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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pr 8, 2015

愛它的無法重來

 
今天看到朋友寫說,「實在無法理解,一場演唱會可以看兩三次的箇中原因在哪裡。」姑且不論是不是因為近來張惠妹演唱會熱爆,網路上一片求票潮,卻偏偏看到有人看了一場、兩場,甚至像2012年的AmeiZing那樣看了四場的人大有人在,引人羨慕嫉妒恨;又或者是對於「迷」文化的苦思不解,無法體會為何一場演唱會就是那些曲目了宣告不再安可了,為甚麼要看兩次、甚至三次四次?
 
每個歌迷或許都有各自的答案。但我想到的不只是演唱會這個形式。而是所有在劇場在舞台在任何「現場」,它的不可重複。不可重現。以及時間所帶給我們的--演出完便無法重來了的一切。而甚至,每一次表演的過程中,劇場與舞台乃至觀眾群體中所帶來的意料之外的插曲,以及演員、歌手、音樂家與任何表演者的臨場反應,都不可能是全然相同的。
 
那正是無論現場歌手或表演藝術「演出」迷人的本質所在。
 
高中英語話劇比賽,早晨的初賽間,我只想戰戰兢兢把戲演完。勉力把每句台詞都講完。比賽進行到下午,入圍決賽的我們,也兼看完了其他班級的演出,突然意識到我們的戲碼無論在劇本、在演員的表現力度,都太有可能擠進前三名,演出的壓力在決賽上台前夕突然爆發,那讓我不得不拿出更多力氣來與之拚搏,偏偏,偏偏就走上台不到三十秒,不知哪個隊伍布景脫落的圖釘,硬生生就在第一場戲扎進了我的腳心……
 
戲演完了。踮著腳尖謝幕,走到後台把圖釘拔了出來。傷口很深,卻沒甚麼血。那場戲,原先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過了這許多年,自然是忘了,但憋著右腳把整齣戲走到底的意志,卻留了下來。直到現在。
 
也有一次聽說跳現代舞的友人,在四場連演的第三場扭傷了足踝,可最後一場演出在即,他用左腳撐著身體的每一處關節平衡,重心,他說,那是他這輩子最暢快淋漓的一次表演。那是你如何撐住,撐住它,面對每一個時間所帶來的劇場所帶來的各種意外,超克它,作為表演者你感受到這些。作為觀眾,當然也都看得明白。因為演出不能重來人生又何嘗可以,唯有在每一次上台,燈亮之時,拿出全部的力氣與之對峙,每一次的現場才得以完成。
 
而身為觀眾我正好也愛那樣的瞬間。
 
劇場與舞台上的所有身段與一切細節,都是把劇場以外的東西都帶進來的總和。難免忘詞的劇場演員,手指突有不適的鋼琴家,一時因觀眾席間唐突的咳嗽聲分神的指揮,有時的有時,你只不過是為了昨夜與情人的爭執而差點自表演中脫離出去,或者在演唱到一首歌時,也想到自己過往的愛情。你平常在演出時不會流淚的,但有時你亦難免決堤。
 
那都是時間--劇場裡的時間不曾為我們等待。而人生又何嘗不是?
 
即便是同一個歌手、同一個音樂家,表演完全相同的曲目,也不會是完全一樣的演出。在所有看似相同的類似的劇目歌單裡邊,一切的不同,造就了每場演出與我們看似相同的每一天,相異的肌理。
 
演出的絕無僅有,令它迷人令我們沉醉。像那張卡住無法攤開的彩虹旗。像張惠妹說,如果它沒有張開,那麼我就再唱一次,非得成功不可。而那也將讓一場演出,成為絕無法重現無從重來的,獨一無二。
 
今天的雲並不真正抄襲昨天的雲。
 
往往以為是同一個自己過著相同的每一天,生活,抑或生存,又何嘗是全然相仿的呢。因此我從不吝於給予每場演出多一次機會。從不吝於,在一天開始之時,告訴自己今天又是全新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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