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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Mar 12, 2022

明明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同志


前幾週吧,進電影院看《時代革命》之前,我和朋友坐在戲院左近的小酒吧,就聊著。那幾天,適巧也是俄羅斯大舉入侵烏克蘭的日子,我們當然會這麼想:如果俄羅斯可以入侵烏克蘭,那麼中國當然也可能入侵台灣。如果,如果那一天到來,我們可以怎麼做?

明明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同志,甚至也都沒當過兵,說起拿到槍第一時間說不定是會把槍頭抹油往屁眼裡頭塞的(還嘖嘖一下說,這直徑沒有6公分),那樣的一個男同志的笑話。

所以,怎麼辦?我們能為台灣做什麼?

我說——如果台灣陷落,如果台灣陷落了而我們仍活著。我們就去街頭巷尾去網路上,散佈那個「關於只有在台灣男同志社群才能講得如此道地的黃色笑話。」那個笑話本身,就已經足以界定中國、台灣之間的民族的疆界。把「對民族的想像」,劃分開來。因為台灣是自由的,這個笑話才得以成立。

朋友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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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戲院——這些問題好像便不那麼重要了。那是香港人的「勇武」,也是香港人的「和理非」,彼此照顧著彼此的傷口,彼此捍衛著彼此的肉身,一個手無寸鐵的大媽衝上去質問,你怎麼這樣打人呀你的牌照幾號啊人家都還只是孩子啊。不問勇武,不問和理非,那是香港民族想像共同體的生成。

說起來是如此地諷刺:97以降,中國政府所對香港管治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在試圖抹滅「香港人」的主體性——儘管早在97之前,香港人,早就稱自己是「香港人」了。反分裂國家法,不斷推遲延宕甚至被沒收的真普選,罪犯送中計劃,乃至最最最新的,港版國安法,這一切,都是要香港人噤聲。不要說話。

在自由的網路世界裡建立一堵自我審查的長城。

然而這樣一座圍牆又是如此地脆弱。那樣地脆弱來自於香港人們對於自我認同的堅定:他們守護的,不只是一個個在街頭拼搏的「勇武」,不只是一台台「私家車」從被圍封的校園裡頭接走「我的仔、我的女」,他們守護的,是香港作為一座城市她應該擁有怎樣的精神,應該在高壓的暴政之下做出怎樣的回應。暴力是一種回應。非暴力也是。然而非暴力走到了盡頭,任何形式的「革命」或許就顯得如此水到渠成。

我常常想起那樣的畫面:兩百萬港人上了街了。救護車通過的時候,人群如摩西分開了紅海。令救護車通過。這樣的公民社會,這樣的公民素質,絕非朝夕所成。

上班族的中環,在午休時間安安靜靜在皇后大道上採買了午食,然後,高舉右手,沈默地行伍。那樣的抗議也是一種沈默的力量。一種,be some kind of water的選擇。沒有誰比較對,沒有誰比較高尚。沒有大台。每一個人,都是香港人。

這是「香港人」在數十年前開始稱自己為「香港人」時所始料未及的。

這就是香港想像共同體邊界形成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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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笑話吧:極度倚重交易公平性與法規確定性的國際金融交易,在中國的黑手底下,也變得扭曲而歪斜。

近日受到俄羅斯與烏克蘭戰事影響,鎳價近日飆升超過300%,令沽空機構無貨平倉,香港交易所旗下的倫敦金屬交易所(LME),竟然史無前例宣布三月8日的「所有交易不成立」並無限期停市、擬修改沽空規則,容許沽空機構延期平倉——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挽救中國鋼鐵巨頭青山控股「無貨沽空」可面臨多達2000億元虧損的窘境。

無信,無義。無規則可循。這就是現在的中國。

而牠正在把香港變成與牠一樣的金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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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了,我哭得亂七八糟的。彷彿是2019年的那一切創傷記憶都完全回到身體裡來的哭泣。但事實是——你可以毀滅香港賴以為生的一切公平制度,箝制它的自由,打擊它的政治參與,可以用中國巨大的經濟量體把它吸附成一個「不過是南海邊另一座微不足道的海港城市」,但是你不能消滅香港人。

他們會在世界各地繼續傳述著香港的故事。香港可以毀滅,香港人不會。

就像——那天看完電影,我跟朋友說,我們去喝酒吧。必須喝。在前往酒吧的路上我們又說了幾個關於汽油彈、防毒面具、和爬溝渠的非常政治不正確的男同志笑話。意思是一樣的:肉身可能消逝,精神必須永存。

時代,始終都是由革命者在定義的。

香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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