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時間。時間令我們陷落,要我在它其中觀見生死榮枯四季遞嬗。觀見我對自身之齟齬,無能為力,以及偶一閃現的雲頂之光。難道不是這樣嗎?
昨晚第二次看無垢的《花神祭》,十五年了,時間能夠改變甚麼?我試圖在舞者塗妝的臉龐上指認每一個我所認識的她與他,傑文,明璟,芊懿,卻發現其實並無必要。零九年與無垢一齊排練《觀》的那段日子,我已能夠分辨他們每一個人,即使時間令他們的身體更加洗練,卻總還是有些慣習留了下來,那指尖,那脊椎,那深深蹲入地底的種子與春芽,合則而分,糾纏的慾望是我們在人世的一切輪迴,春芽,夏影,秋折,冬枯。
近日我總是折服於自己的生活,被莽亂如仲夏蟲虺侵擾的心緒吞噬。如野火燒遍全身我不再完整。
這一切都是時間的隱喻嗎?關於成長,成長為一個自己並不欲求的大人的模樣我每一天往返於自我和世界的邊緣,盡力維繫而不被這一切所溶解。我已經沒有自己了,卻還是想他。想起,我們上一次臉貼著臉是甚麼時候,如男女春神走近彼此,沾染彼此以臉上的油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以為時間,以為時間是這樣。
我們也沒有其他的共有了--如果我緩步行於海洋之上,能抵達闊海的彼方,抵達有你的那座海港嗎?親愛的,如果我們有春夏秋冬,能否告訴我,你我的枯榮已經走到哪一個季節。
我們一年又一年往返於海洋兩岸,我卻是如今才知道,情人的每一個季節都包含了所有死生契闊的關聯。相守相約,已經註定了我會聽聞海那端傳來離別的消息,你說,「他們如今又在同一個地方相聚了。」我在台北這兒,還是只能搓著我向來多汗的掌心,同你說著些不知是否切題的安慰的話語。親愛的,我終究是無能表達那最深刻的愛啊,卻仍想要給你我的時間以更多時間,像你總在喝醉酒的時候撥電話給我。彷彿我在那裏。彷彿,我又不在那裏。
而甚麼時候會是中秋呢?
你說,那天她這麼問。可那終究都是你我必須面對的循環。像春芽,夏影,如秋折,繼而冬枯。
親愛的。我想你了。世界繼續運轉而這一切都是時間。
時間令我陷落,你也是。我能陪你走到哪裡?我寧願是你的四季。不斷走近你,近至極處,而終能成就你生命的一部分,根與葉,花與果,即便時間改變了我們,也一定會有些東西真正留存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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