逐著自己的影子,而其實每個人都知道我們不可能真正捕捉到自己的影子。雖然我們也不可能斷開它。可這些我並沒有跟他說。我說不出口,我看著他操著科學的工具理性分析著每一個約會的對象,卻從來沒能成功經營過一段長久的關係。
 
我再沒有告訴他。雖然我們是朋友。
 
最後一次見到我的朋友,是在麻辣鍋的桌邊。那天,他來遲了。我跟另一位準時抵達的朋友,正討論著當天的氣候,令人過敏的台北季節的轉換,我們彼此傳遞著衛生紙,試圖止住給對方兩百萬元打賭「你現在就能讓它停下」的鼻水。我們嘲笑對方,邊等著要點雪花牛呢還是全瘦牛。手打花枝漿,還是蝦漿。我們話著家常,並等待那個遲來的他。
 
他來了。首先花了三分鐘向我們共同的朋友報告,某家投資銀行如何找上了他,再用五分鐘分析要去那投資銀行、乃至去新創基金,抑或顧問公司上班的各種利弊。他連一眼都沒有看菜單。他甚至沒有問我今天過得好嗎。
 
而我已經餓壞了。
 
那頓飯吃完,他說,既然我們同一線捷運回去,那麼我們一齊走吧。我說好。
 
他跟我說,他覺得對他而言,「像我們這樣的同志,進入婚姻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就是當你未來創業的時候,你的配偶可以理所當然地進入董事會。」他是不是真的這麼說,我記不太清楚,卻很清晰地聽見自己腦海中「轟」地一聲。他沒有談及任何與愛有關的字眼。
 
捷運站距離餐廳不遠,不久便到了。我說,其實這兒有一路公車可以直接到我家,那麼我送你到這裡,我去搭公車吧。
 
他說,也好。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大人的友情,很難。
 
但少年時代的友情,進入了大人的世界,要維繫,又何嘗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們還是朋友嗎?或許吧。我們只是不再見面。我只是,有些不確定那時他聽我說,「每次投入都是全新的自己」,當他點頭,卻是否真的理解了我的意思。
 
#大人の友情
#河合隼雄





 

Dec 1, 2016

世界愛滋日,捐款權促會

 
今天是世界愛滋日。出門前,在胸口別上一條紅絲帶。
 
我有許多的感染者朋友。我愛他們,如愛我那些不是感染者的朋友。我愛我的每一個朋友。當他們有任何需求,我就問他們,有甚麼是我可以幫你的呢?有個朋友CD4掉到兩百多,我就罵他該趕緊接受治療,為了愛他的人。當他們快快樂樂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就喝酒,歌唱。
 
像明天永遠不會到來,疾病永遠不會把我們拆開。
 
我很想多為我的朋友們做些事情。但我不可能為他們做每一件事情。
 
幸而我們有權促會,它的全名是社團法人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它推動社會教育,與汙名戰鬥,也走入感染者的人生,協助他們克服各種困難。最著名的一件例子,就是國防大學因愛滋歧視退學了阿立,在權促會的奔走之下,疾管署終於硬起來了,針對國防大學非法歧視退學的事實開出百萬重罰。
 
權促會做了很多。但他們資源很少--就像每一個小小的NGO,人力永遠不夠用,錢永遠不夠用。所以,是不是,當我們願意關心擁抱自己的感染者朋友,也能夠捐出一些金錢,給權促會,讓他們幫助更多的朋友?
 
 
權促會的網站左側有各種捐款方式,小錢不小,大錢更感恩,大家一起來幫忙。匯款轉帳或者填單子捐募都可以。對了,喜歡在網路上買東西的朋友,也可以在填寫電子發票捐贈碼的時候,填下權促會的「99999」,很好記,就是五個「9」喔。
 
就是這麼簡單。世界愛滋日,讓愛不孤單。大家一起來幫忙吧。
 
感謝感謝。
 
#WorldAIDSday
#endHIVby2030
#WeAreTheGen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