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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Nov 24, 2011

〈地衣〉

 
  你穿著我
  這片地板垮了
  穿著我們一起滾落
  你穿著我驚慌,穿著我活
  穿著我哭不要拉我一把
  穿著不上不下的位置
 
  穿著我擁擠
  穿著我有一種感觸,穿著
  我天空剩下微藍的黃昏
  我們打開車燈
  我走在隊伍倒數第二個的位置
  穿著我嘗試兩次突擊
 
  流彈裡穿著我
  大雨落下你穿著我
  穿著我殘破
  穿著我是兩扇牆壁一張桌
  穿著我平靜地開口
 
  穿著我無害的坍方
  穿著我通過有點斜一道轉彎
  或我被你穿著
  帶給你張力
  曲折,綿延
  穿著我要你繞過的匝道
  穿著我自掘墳墓
 
  我想當你穿著我
  你不真的能這麼跨過我
  但你說當你穿著我
  只要沒有鏡子
  隨時你可以不看見我





 

Nov 23, 2011

左派少年的執守與溫柔.Gina


羅毓嘉:左派少年的執守與溫柔


.Gina/《書香兩岸》雜誌/2011 Oct.




羅毓嘉很年輕。他是《中國時報》老牌子專欄「三少四壯集」目前為止最年輕的作者。顧名思義,這是一個以三、四十歲作家為主要陣容的專欄,而羅毓嘉還處於「無條件捨去還是二十」的年紀。
 
羅毓嘉很愛笑。即使接收到的是一些並不太俏皮的話,他也毫不吝嗇、無預警地爆出一陣大笑,洪亮,甚且燦爛。
 
他的年輕,他的愛笑,讓人對他文字中的厚重和深情感到困惑,並且擔憂。包括「詛咒他當一輩子詩人」的好友,也在為他詩集所作的序中說:「如果當個詩人真得這樣直視生命的困境、不斷地挖啊挖的,我又好想叫他別瘋了好好過日子,這樣或許會開心一點。」,不過,「又沒人能保證當隻笨豬就一定可以快樂。」
 
所以,很年輕的羅毓嘉,才剛在商業出版中接受考驗還被稱為「新人」但已經寫了十多年的羅毓嘉,會堅定地說「只有這件事情不能放棄」,因為他知道,「只要一直寫,文學就會對寫作者發生意義。」
 
 
 
不能或忘的青春居所
 
羅毓嘉的個人簡介是這樣開頭的:「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建中以及紅樓詩社是少年詩人的青春居所,又猶如一個座標,一切由此出發。這間常被戲稱為「臺北一中」的男校,在羅毓嘉的口中是一所「怪人、奇人特別多的高中」,成績優異者有之,精於歌唱、舞蹈、琴藝……也大有人在,「而且都很頂尖、很厲害。」羅毓嘉笑說,自己則是憑著寫作在建中「小有名氣」。而紅樓詩社因為代表建中參加臺北市詩歌比賽,經過詩歌朗誦的訓練,他建立起自己詩歌語言音律的潛在模式。
 
不過,詩人寫詩當然很少在教室的課桌上。在某一些午後,少年詩人會俐落地翻越建中圍牆,往台大和師大校園周圍的小巷弄走去,尋找一家適合寫詩的小咖啡館。「燈光OK,氣氛OK,重點是有一張好寫的桌子。桌面的材質,椅子跟桌子的相對高度,彎下去有某一種的姿勢,然後寫出來很順,這些都是需要經過試驗的。」羅毓嘉說,不同空間對於寫作的內容一定有所影響,所以每一首詩作的末尾,他都會署上時間、地點。
 
「日夜坐在咖啡館的窗前給情人寫情書」的詩人,迷戀著筆與紙之間的距離,直到現在,他仍有80%的詩以手寫完成。「我很講究詩的節奏,那個節奏跟我的手寫速度比較配合,也跟我的朗誦速度比較配合。寫詩的時候,我希望能達到一種『自然速度的調和』。手寫比較慢,所以在寫這個字的時候腦袋是去想下一個字或下一個句子,其中的時間差會構成整個書寫當中的彈性——在寫下一個詞句之前,腦袋還有餘裕臨時轉彎。」
 
青春期的記錄,羅毓嘉在屆滿二十歲之前,整理自費出版為《青春期》。建中的青春身影,煙霧繚繞之間的咖啡香,曾碰觸過的迷幻和速度,遭遇生命困境而發出的自嘲及對世界的質疑,都在此定格了。到了2010年,羅毓嘉在第二本詩集《嬰兒宇宙》(寶瓶文化出版)的新書發表會上說,現在重讀《青春期》,覺得讀〈自傳〉一首便夠了。
 
「〈自傳〉寫於19歲,是最能總結整本書的作品,架構比較龐大,語言上的使用也比較穩定。」但在我看來,其中一首〈少年布爾喬亞的自言自語〉,卻反映了羅毓嘉自少年時期就一直關心的事物、議題,所呈現的姿態真實、尖銳、坦率,它可能沒那麼詩意滿溢,卻像是左派少年的一種自我宣示:「我決定自己的方向拒絕與蒼蠅一同飛翔起舞/手執一支鋼筆為這座城市夾縫中求生的生命們書寫/我的小說、我的詩、只因我愛所以我敢/以華麗姿態站立街頭自言自語。」
 
2007年6月30日,羅毓嘉的咖啡人生第一次死去,往日最常駐守的「挪威森林咖啡館」結業了,他說,「青春過去了,也就只好認真長大」。青春的鐵門拉上了,但總是會想要回去,也總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會留下。
 
 
 
書寫是因為,害怕遺忘自己
 
羅毓嘉在參加政治大學新聞系甄試時,面試老師丟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你說你喜歡寫。但新聞工作者的生活是很忙碌的,『寫作』這件事情會不會被你所放棄?和『生活』相較,你要如何維持自己的『興趣』?」他回答說:「我可以。沒道理不行。」那麼即時的反應,羅毓嘉把它歸因為建中時所建立的自我肯定。「這件事情不能放棄」一直沒有改變,但內涵就隨著寫作日久而不斷轉變。
 
「如果不寫詩,我會覺得難以為每一個片刻的自己留下記錄,那是潛意識裏害怕遺忘自己的情緒。寫詩對我來說是源自於自我的不穩定性,以及對這種不穩定性的擔憂所引發的驅力。這種『自我的焦慮』所圍繞的核心是,幫助我釐清自己、瞭解自己、盤整自己。詩最重要的一個功能,就是用語言去表達語言通常無法表達的東西。那個記錄所能夠完整留下的就是當時的狀態,就算它是不完美的,不精準的,失去重心的。」
 
對羅毓嘉來說,作品就是切片,即使從單一作品中無法看出完整的東西,但把橫向的切片立體堆疊起來,就會成為一個最逼近完整的「我」的全圖。所以在寫作的每一個當下,他會動用一切的可能把當時的狀態留下來,這樣才能在日後重讀時,快速地召喚出當時的情景和心理狀態。他甚少修改自己的詩作,偶爾作出目的性的修改,但作者版本就是詩作完成的那一瞬間。
 
相對於憑著一股「呆呆向前衝的勇氣」就編整完成的《青春期》,《嬰兒宇宙》歷經兩年多的調整,抽換篇目、重新編排,在這個過程當中,羅毓嘉也為每一個版本的篇目各寫下一篇序/跋,因為「抽換和留下之間肯定會有某一些意義出現,而令當時的我產生不同的想法」。這是意義發生之時,也是傳統出版相較於網路發表的價值所在。「部落格是密集性、時間性的,它完整記錄了我的歷程。但透過傳統出版,在編排的過程裏我經過大量的思考和反芻:這些作品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集結起來,從而產生一種新的意義或階段性的意義?這個成果是難以從分散的作品中看出來的。」
 
全面抽掉2005至2007年詩作的《嬰兒宇宙》最終版,羅毓嘉形容它是一個平衡的版本,幫助他從2005至2007年的震盪中恢復,也讓讀者更能心領神會到某些難以言喻的片刻。
 
羅毓嘉一直相信,「只要一直寫,文學就會對寫作者發生意義」。「在寫的時候只是想把當下的意義留住,但當你回頭去看,隨著不同時間尺度而拉開的視角裏,它所呈現出來的意義會有不同的折射。因為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所以我一定要繼續寫。正如我一定是要經過了2005到2007年,我才能說『那是一段鬼魅般的時間』;如果我當時沒有寫下來,它反而會變成一片空白,也就從無得知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對我所造成的影響的深度跟廣度。」
 
 
 
人生在世,各有所命;情入膏肓,終爾有言
 
在戀愛時寫別人的事
為了保持清醒,為了準備好
勇氣與冷漠
面對有天即將毀壞的世界
 
總在失戀後寫自己的事
為了
世界毀壞也與我無關
 
——羅毓嘉日記·2008/10/18
 
2004年,羅毓嘉在「無名小站」開設部落格,他的書寫習慣在此養成,他把這看作是自主出版的管道。上面有他手寫後key in的詩作,有自認不成熟的小說,也有大量的學術作業和論辯文章,而穿梭其間最多的還是日常記錄。部落格經過搬遷,隨著人生軌跡的轉變也在內容上各有側重,但持續的書寫從未停止。
 
作為一個窺視者,你或可得到一些線索,面對那些終究不可解的詩句時有某種篤定:「哦!它們是來自於……」,因為羅毓嘉說過,「至少我一直,一直都是很誠實的」;但拿自己人生說謊的羅毓嘉又會把日常素材進行揀選、重新組合,複寫為更精緻也更如迷宮的散文或小說,「最重要的是感情的真實,而不是事件的真實。因為寫作者在書寫的當下只是為了對某一種情感負責而已。」
 
我像發現寶藏一樣地「拆穿」他:「那到底《傾城之戀》是可作為還是不可作為生命的藍本呢?」羅毓嘉哈哈大笑:「〈青春期〉是戀愛時寫的,〈男身〉是失戀後寫的。」那麼,我就知道了,少年詩人在戀愛時認為「雖然大人說 崇尚愛情/對青少年的成長有不良影響/但我仍願把傾城之戀/當作生命的藍本 去寫/屬於我自己的小說」(出自〈青春期〉,收錄於《青春期》),在失戀時「知道傾城之戀不足以成為/生命的藍本 因此/荒人 也許正是下一個/你所嚮往的原型」(出自〈男身〉,收錄於《青春期》)。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一些愛情信條,那羅毓嘉在那些或暈眩或傾斜的時刻所記錄下來的思緒,無疑印證著他如何「無可救藥地投入」。而其實,沉淪至底是無需假裝的。在愛情裏不斷辯證,只不過是為了自我存在的證成。他說,「到處都是地獄,不相愛,即如死滅」,他喃喃重複著黃碧雲的話,「溫柔是,包容並靜默,不怨不問,不憂傷」。但正因為是自我辯證,背光還是向陽不過就是轉個身而已。
 
關於愛的距離,他在青春期說:
 
話語是那樣地冰冷
「為什麼我們不擁抱」
因為
我光用想像都覺得自己早已
過於愛你
 
——〈AIR〉,收錄於《青春期》
 
後來他說:
 
若我肢離你時你是寂靜的,雨後的樹木皆綠著。
認清尋常給你胳肢發笑的胎記,
握著你的手指,細數骨節並模擬各種折屈,
我喜歡在更近更近處,再聽你彈支小曲。
 
——出自〈肢離你〉,收錄於《嬰兒宇宙》
 
細膩的描寫,使得羅毓嘉的情詩顯得分外溫柔。只不過,那可能是黃碧雲的那款溫柔,帶有隱然的暴烈,和深沉的悲傷。他以前常說:「反正,到最後還不是一樣會分開。」自語說多了,有時會成為詛咒。分開後,他只有不斷地對dear desperado抒情:
 
dear desperado,如果有一首詩為你而寫
那必定關乎於我的各種臥姿
讓我們暴露地擁抱,讓我熟習寬慰與約束
讓我再次成為嬰兒,再次去愛,像不曾被傷害過那樣
 
但戀愛對羅毓嘉來說,大概就是那個「比天空還大的」passion,他必然要與別人相愛。關於愛與關係、欲望、幸福,他已想過很多。「你現在認為愛能指向幸福嗎?」「我還是覺得愛不一定指向幸福,不過愛可以帶來幸福,有的時候可以,有的時候不行,但現在是成立了。」隨即傳來一串充滿幸福的笑聲。
 
 
 
別人的傷痕,我們要記得
 
愛情發生的時候只是兩個人的事,但終會惹來世俗眼光的打量。
 
羅毓嘉知道,自己平淡安逸地長大,但不表示這個世界是安全的。
 
2002年,羅毓嘉進入政治大學接受「關注眾人之事」的新聞教育。2003年,臺北舉行第一次同志大遊行時他就在人群當中,至今每年都會參加。承襲著建中那個敏感而質疑世界的左派少年之姿,他在學術研究中打開了社會批判的視角,在參加同志運動的過程中系統地吸收了性別議題和公共議題的資訊,後來關注領域更擴及廣義的弱勢族群的權益問題。
 
為了告訴別人,「他們以為對的事情不一定是對的,他們以為錯的,也不一定是錯」,羅毓嘉在BBS上和別人筆戰,寫了一篇又一篇文章,拆解自己,拆解他人。在這當中,他一直思考著:所謂文學作為一種社會運動或者議題闡述的工具,所能達到的效度在哪里?「最開始的時候讀了一些東西,但又好像讀得不夠多,很急著用一種掉書袋的方式告訴別人『就是這樣』,但那在大多數情況下反而造成溝通的無效。在研究所以後,我的論述比較傾向於在理論的架構下以迂迴的方式達到我的目標。我不直接說道理,而是透過抒情式的論理對我核心關懷的對象進行敍述。它不是很理性地去『告訴』你什麼是對的,而是讓你『感覺』什麼是對的。」
 
但在社會改革中,最重要的還是行動力。羅毓嘉說:「文字作為行動的後盾,它可以成為行動的拓展,但它不是行動本身。文字必須指出我們要去哪裡,以及我們可以怎麼去,但是我們要去的時候還是要站起來,然後開始走,這是關鍵。而同志運動相對來說是一個觀念上的改變,它要改變的是人們的思考方式跟看待事情的方式,所以論述在裏面是非常重要的一環。相對而言,這個行動本身就包含了把這些論述的內容傳達出去,以及改變你身邊的人,在發生某些事件的時刻,你必須站出來去傳達你的思想。」
 
臺灣是一個相對而言民間具有更高能動性的社會。但民間團體的動能有其極限,羅毓嘉認為「必須認清所謂從下而上的改變的極限在哪裡。極限被劃出來之後,接下來的工作,就必須從上而下去做制度面的改革。這樣才能夠把私部門的努力極大化,把極限的界線弭平掉,最後才會造成全面性的效果。」這是他對於社會運動的想像,他說再給自己十年,再給這個社會十年,他相信世界會改變。
 
現在在搜索引擎上輸入「羅毓嘉」三個字,靠前又頻密的可能不是他的詩作,而是某個新聞機構的記者羅毓嘉所撰寫的新聞。台大新聞所畢業後,他成為一名財經記者。還不待我發問,他就笑著說:「大家似乎對我又寫詩又跑財經新聞的這種身份切換所產生的衝突非常感興趣。」我點頭如搗蒜。「衝突是一個調整的過程,但它不會是一種結果。如果把衝突視為結果,那就證明你的調整不成功,就要繼續調整。(大笑)固然我一直被這個工作所影響,但它如何被我內化,我如何有意識地避免壞的影響,留下好的影響,這個篩選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現階段的你認為什麼事情是重要的?」我問。
 
「認真生活。」他大笑著說,「工作一年來,我還沒有辦法真正為工作上所碰到的事物跟我過去的生命經驗與信仰之間所產生的扞格找到出口。我曾經害怕心裡面那個『左派少年』由於我身處資本主義的共犯結構而慢慢不見了。我要把它確立下來,但在這個位置上我能夠為我原本所信仰的那些事情做點什麼呢?比如說,我還是關心分配不均的問題。記者工作在獲取資訊上的便利性,讓我更能接觸到這個體制運作的核心方式。當我對資本主義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也許就能夠回過頭來為我原本關心的問題找到一些可能的解答。」










 

Nov 17, 2011

〈AIR〉

 
  話語是那樣地冰冷
  「為什麼我們不擁抱」
  因為
  我光用想像都覺得自己早已
  過於愛你





 

Nov 11, 2011

〈考古學人〉


 
  多少個滿月以前的事了
  我靠著腐朽的欄杆有些說不出的
  深掘的姿勢我說不出的
  說不出的不能預言不能追問
  說不出那年烽火的氣候說不出晚霞
  我不能開啟的不能引用
  不會是我獨自說一種舊的語言
  開不出條新路
  不會寬廣也算不上狹窄
 
  是古老的器皿一隻敗戰者的酒杯
  盛著砂玉盛著金石
  盛著鬥爭與情緒的反覆與娑摩
  十年以前或者以後這問題還不是個問題
  我問不出兩人旗幟還飄揚的時候
  女子旋舞的時候
  有人在河灘上相互征伐的時候
  就把前世的血留在你今生的靴上
  我要記得你所記得
  一切的發生
 
  塵沙中我沒找到一首黃銅刻鑄的歌
  沒唱出的聲音與雙眼一同沉積
  長此以來海自有它的
  冷靜與冷酷與冷漠像似我唱不出的你的
  旋律,鎮定的
  旋律。高昂的
  旋律。也都在那裏深深地
  翻滾,旋轉,上升
 
  我要記得的現世裡列車總會離去
  也有的在天上行走而我
  記得一些歷史更多的忘記了可是那時你
  將起飛的時候到達的時候
  拉開窗簾的時候吃食的時候
  可以不記得細節
  可以死過又再復活
  可以不說
 
  是天黑得早還是楓紅更早
  那燈不再關了
  打泉底撈出你臉容漂洗
  洞口逼目之光是我迷途的理由
  當你離去我呼喚你停步回頭
  就讓我身成鹽柱
  一隻眼流淚融化時間
  另一隻睜著看清這路這城這世界
  啊是現在多風多霧的巷口我說
  欲言又止的我說或不說
 
  多少個滿月以前的事了
  我們今生在沙漠在雨林在各種緯度上擁抱
  多了些人煙不能預言的都不能說
  都不是藥
  亦不是酒
  以及其後的某一天
  你若想要回到我身邊我說
  「不」
  是肉身的歲月流淌的血
  枯竭的眼踏過道途的靴尖
  我要推翻枯朽的天棚用肉身阻止一切
  再次地發生








 

Nov 9, 2011

2011.NOV.09

誤將自我砥礪的標準當成要求他人遵循的規範,不僅會造成道德與政治上的災難,就文化藝術而言,更可能造成美學的災難。恐怖的是,都 21 世紀了,喜歡這麼作的人還是到處都是。
 
作品好不好,和主題「是否取材於現實」真的有必然的關聯嗎?姑且不論所謂「新世代」究竟是不是論者腦內補完想像出來的模糊主體,所謂「自我」不也是「社會」捏塑而成的,性別是不是現實?身體是不是現實?慾望是不是現實?生活的物之體系,又是不是現實?
 
除非你不去正視它,它們才不是現實。但對我而言,是的,它們是。
 
所以問題已經很清楚了--絕不是「沒有」,而是看不看得到。
 
話說回來,倘若宣稱新聞與時事真的可以視為「社會現實」,卻不去到現場,光是將那些經過媒體再現、重塑、選擇的材料目為社會的真相,我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目光如豆。當有人已經到達現場吶喊、抗爭的時候,說出「新世代可以不必從現實及資料中取材,就能構思出作品內容」的人,又在哪個現場?
 
不要再問「你的作品如何反映現實」了。要問的是,在作品以外,對於抵抗、發聲、與戰鬥,「在現實之中,你又做了甚麼?」










 

Nov 1, 2011

〈南京〉


  突然間他們就像想起了甚麼
  他們推開門進來
  他們有的騎馬更多的走路手中都有些不鏽鋼
  他們將我們的上半部同下半部迅捷地分開
  他們在十二月思念起故鄉的楓紅
  就要我們都縱恣地綻放
  告訴他們,我們並不特別喜歡這樣
  但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相愛
 
  他們令我們成為狼煙
  他們讓我們之中的某幾個假裝很快沉睡
  再要某幾個快跑去撿拾另幾個滾動的頭顱
  他們呼告,一定會有同樣的明天
  他們暫時離開他們旋即回來唱更大聲的陌生的歌
  他們喜歡城市瀰漫雨和霧
  告訴他們我們向來鍾意這樣的天氣
  因為害怕他們知道我們相愛
 
  他們在城裡點燈他們在城外點燈
  他們命我們列隊
  要求我們其中的幾個格外嚴正地坐著像一條狗
  他們笑著讓我們報數報到尾數三就去吃土
  他們便溺而我們開始用餐
  突然想起了甚麼他們問
  我們之中是否有人非法地愛著
  擔心處理了一個有另一個洞要接續著挖
 
  他們發著口令一個動作讓我們蹲下
  他們的掌心摩出了靜電問我們是否還會想家
  他們將我們之中的一些人左手綁著左腳
  或者右手綁著左腳
  彷彿其中有著些許的差異
  他們關上每一扇門並將鑰匙藏在屍首的中間
  現在他們宣布我們可以出發去找它
  但仍然禁止我們相愛
 
  踢著軍靴踩一場未及的雪天
  他們將生存都洗進了城畔的江河
  他們嚇唬我們令我們忍住不哭
  就這樣他們放了進來
  我們有的人比較濕潤有的人則比較乾燥
  也都不是真正愛著他們
  當他們才開始正襟危坐解釋甚麼叫做「已經死了」
  他們有的道歉了或者他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