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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ug 26, 2006

2006/08/26

 

自從小學六年級的暑假搬離這座城市之後,

一年頂多一次兩次的來訪並不能使我對這城的印象更深刻些。

何況,我說,釀成現世之我的記憶是從國中以後開始的。

是以其後每度來訪(或者我該用更正確一點的辭彙,回返?)港都,

除了讓我更憂傷地感受到這座城市與我童年記憶之不同處以外,

並沒有辦法帶來任何新的東西。



這次的旅行除了帶上電腦、隨身聽、幾件衣褲和清潔用品,

我甚且懷抱著一種試圖離開台北中產氣息的心態,來到這裡。



在飯店check in之後我並沒有如同自己所習慣的那樣,

在大街上招手然後坐上隨時停下的計程車到某個地方去,

我也沒有冒險搭乘全然陌生的公車路網,就生怕在城市裡迷途,

更遑論那尚未完工,卻在施工過程當中屢屢出包,

據說(每個都市神話都是據說!)將為港都帶來無限商機的,捷運。



yes I am on my feet.



從七賢路復興路口的飯店出發,往最繁華的建國中山路口行去,

小時候覺得無比巨大明亮的路口現在卻怎麼令人滯澀。

是因為捷運圍起的柵籬遮去了港城原有的夜光燈色,還是,

當我的視線角度改變,原先以為廣袤無邊的城市就縮得小了再無法包容此時的我?

我沒有像在台北養成的習慣那樣戴起耳機,因為我應該要聽,

那些陌生的嗓音,那些海島南方帶著風沙渣滓的話語,

那些被目為海島最富有生命力量的,所謂南方,的對話方式。

走過火車站前一家三溫暖窄窄的地下室入口,兩個黝黑男人站在騎樓抽菸,

投射過來的眼神我早已經看過不知多少次,是欲望嗎,還是悠涼,

即使穿著衣服楚楚仍然如此清晰地穿透過來,幾乎將我打敗。

我覺得好疼、好疼。昨天才讀過的文章每段字句都還指證歷歷,

而是的,我當然不願自己生命當中的最美好如此唾手可得,

然而現在的我卻,我卻...



已經離開了,卻為何在另一座城市的繁瑣喧囂當中觸痛思念?



六合夜市還是一樣,所有人都在大聲說話。那些

黑胡椒牛排加鐵板麵、土魠魚羹、過魚湯麵、炭燒螃蟹、那些那些

還以為很大的夜市卻一條腸子通到底似十分鐘就走完,

我沒有在任何攤位上駐足就食,抬眼低頭間試圖辨認熟悉的符號。

啊屬於海港的氣味啊我曾經如此美好地依存於這座城市,

然而,還沒有度過屬於青春期的任何一個部份我就大步大步地離開了,

就像那些沒來得及參與我生命的男人一樣在黑暗中消逝而去。

舊大統商圈移往靠南的崛江,大立伊勢丹人潮並不洶湧,

城市光廊的淺水在藍紅黃綠各式彩色燈光裡搖曳。城市裡的人群,

我不用說話就感受到自己是如何格格不入,老天爺,

為什麼想念起台北東區快速的步伐,為什麼找不到放置自己位置的座標,

為什麼,原先可以匿身在人群之中的我卻覺得自己冰冷以至於突兀呢?



我也嗅不到同類的氣息。每個路人都喳呼著大聲講話。

多麼僵硬,多麼讓人哀傷,你好,我來自台北將在高雄停留兩個晚上。

我住七賢路復興路口的飯店。

你好,我是個在高雄出生台北長大的宜蘭人。我不屬於這裡。

站在五福路中山寬闊的路口我點起了菸,沉默地,

跟著車行紅綠燈的計時器無言倒數。



時間是九點零二分,我花了七個小時從台北來到了高雄,

然後當明天早晨的曙光在城市東側天際線亮起,我又將走去哪裡?



速食店工讀生戴著無線耳機和麥克風,為路邊停車的客人點餐。

但在這座改變甚多以致於陌生的城市裡頭,無人見我佇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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