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B LO, YUCHIA
- 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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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 27, 2005
過去的你們:
遠方響著音頻,是一支招魂正被唱起。
幽幽的空谷,悠悠的歌。
「我們的愛情來得太遲,
總在離別之後才開始。」
Jul 26, 2005
王子修《短評:醒來聞到咖啡香》
明知道總有一天 又會互點燃燒彼此的菸 我始終
等一個人 等你剩下的一點感覺
等一個人 等你也承認後悔
等一個人 想要回一點時間
等一個人 點菸 不準備一滴眼淚
--陳珊妮〈等一個人〉
我以為,Suzanne Vega 唱著〈Tom's Diner〉的年代,已經被
時間沖壞,不再。如果說陳珊妮的歌可以還繼續讓我浸淫在那樣的
懷舊時空裡,作者的文字無疑又替我渲染出更深層的氛圍。
其實,看完了文章前半,想到的歌不是〈Wake up and smell
the coffee〉,而是〈等一個人〉。一個文青縮瑟在菸霧籠罩下的
咖啡館小角落裡,敏感而細膩地觀察另一個男人,甚至模仿著他的
抽菸,打成了節拍。這一呼一吸的反應間,男人吐氣,文青誓不吸
氣,可是卻仍逃不了滿肺尼古丁的厄運,隱隱暗示了他的宿命。
文章看了一半,我搞不清楚這是散文或是小說。有小說的影子
,卻缺少小說應有的架構,有的是更多散文的色彩,以及,詩化的
句子。文類的跨界早已不成問題,因此,颱風夜的轉折,是本文的
第一個高潮。在超商裡相遇的橋段(情節),是構成小說極為重要
的因素,也是小說跟散文的分野之一。小說有詩化傾向的作家有甫
過世的郭松棻、其妻李渝、三三文學集團的朱天文、林俊穎、以及
批判色彩強烈的小說家舞鶴等,這些作家持自己的創作路線,他們
的文字散發著一股誘人的吸引力。或許曲高和寡,但我慶幸在頹敗
的世紀末結束後,還有人願意這樣創作著。
三個場景,咖啡館、便利商店、男人的家。很明顯便利商店不
過是用來接續兩個主場景的線,而由兩個主場景也可看出作者的細
心安排--該是聞到咖啡香的咖啡館裡菸味瀰漫,反而是在男人的
家裡「醒來聞到咖啡香」;咖啡館作為文青小說書寫中的場景(虛
構),但離開了真實待過一個晚上的男人的家,再沒回去過,反而
使男人的家顯得虛幻模糊,而文青最後據以為所繼續等待的咖啡館
更顯真實。
是虛?還是實?我以為,本篇似陳雪〈尋找天使遺失的翅膀〉
,後來消失了的男人,打從一開始,便只是文青腦海中憑空捏造出
來的人物,文青或跟他邂逅,或跟他對話,其實都不過是文青自己
內心與自己的邂逅,自己心靈與自己的對話。虛實不是重點,書寫
才是。
而書寫,將繼續下去。朱天文的世紀末預言。我們看到文青恪
守巫的指示,悖棄評論家之口:書寫不可能呈現完整的真相。
於是文青只好坐在咖啡館裡繼續書寫,在世紀初的清晨這樣唱
著:I'm sitting in the morning, at the diner of the corner...。
2005/07/26
這世界太溫暖,
要我好為難,
你的懷抱太寬厚,
讓我在裡面待上一整天。
一整天之後呢,
怕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如果可以就這麼一路走到世界末日去,
我也願意。真的。
你說清太多話語,對我。
於是知道可能的真心。
我探望著,你應該會走到這裡來吧,
這裡有一個港。而港外頭是浪。
你應該會選擇停靠而不再是漂泊。
過來,過來。
請愛我。
是的請愛我。
2005/07/25
何為社會正義?社會正義難道只是嚴格執法而已?一個
正義的社會,應該是個保障個人生活自由的地方,但是在
週日凌晨AXD舞廳的臨檢中,卻讓我見識到社會正義的幻
滅--看似正義的執法過程,竟隱隱然有著警察所代表的
合法暴力。
有人要問:「裡面明目張膽的賣藥,怎可以不抓呢?」
法律上規定用藥非法,所以賣藥,用藥,或是身上攜帶藥
物者就是目無法紀,需要被繩之以法。
問題是,「臨檢」究竟能不能假定「所有舞客都是持有
/使用藥物的嫌疑犯」而予以搜查?侷限舞客的人身自由
,要求檢查口袋與包包的物品,是否合法?甚至聽到同行
的幾名女性友人,竟被要求與女警一同進入廁所,將身上
所有衣物脫光--包括內褲與胸罩--全身都被仔細搜查
之後,還要她們蹲下,兩腿岔開,蹲跳!
為什麼跳?要看看她們是否將毒品藥物藏匿在生殖器官
內啊。
我感到痛心。身為不用藥的合法公民,當我們努力配合
警方的檢查,卻因為「身處一家被貼了標籤的舞廳」而被
警方如此對待--顯然違反人權的「臨檢」方式--我們
感到社會正義的被濫用,被矮化,警察不是人民的褓母嗎
?而我們只感受到被警察羞辱。
用藥是非法的,我也絕對支持所謂反毒,反黃的「陽光
專案」。然而,警方以這樣的方式執行公權力,只怕會讓
更多人懷疑我們社會上所謂的「公平」與「正義」吧。
Jul 22, 2005
2005/07/22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好的作家。
儘管我是如此汲汲營營地在記錄著自己的人生
不過那些個東西來到筆下
卻不知怎地像是全都長了刺似的
扎傷筆尖,扎傷書本。扎傷我
小說裡頭過於精緻細膩的敘述,情節全都擱淺
過度濃密的意象永遠無法構成散文。
說到詩,詩呢,漸漸地我已經失去了那種
可以用乍現的靈光寫出令人心旌動搖篇章的能力
我有文字,有句。
卻總不能滿意於自己寫就的故事
這些故事斷章,怎能承載我生命的重量呢
它們不能。
因此往往在爬梳過幾千字之後被我丟棄一旁
再延伸不下去。像我眾多早夭的戀情一般
於是我理解,明白。
自己的文學生命將註定早夭,
在細弱的血管成長為足以支撐住我身體的莖幹之前
在男人們離開我之前。在天亮之前
在黑夜來臨之前。
《醒來聞到咖啡香》
那熟悉的咖啡館,每天我走進,坐下,固定的吧台角落。一本書,一包
菸,安靜的下午。我起身,我離開。
進來的理由總是不可度量,離去時也只有自己的背影。
我習慣一個人披著下午的陽光出現在咖啡館吧台,自己看書,塗寫,直
到筆記本和書都被沾染上一層淡薄的菸味,其中有些還帶著點焦油的微薰
泛黃。回到家展開書本,奇異的殘餘氣息飄散而出,在書頁之間,在出神
翻閱的動作之間,渲染開來。生生召喚起無數個類似的午后,屈曲上半身
就著一杯濃縮咖啡一根菸所度過的時光。
他也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注意到他。也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帶著手提包,推開玻
璃門走進。坐下,double濃縮咖啡,點起菸的姿勢優雅舒暢,在我身邊的
座位。也許每每提醒我他到來的關鍵,是他的位置處在冷氣吹拂的上風處
,當他啪嚓一下打起火焰點燃香菸,飄過來的氣息裊裊老將我從字句字句
裡頭拉回,拉回這咖啡館的窗口。我試圖埋身文字遁逸醜怪現實,嗅聞他
的香菸氣息卻要我魂魄回轉,回轉來,這溫暖陽光照亮的午后。我頑強不
肯屈從--古人煉丹光靠著丹爐口的煙霧就要神遊太虛,我怎能被這略顯
得乾燥的尼古丁氣味給召回呢。
有句話這麼說的,拒吸二手菸的最好方式是點上你自己的菸。於是我們
的互動,或說連鎖反應,就建立在他坐下掏菸點菸之時。我亦掏菸點菸,
無聲地反應著。
兩人的呼吸吐納不知何時,竟也漸漸地對上了拍。他深呼吸,吐出煙霧
陣陣時我絕不吸氣,唯有當他的食指中指帶著煙靠近口唇,我也抓緊時機
深深呼吸,要一次擷取夠空間裡殘存不多的氧氣。吸得滿肺尼古丁。
那段時間我在筆記本上爬梳著文字敘述,胡亂抓住任何飄散在空氣當中
的味道將之凝定,記敘,咖啡館的獨特香氣,氣態咖啡因逸散開,尼古丁
,昏黃燈色。建構出個空間沒什麼特別,覺察了這屋簷底下人們細微的動
作,靠近或者遠離,桌子兩端靜謐的鼻息。被按壓在菸灰缸底的菸頭們仍
緩慢燃燒,飄散,沉默著令心跳加速。這些那些,文字在筆端蔓延開來。
咖啡館裡頭的氣氛流轉我嘗試不同的書寫方式,填滿思緒復又溢出,我寫
他。臨摹他的側臉,指尖夾著根菸翻動書頁的動作。
身旁的陌生人。我寫,將他寫進自己的小說裡。
該是怎樣的生活,每天每天一個靈魂待在城市經緯的相同位置上,在咖
啡館吧台角落。背脊弓起,像貓,不嫌過高太低,安靜繃緊個適當力道,
帶著略微下垂的睫毛沉思。是怎樣的靈魂呢,在那姿勢裡頭。不知被什麼
人下了咒,這城市幅員如此廣大,怎地竟要日日來到同個地方,進來出去
,脫不開咖啡館召喚走不出煙霧裊裊的迷陣。我書寫他,同時也寫我自己
。這距離,陌生又熟悉,他的靈魂走過我筆記頁眉,足跡留下就又離開,
我細膩描繪,卻從未真正知道他。
美好的咖啡時光日復一日度過,我們的距離既近又遠。沒有對話,各自
來到,各自的閱讀與書寫,埋首思索抓住所有靈光乍現的剎那。點菸,抽
吸,將之按壓熄滅,伴隨以偶發的,淺淺的咳。然後各自離去,在肩膀側
身而過的同時給個禮貌的點頭示意,腳步在巷口分歧,各自沒入城市淺而
明亮的夜色。
一度我以為這狀態大約會持續到很久之後,直到我們都不再出現在這咖
啡館的窗口。我知道他但我不認識他。只能記得他彎曲手指夾著菸的手勢
,弓著背像隻貓似地守住他的書,他的黑色封面筆記本。他的菸味,並且
這菸味就要成為他所有氣息的代表,埋進記憶。記得冷氣上風處的人影,
記得他的指節,偶爾隨著店裡播放的搖滾樂節拍敲擊桌面。能夠記得的總
稍嫌稀少,不及探詢的細節又佚失過速。不過總以文字記得,一部分。
也好。
我以為事情會這樣持續下去,然後安靜地結束。沒什麼過程結果地結束
,安靜和平。兩道生命沒什麼糾纏當也就沒什麼該理清,是個書寫材料。
猜臆著隔壁座位的人生,時光推移,我可以任性地為這人寫些什麼,以孤
獨的咖啡館午后時光為名的小說,寫啊寫。寫進去,任意編篡一種人生,
寫著寫著找到出口,故事裡頭他解除了被困縛在咖啡館吧台的詛咒,不再
來到固定位置上消磨每個下午,某天突然轉過頭來他說要離開了,於是他
再沒出現,從此得到自由。這麼勾勒著。
直到在某個颱風夜的暴雨之中遇到他為止,我以為該這麼持續。
世界上的預言沒多少能夠成真。
那時我在家裡巷口的超商裡頭晃盪著。颱風在落地窗外呼嘯,這狂風,
鬼雨,浸滲著整座城市都黑透了。超商像是一個夢境,門裡門外兩個世界
,潔淨明亮,乾爽的避風港。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要買什麼,只覺在這空間
裡待著就能躲閃風雨侵襲。打開冰櫃取出一罐鋁包裝冰咖啡,啊如此的夜
,城市在颱風籠罩下瑟縮我也硬是要吸收點咖啡因醒著,涼鞋啪搭啪搭拖
曳著腳步。走向櫃檯正要喊聲給包Dunhill Lights六毫克,店門鈴聲叮咚
響起,我回頭,嘿的聲詫異呼喊,一張熟悉臉孔扯直了下巴笑著。風雨裡
頭飄搖的笑。
是你,我說。
是你,他也說。見到我手上拎著咖啡,又問,咖啡因中毒了你。
笑笑說是。颱風深夜還是得醒著,做些什麼都好。不想睡,別睡。他兩
手一攤,說來買菸。斷糧無所謂但無事可做無話可說的颱風夜,沒菸在指
間燒著總是不習慣。尼古丁中毒啊,彼此彼此。哈好個彼此彼此。確實。
他短褲的下沿滴著水,見我盯著,哈哈一下笑開,這天氣打著傘發揮不了
多大作用。我也笑,瞇起眼睛。
原來他會在咖啡館之外的地方出現,暗自思忖沉默。小說裡卻非如此。
一向只見到他屈背側身的姿勢,在滿是陽光的午后,沒想過怎會遇見他一
身輕便,T恤短褲,濕漉漉走進深夜的便利商店。接下來要怎麼寫,瞬間
沉默。初初聽聞他的嗓音,但覺遙遠,卻又現實得令人不敢相信,外省大
男孩似的當他說話,胸腹間有股共鳴低吟。
在想什麼,他也拿了菸付了錢,打後頭推推我肩背又把我從恍神裡喚醒
。聲音滿是笑意。沒什麼沒什麼,想點事情。他歪頭抿嘴思索什麼似的,
突然間又伸出手來一個彈指,這樣吧,買幾罐啤酒去我家,就巷子裡,挺
近。想想,說好。原來我們住得這樣近。陌生人,開展了書寫之後當要多
靠近些,脫出空泛的敘事,來點酒精尼古丁咖啡因,對話再對話,探問,
呼吸。可以寫到多遠的地方去。
彼此靠近的理由開始得無法度量,當文字寫到終點也只能獨自毀壞。
沙發上他斜倚著點起了菸。跟緊著我們長久以來培養的默契,我也點菸
。近似同步的呼吸吐納,端起酒來互敬,吐納呼吸,煙霧裡頭遂緩緩帶上
一點酒氣漫漫,醚了醉了漸漸。瞬間我思緒打通,被詛咒困束的不只是小
說裡的他,其實寫的是自己,我自己。當然,小說中咖啡館的吧台高椅認
得他的坐姿,也就認得我的,那姿勢,左手支頤,左腳踝高高放上右大腿
跟隨空氣浮游的脈動抖晃。菸送到唇邊,肺葉一張一合。如此這般時光荏
苒過去,我們在固定的位置坐著,坐著不動,卻又妄念要尋到出口,小說
是座迷宮的性質原與城市相同,窗外風雨淋漓,狠狠浸透所有建築物從裡
到外盡皆潮濕。
話語來回間我沒讓他知道我書寫的內容,是也沒打算讓他知道。他問起
,臨時編出個荒謬情節,光怪陸離,怎樣的故事人生如何,城市裡漂移,
陌生臉孔和更多陌生臉孔激盪出火花,打散,重新編排,幾度感動幾度悲
傷。有人走近,有人離去,小說竟似人生本質,相近場景的dejavu一再輪
迴。說是不讓他知道,除了人物實際上對應著誰以外我倒全說了,誰也沒
必要對號入座,不說透,不走漏。他彷彿聽出什麼似地,一個動作仰首,
又喝完一罐啤酒。
恍然間明瞭。他懂,我知道。
卻不知什麼時候我們的對話竟也停止。風雨的巨大聲響颳起,遮蔽兩對
眼神彼此觀望的路徑。颱風深夜,無以名狀的對峙,對望。紅著臉龐微醺
著,笑,他直起下巴我遂瞇起眼睛。朦朧夜色都被打得淋淋散開了。
噢我的小說人物,我的人生啊我們彼此遇見。開始得莫名,巧合得詭異
。在某個無端被命定的夜晚,耳邊濁重呼吸,像窗外夜雨陣陣斷續。他出
現在咖啡館之外的場所令人驚愕,脫出設定太遠,像流星,來臨突兀得要
人措手不及。我和他,我們,並肩躺在夜暗的百葉窗下安靜地彼此碰觸,
幽微的燈光下看見彼此,敘事成真,如夢幻泡影又如雷霆閃電。窗外一陣
狂風遂又颳起。寂靜,在動作停止之後的夢境中持續著。
出口,有光。
誰在這裡,我突然想問。是他,還是我的小說人物呢,這裡是哪裡,是
我掉進自己寫就的場景或困境,還是現實,現實在哪。夢底,有人的髮絲
鬍髭寂寞地生長。灰色渣滓刺痛我下顎,冷冷的痛。故事突然找到了出口
,不再禁錮不被困縛,生活原是一具龐大的鎖從頭頂罩下,他是我的鎖匙
,找到他,於是得以打開。這樣俊美,他的側臉,嘗試著書寫描繪無數次
的臉龐上也有著光,打亮來,菸頭火星。他於我的生活是則救贖,點起菸
燒盡所有綑綁,所有瑣雜事物。
昏暗裡,他手腕上一條銀色鍊子反射出月色一樣的寒光。
卻忘記這風雨裡頭看不到月亮。
嘿,嘿醒來。你被惡夢魘到了。依稀間他渾厚嗓音耳畔響起,一隻手帶
著點點潮濕菸味拍打我臉頰。睜開眼,他皺著眉。別想,別再寫了,你的
小說怎也寫不完的我知道。是麼,可我已經看到出口,那裡有光。你身邊
有光,你是光。翻個身就又掉進意識最深最深之處,裡頭滿滿都是菸氣飄
裊,薰得我雙目生疼流下淚來。
晨間一陣窸窣,他從臥榻上消失。
我驚醒過來,發現窗外的風雨不知何時早已停歇。突然嗅聞到一陣咖啡
香氣細細地灌滿我肺葉。卻不是菸。就算知道預言總是失準,他又再次打
亂我預設。起身走出房間就看見他的背影站在客廳小吧台前弄著什麼。煮
杯咖啡你喝,他說,坦坦笑著。聲音裡帶著濃厚咖啡味道,醒得昨夜宿醉
全給消解。沒過問他怎地自己會煮咖啡還要天天上咖啡館去。每個人當有
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偏愛的空間,那吧台長桌,高椅。可以點菸可以沉
醉,一本書,札記。時時都要記下點什麼免得遺忘。遺忘真令人害怕。
他是他。也是我的小說人物。在我們共同習慣的咖啡館,遇見。日復一
日我寫著小說,寫他,也寫著自己。在固定的位置上被固定著,不動,卻
探尋著生活的出口。我,他,我們,都在。
小口啜飲咖啡時他突又開口。我不會再去那咖啡館了,要走,離開任何
類似的牢籠。我嗯哼出聲,一時滾燙咖啡下肚灼得滿腹生疼。一起走罷他
說,眼神好誠懇,照得我心痛。啊是嗎,他要離開了。離開小說裡我的反
覆書寫,遁去,逃開。不過他是對的。這小說將永遠也寫不完,咖啡館裡
的靈魂怎地寫也寫不開出口,這世界,我城,本不是桃花源別再幻想。可
我走不出去,困頓著寫還是要寫,怕沒有人讀還是要。還是要。這人生,
這牢,誰也別想逃。
我將繼續書寫下去。我對他說。
他嘆口氣,那麼你走吧。
就走,推開公寓鐵門。回身關上門前我抬頭再看了眼他的陽台,看見他
的眼睛亮著。濕潤的氣氛。暴雨過後每層樓的盆栽都綠著。
颱風過後還是在那熟悉的咖啡館,每天我走進,坐下,坐在他習慣的那
個位置上,旁邊那座位空著。一本書,一包菸,書寫,整個下午。我起身
,我離開。卻總覺得即使同樣的午后,陽光不那麼亮了。我繼續書寫著已
經無從臨摹敘事的小說。
也再沒有相遇過,在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像小說裡早已設計好的結局
,他終於找到一種方法尋得出口解開詛咒,在咖啡館吧台轉過頭來說他要
走了,便瀟灑離去。人生彼此進入的理由總是不可度量,離開時也總是俐
落姿勢,徒留文字獨自腐敗。每個颱風或者晴朗的日子,恍神著走進便利
商店。買包菸,罐裝咖啡,啤酒。卻沒奇蹟發生,沒再看過他的側臉。
曾經試著問咖啡館的其他人們,沒有任何人認識他,除了我,沒人知道
他。噢我的小說人物只有我記得你。
卻在每個早晨,懷念起颱風過去的那天,醒來聞到的咖啡香。
Jul 21, 2005
2005/07/21
年齡漸長而時間竟然越來越快。
那熟悉的咖啡館,每天我走進,坐下,
固定的吧台角落。ㄧ本書,一包菸,安靜的下午。
差不多的時間我起身,我離開。
幾年過去。
筆記本角落總是記錄著準確的日期,
數算著幾杯咖啡,幾包菸,幾個下午如此安靜走過
舊日時光的階梯響起。我們走上去又踱下
重複著日復一日的書寫與閱讀
走過多少他人的人生。燃燒多少
自己的熱情。
時光荏苒。我們都還在路上。
Jul 20, 2005
忍:
你曾經說過,看我的網誌
敘述這些光怪陸離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
我承認,當然。不過
在這裡看見自己的名字被書寫進我的日記,
不知道我如此任性會不會讓你感到一點驚慌?
經過這麼久,還是感到熱情。
你的名字那麼好聽。
和你一起走在信義計畫區黑暗的街頭,這時候
所有的商店都已經打烊了。原來,原來
資本主義天堂也是需要休息的嗎。
地面上的雨漬未乾,我和你之間仍然保持安全距離
想張開雙臂深深地擁抱,但我實在不敢
害怕著一旦踰越那距離就打亂了長久以來
我們始終保有的默契。
六年了。
這些日子以來,該對你說的,能夠對你說的
所有詞語都已經傾吐使用殆盡,所以
我決定禮貌且安靜地陪你。不再伸出手去
打亂我們以時間建立的優雅平衡。
你笑起來真好看。點點鬍渣也是
而我穿了耳洞,剪短頭髮,改變了穿著風格
在這不曾稍作停歇的時光流轉之間我們都在改變
我們相視微笑。並且走入
下一個動態平衡的階段
翻開以前為你寫的關於淡水的故事,
我不禁回憶起,那是個多麼美好的年代
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
--我們今天的話題卻只談論未來。
儘管是令人徬徨的未來
往前走罷。
沒給過的擁抱我再不去向你索取,
你的溫暖掌心,我也不試著在併肩前行時伸手靠近。
說好是一輩子的朋友,
這樣就夠了。
Jul 19, 2005
2005/07/18
掏空的失落,哈。或者應該者麼說吧
生命本身其實就不該有太多期望,否則的話
更多更多的失落是會發生的。
如果本身是空洞的,也就不會感到難過了
選擇以一種悠悠忽忽的姿態去過生活
當然,也就不會碰撞出任何的淤傷了不是嗎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其實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我是說
為什麼自己會有那種「反正空虛也無所謂啊」的價值觀
可能是因為,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開始認清楚
這世界本來就是虛妄的,這個事實。
受傷,痛苦,並且從中學習成長的態度固然很好
不過更多的時候,成長不過是讓我們走向更強烈的痛楚
漸漸地我會覺得呢,不去試著改變什麼
只要讓自己跟隨著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就好了。
只要去感受就好了。
只要去漂流並且紀錄就好了。
於是我有了這個網誌。哈哈
我本來就是很詼諧搞笑的一個人
不過比較少在書寫當中把這部份展現出來吧我想,
講到自己的老爸,總想著要試試用種比較不嚴肅的方式去寫
因為以前有一部分的書寫,不知道怎地
討論自己和父親的關係時過於自然地會僵硬起來
而忽略一些,其實存在於我們日常生活當中的幽默與輕鬆
成長不過是讓我們走向更深刻的痛楚。或許
是因為看清了生命之於個人的巨大不可抗拒,還有
這人生真實的無常樣貌,所以讓我有這種感覺
是消極嗎,我也不知道哈哈。
雖說都是各種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都是過程的一部分
但還是會令我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所以選擇那種不去和任何事物對抗的姿態。
我選擇紀錄,選擇體驗。
那無關乎消極或者積極而只是單純地去面對
然後邁向下一個明天。人生本身是沒有調性的
所謂調性,其實都是我們賦予它的意義
意義在自己身上,不在事件身上。
我沒有白先勇那麼憂國憂民,
兼且試圖關心所有市井底層的所有小人物。
其實我關心的重點祇有自己而已,
這樣的態度應該算是自私的吧我想:
「只要自己好就好了
其他人怎樣不在我關注的範圍之內」
所以我不會是個好的小說家,卻可能
會成為一個好的,詩的寫作者。
這世界太太,能夠看見碰觸的卻總嫌太少。
不過我也因此學會溫柔以對--
因為溫柔是,包容並靜默,不怨不問,不憂傷。
所以只要這麼溫柔看著別人就好,
我從不過問其他。
--卻還要小心翼翼不讓那情緒變成冷漠。
處在社會之中,我們怎能真正把自己和世界隔離,
所以站在這裡看著眾生相,這樣就好
壓力如何也都和我無涉,他人投注過來的眼光如何
也都和我無涉,我只做我自己。
一向不喜歡被稱作文青,因為我不憤怒
經歷某些事情之後,就感到自己變得更溫柔也更冷漠
這樣走下去就好了。
我見,我聞,我聽我感
我寫。
這樣就好。
Jul 18, 2005
故事的起承轉合
一段故事如果真能有起承轉合,那麼到最後
即使結局不是王子和心愛的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們也尚能說自己經歷過了,並且
因此得到些什麼。即使得到的不是幸福
至少走過的路途也能夠成為寶物
可是你說,這故事即使仍要繼續下去
走到這裡卻已經過了高潮。
高潮嗎,為什麼要執著著一路往上走到高潮呢
至少我們知道走下去就會看到頂點,知道,即使略過了
太多風景,這路途仍舊是長得要人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有什麼不可以。事實上
起承轉合並不表示故事完整,我們又怎能
怎能端端依賴著樣板似的標準程序去妄念永恆呢
有時候最令人悲傷的是,才剛過起點
跨出幾步就要看到了終點。終點。
連過程都沒有就太靠近不幸福也不快樂的終點
這樣的故事要怎麼努力下去,要怎麼
心甘情願地踏出步伐。
但這也沒什麼,不過是沒有過程也沒有結果
誰說終點過去就沒有了誰說
就沒有了。會有,當然有,至少有什麼
還讓我們能夠繼續夢想妄念,兼且負載更多更多的
愛。
倒也算是種速戰速決,我們靠近然後遠離
用一種太快的方式決定彼此。決定用別的方式
treat each other good。
在我討厭你以前,在你討厭我以前
before we're in the mood for loath。
也算是一種過程吧當然
他遠得叫人心慌
面對著這個名喚J的男人,
我曾經認真地思索過和他戀愛的可能。
認真地,然後我沉默。
選擇放棄,認真地思索起放棄這可能性的可能
即使憑藉著血管當中奔馳過速的酒精
看見他一臉坦然就讓我感到心虛。說什麼努力呢,
這段日子,說努力也是白搭
從頭到尾我對他便始終使不上力似地不知所措
不知該擺出怎樣的笑容,不知
如何放置自己的掌心。不知道該如何擁抱
更遑論靠近些,再靠近些,甚至親吻。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他。
他遠得叫人心慌。
舞廳裡的燈光熄滅,慢歌響起
朋友N笑著把我推進J的懷裡說慢歌時間到了
我的身體非常虛浮地跌進去。跌進去
右手掛在他的肩膀上而臉頰埋入他的胸膛
如此厚實。如此熟悉。我想到的竟然是
一年半以前Y給我的那個深厚到要人心痛的擁抱
可現在我面對的是比Y更坦然,
更坦然接受了我自私的給予的J。
血液奔騰,酒酣耳熱。
我深深地在他懷裡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怕在他的眼神裡面看見自己,
看見自己的期望,但覺如此卑微呢
J粗壯的大手輕輕地帶領我的身體隨著節拍搖晃
晃著晃著,時間近乎凝止。時間晃著晃著
就這麼一路走到世界末日好嗎,就這麼
一路對我溫柔,這酒,充斥了我的肌絡血脈
永遠也不要醒來好嗎愛我好嗎。
J帶著我一身疲憊,菸味酒味
帶著我到舞池中央悠悠盪盪,悠悠。晃盪著
他在我身邊。就這樣讓我待在他裡面
我想哭。
覺得自己真小。渺小,渺微。卑微
同時也確實地感受到他並不愛我。
那不是愛,卻是溫柔。一種
要人無從介入無從發起,無法提起宣示話語的溫柔
J給一個擁抱。於是所有即將出口的情緒也就變得無用
兼且懦弱,怯生生地懦弱。
如果只是基於慢歌場景的需求,那麼
把手放上他的肩膀可以嗎,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可以嗎。這樣,或者那樣可以嗎
--我可以愛你嗎,親愛的J
你可以像我愛你那樣地愛我嗎
「有沒有什麼漂亮的藉口
可以讓你從遠方來看我?
如果有,那是什麼?
有沒有什麼詭計會成功
可以讓你主動從遠方來找我?
如果有,那是什麼?」
口袋裡頭已經沒有菸了。不過那真無所謂啊
在J面前我很少很少點起菸的。
真正想要得到的人,最好的珍惜對方的方式
便是不要和他在一起。是吧,是這樣沒錯吧我想
反正,反正到最後還不是一定會分開
所以那又怎樣呢。又怎樣呢。
「這樣就好。」
在那夢境裏面他對我說。我現在,對自己說
是早該醒來了。
Jul 16, 2005
2005/07/16
I don't want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love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need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piss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hate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have what I don't want.
I don't have what I don't love.
I don't need.
I don't need to hate what I don't have.
I don't have anything.
I don't have any emotion.
《老爸的專屬空間》
在我們家,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屬的空間。客餐廳和廚房理所當然歸老媽管
理,姊姊除了擁有一個整潔有序的房間,也總是會細心地每天都要為陽台上
的花花草草澆上點水定期施肥,書房裡的幾櫃小說散文等書籍在我的整理之
下各有類目,當然,還有一台鋼琴。
而浴廁,則是老爸專屬的空間。
請別誤會我的意思,以為我家老爸是那種會拿起長柄刷和浴室魔術靈勤奮
洗洗刷刷,讓整間浴室從浴缸馬桶以至洗臉台都隨時保持晶亮狀態的新好男
人。
錯!我家浴室之所以專屬於老爸,是因為只要老爸結束一天工作,換下襯
衫和西裝褲,穿著內衣內褲坐上馬桶拿起報紙開始蹲馬步運起功來......喔
我的天,那臭氣直是薰人無比叫全家人退避三舍,半個小時內誰也不敢靠近
浴室。
更絕的是老爸平常不太開口,卻特愛在浴室裡高歌一曲懷念老歌。如果老
爸和他喜歡聽的費玉清一樣歌聲高亢清亮那也罷了,偏生是隻破鑼聲響在浴
室裡頭迴盪著硬生生餘音繞樑三尺不絕,配上他蹲馬桶時特有的強力氣味,
怎是噴個八百次按飄香兼戴上耳塞就能躲避的呢。
老爸老爸,就說平常要多吃蔬菜嘛,還有哪天我帶你上KTV去練歌去,
別要你一走進浴室,其他人就只好拱手讓出浴室的使用權,這「專屬的特權
」可不是我們樂見的哩。
Jul 14, 2005
2005/07/09
這天的天色很黑,黑甸甸的。
壓制已久的東西再也按壓不住,突然地奔射出來
頓時我感到一些羞恥。那麼一些些
因為無能抑制自我而出醜的瞬間,在這間
我可能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再度光臨的咖啡館窗口
面對著吸菸區的窗,大口嘔吐著無機的空氣。
pression,depression。and
I do need some expression。
隔著個禮貌距離看那陌生男人指間夾著菸,
一隻手臂掛在窗外。吐納自在。
這姿勢真是好,真好看。剎那間恍神
怎地又是個春色蕩漾的畫面圖像呢
是這樣需要點出口。真要。
Jul 13, 2005
P的愛
那天在舞廳裡當你們都已經喝得醉醺醺了,
P突然提起那段。其實一直不想要去面對的過去
或說是,你以為已經過去了的情緒
愛或者恨或者眷戀或者延續得過長的悲傷怎地過不去
埋葬之悼念之。以為可以不再提起的
卻被他嘩地一下攪亂弄翻,講起。講起。
「那時候你為什麼放棄。」他問
「我沒有,」你忽然心虛起來
處在那情緒的當下,你一直以為自己愛
愛他。即使是他的背叛你仍然堅定,只是無能繼續
無能面對他卑屈道歉,無能原諒無能寬恕
但因那床笫上的餘溫不是你的。
你為什麼放棄,這問題好大。從舞廳,高高的天頂
罩下來打得你滿眼金星,酒氣上衝一瞬間你想吐
好想吐。為什麼要提起為什麼你問
「以為你不會就這麼放棄的,」P小聲說。
但他當時為什麼不愛,為什麼
選擇他現在的他。你想要問也問不出口
這申論題多讓你難堪。怎地突然間說不愛就不愛,那一開始
為什麼又要愛。如果早決定好了要轉過頭去
是如何,如何要你用這麼不堪的方式發現。發現然後結束
你要怎麼原諒他呢
已經走到最底,最底了一段感情。那麼就放開吧
他決定讓別人睡上他的床,你也就離開
離開得瀟灑,離開得自信滿滿。
你從不讓自己受傷。
雖然已經傷得太深,傷過太多次了
那他為甚麼又選擇他。你借著一點酒意壯膽
提起最後的勇氣問,質問。詰問。訊問
像對待個感情的戰犯一般你想要做個了結
是也該做個了結了。拖著拖著
半年過去,分開的時間比相愛的時間還要長了
再不做點什麼就別再提起,真的。真的。
他說。怯懦地
他說,「因為我並不覺得你愛我。」
因為你讓他感受不到你的愛。雖然你一直以為
單方面地。以為。以為這樣以為那樣
他並未感受到。
想起你以為和眾多男人們來往的過程。你
只是感到震驚,多像啊多像。從來就是這樣你也知道
可他終於說出口了,親口證實這感覺
這句話。他不覺得你愛他
你以為你的愛夠熱切但無能表達。你悶,你怕,你害羞。
於是你從來就沒辦法確切地陳述書寫訴說
於是,一而再再而三。男人靠近
男人離開。因為你並不愛他們
因為你並不能說出你愛他們。於是所有的愛
就變得虛妄。虛妄非常。
只存在於你自己建構起來的記憶當中
時間流轉,城市空間變幻。到現在
你還是註定了只能繼續一個人
「我愛你,」這話來得太遲了真是太遲
再也改變不了什麼。過速的音樂繼續奔騰往前
他牽起你的手,你於是在他懷裡細細地哭了起來
《黑色膠質的房間裡》
廊上一組黑暗的腳步響起,
我在黑色膠質的房間裡
用尚未開花的苜蓿編成花環。枯萎之前
月色打不亮夏天,夏天
也還沒過完。怎地夏天如此黑色如此
幽默著,在膠質的房間裡許多許多
未及開花的芽被花環編上
夢鏡們,重複著黑暗的腳步。然後盛開
海豚旋轉三週半爾後落下,在遠方
而在黑色膠質的房間裡
天花板盛開。往我低低的天頂
2005/07/13
如同我的暱稱,有些話我為什麼要說,
遲了就別說。別說。沒說出口的以後也就別讓它出口
只是更多更多的傷害而已,刺傷他吧或者刺傷自己
啊,我為什麼要說。
溫柔是,包容並靜默,不怨不問,不哀傷。
怎生鄉愿。也該休息了。
Jul 12, 2005
2005/07/10
「迷幻與速度是一種體驗不是生活的全部,」
阿寬曾經在文章裡面這麼形容我。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地迷幻與速度的體驗,
在生活當中的比重竟然成為一種不可或缺的力量。
追索,探詢,尋求自己理性崩潰的可能--
在黑色的房間裡。
在迷暗的舞廳,光與影,體熱與人,幻象,
在所有可能得到救贖的場所吞下一頭獸。
跨越身體,跨越思緒,跨越現實跨越,菸與酒
ecstasy,marijuana,Ketamine。
it's a way to know more about my own body and soul
a relief,a setting-free,a LSD junkie--
這是一種體驗也是生活的全部。掙扎著
生活的現實太巨大我們的脆弱亦將全體無以為繼
無以為繼的夢想,無以為繼的睡眠
我們吃,我們以鼻孔吸入。吸入一些別人的夢
並且將之偽裝成自己的
過於誠實,是的。理性結束之後我們都過於誠實
口唇對著耳朵訴說最真的話語
走在迷幻異域當中看見花朵在身體內側盛開。真high
high,糜爛的光。虛假的。都以為那是天堂都以為
我們舞動舞動著就可以走到天堂
卻忘記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個地方名喚天堂
怎麼走得到呢。
只是想要對自己好一點,從這虛妄的境地走出去
能夠凝聚更多面對弔詭現實的勇氣。
只是這麼希望而已。
Jul 9, 2005
同志運動
◎羅毓嘉
時屆十一月六日的第二屆台北同志大遊行,和去年風光舉辦的遊行不一樣的是,這回
遊行沒有台北市政府的補助,也沒有正式官方資源可供支援調度,但這次的遊行將走過
的街廓更大,從中正紀念堂出發行經「公司」二二八和平公園,走過狹長的衡陽路到西
門町,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很多圈內同志來說這段路卻比耶穌基督受難前
走過的路程更滿佈荊棘。
從九月份的第五屆台北同玩節預算被市議員杯葛開始,今年(或者應該說是從以前開
始)的同志運動就注定要靠民間同志社群自力救濟,議員語出驚人:「如果我們編列預
算支持同志活動,那每年又編那麼多預算防治愛滋病究竟是為什麼?」從這段話當中我
們清楚看見異性戀父權對於同志社群的污名和偏頗認知,當同性戀早已經不是精神疾病
,當愛滋病早已不是同性戀族群的同義辭,我們仍然看見這充滿歧視的無知語言在議會
殿堂上公然抹黑同志。
姑且不論立法委員的同志亡國論,也不論副總統的愛滋隔離村論,在台北,這個台灣
的首善之都,舉辦一場gay pride parade都還是要受到這麼多異樣眼光看待和不懷好意
的檢視,我們不禁要問,同志社群的基本公民權在哪裡?
也許很多人會說,同志可以投票,可以參政(儘管現在台灣還沒有任何公然掛牌出櫃
的政治人物),可以享有健保,可以......身為一個「公民」的公民權不就在這裡了嗎
?同志到底在追索什麼?舉辦一場遊行把自己裝扮得奇裝異服,就真的是讓同志在社會
上的「可見度」變高了嗎?
然而我們要說的是,獨善其身是不夠的。我們身邊有這麼多人隱藏自己的同志身份,
依照這個長久以來為異性戀/雄性量身訂作的社會運作方式在生活,他們每年繳著各式
各樣的稅金,卻不能和自己真正愛的人結婚,不能依靠一段「同性結合」的婚姻進入「
婚姻」所提供給異性戀的法律保障,經濟保障,說穿了就是因為「同性戀」根本不具有
結婚的資格,說穿了就是因為同性戀根本不在「這個社會」所期待的標準之內!所以,
同志的公民權到底在哪裡?否則,為什麼二十世紀初的Martin Luther King要推行黑人
人權運動?為什麼西方婦女要有人權運動鼓吹婦女的參政權?
苟且的「異中求同」理論已經不適用了,要求同志們努力「扮裝」成異性戀去完成社
會期待的時代早就過去,現在的社會要是夠寬大夠包容,能夠接受一個異於異性戀社群
的社群(並且是有著巨大人口數量只是通常習於被忽略的社群呵)存在才夠現代。同志
遊行長久以來的「扮裝」傳統,其實不過是對於平日自己處在異性戀人群當中的「扮裝
」,一個最反動最諷刺的抗議方式。
舉目所見,同志遊行沒有憤怒的口號沒有雞蛋也沒有白布條,只有一面面高揚的六色
彩虹旗幟和各種充滿創意的跨性別裝扮,訴說著愛與和平的精神。同志社群也許習於沉
默,但是當遊行隊伍出發,你會在這人群當中看見聽見的,卻是充滿歡樂,並且期待,
即使標榜著「我和你不一樣」也仍然能夠被欣然接納的,屬於同性戀的烏托邦。
《旁觀他人之痛苦》
那些身陷囹圄的天鵝,無論
如何振翅,也飛不過西伯利亞的凍原
槍口下,永遠痛失了摯愛
斷裂的指甲比死亡的真相更怵目驚心。
像流血的犬隻像卡在門柵間的
一隻手指,那些
凋萎如花的,浪間浮沉的覆舟者,
被過度衝擊以致破碎的
自傷口開始腐敗的肚腹們
於是我想起
被陽光熔化的冰和水在流洩
混合了一些污穢的顏色
在流洩,流往更痛楚的方向
那些失卻溫度也仍要行走的雙腿
足底生繭仍被鞭笞著,曬痛了
瞳孔和網膜再不能直視天空。
我看見那些
舉向未來的雙手,像
籠中的天鵝昂首等待風向
那些相互叫囂的,陷落火坑的
以及踩在血泊中哭泣的,
從不曾被誰聽見。
走不出去的恍若昨日紅花
例如啜飲狼乳的嬰孩,那些
必須易容的英雄背後
都有些許疼痛。
無論誰看見了聽見了,或者
根本無人因此感動的天方夜譚
所有隔岸觀火的眼神
可能都在期待厄運,期待
成為被旁觀的夢魘的一部分
像觀看一場群架而仍然事不關己。
我走出去,再不
回頭
Jul 8, 2005
《世界》
你給我一天,我給你一個世界。恍恍然
到日本去,或到印度,哪裡都好帶我到任何地方去。
就是別讓我停留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呢。你打哪兒來,山西,溫州
還是什麼地方又要往哪裡去我問。
問著問著,就這麼安靜了。這世界也真是太小
十五分鐘繞園電車就走過一圈,十五分鐘
就給你全世界。在眼底腳底,心底
我們來自不同地方操著不同的方言,彼此隔閡
不知怎地卻又靠近。猜忌,相愛,然後逃離
總等待著什麼奇蹟正要來臨
這地方不錯是不我問,是不錯你答
愛不愛,要不要愛。給不給我
給你的身體你的心全都給我。我全拿全要了
像這世界。真能全要的話我都要
要到這地方以外的任何地方去。別再
困在小小的北京城郊,可曾經我們全以為
這裡會好些。至少多些搞出名堂的可能
可這城市太嘈雜太多噪音,壓過
一個個夢裡頭的獨白然後忘卻了記憶。
有人沉默。有人拉開嗓門說話。
一些人異常興奮,一些人夢想擱淺。
這城,這世界,其實並不完美。
不完美也好,就好。這樣。
你錯還是我錯,全錯了搞得滿盤皆墨整局皆輸
哪兒也去不成的其實。法國呢,還是俄國
家鄉話嘩啦啦地講開卻誰也聽不懂誰
肢體語言伸展。遠方來的女子真懂,懂我。
最不懂我的卻是最親密的那個人
身體給了,感情給了資本給了。可他背叛
是說感情從不該求什麼
給得太多卻總還是在這狹窄世界裡頭兜圈子
原地踏步也好,繞著迴圈走走停停
奇蹟沒對誰溫柔。給誰特權
世界降臨世界繼續。狹小樂園狹小城市裡
追著自己的尾巴奔跑,咬嚙彼此最親密的部位
坐在床尾等待幸福的一刻然後沉默
彼此刺傷還是要堅持著,要愛,要離開
環狀列車從頭頂開過要去哪裡呢--
下一站,日本,巴黎,印度。烏蘭巴托還是
這些地方來來去去總繞不出北京你知道
給我個世界。給我你的世界給我
我們怎地還是在這裡停滯著相視微笑。
自私地要,自私地給,燈光在鐵塔頂亮起
照亮個無望的天明。兩張臉龐亮在世界邊緣
我們都在,還在
看相同的風景吻一樣的口唇。
這世界運行著,臨近終點
我們是不是死了你問。不是的不是這樣
誰有創可貼呢給張創可貼吧,我要貼上自己的傷
--我們正重新開始
Jul 6, 2005
《變態五星級》
這生活的謎題太巨大。日日夜夜
你,或你,你啊你穿梭其中扮演著各式各樣的腔口把式
試圖與之對立抗衡,這生活,或說這人生呢
像個太大的迷宮似地走不出去你總賴活著,一天一天
過去,擺出個姿勢吧似乎顯得挺有深度思考著
其實想的不過是該要如何生存下去。
早餐要吃什麼,穿什麼,汽車烤漆上開花
殺了她給自己一個better life,或者蹺掉補習班
反正考不上大學哈哈隨便,偷兒潛進潛出。所有人都在
用自己的方式,build up your own survive style。
夫妻,情人,朋友之間,家人之間
性愛之間過速結束的射精,向前奔跑,愛著恨著
恨不得殺了她。怎樣的人生交錯怎樣的相處
都需要點藝術需要點溫柔,是溫柔可不是偏執
沉默著暴力相向,也或許嬉鬧著擁抱
幻想著這樣的人生有沒有出口
有沒有,找條路好嗎
能否讓我們一起得到幸福。這問題真難啊你說
該難,真難。總要人們繞了又繞
走一大圈才發現,原來自已以為可以割捨的,自己以為
可以完全斷裂開來的,才是最放不下的部份呢。
別再高估自己的堅強。
生存遊戲走過這麼一趟是也該明白,堅強
不過是個謊言。能夠隨著謎題調整自我
才是keyword to win the survival mode。
so what's your function in this life?
to love, to be stabbed, or to create something
something you barely know indeed。
這生活太失序,無章,又雜亂。我們怎麼能不
自己創造一些可能去對抗之,頂立之,要贏
或者說要走出去。都好。別再老拿著把錄音機記下靈感
別再試著殺死殺不死的她,別再愛,
別再醒來。目光對峙如此冷豔。問個問題好嗎
what's your function in this life
要完成自己還是完成別人,改變了該怎麼辦
老爸不是老爸該怎麼辦催眠師死掉了又怎麼辦
這生活,錄音機掉了怎麼辦
還能進行下去嗎。世界,生活,人生
失掉你一向倚賴的支柱還能繼續下去嗎。
所以你還是需要一個支柱。這麼說
不過是種藉口。你老以為總以為自己需要支柱
太依賴是不好的。結果還是只能靠自己嗎
靠自己的雙手去迎接改變,人都會死,她張口說bye bye
有人學會飛,有人歸去,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有人
這樣那樣如此這般所以生活還是要繼續
要轉變,總要有轉變。呆在原地就哪兒都別去
win the survival mode isn't enough,
just try hard to create a survive style in your way。
於是所有改變都被安放在正確的位置上了。
你說,這樣很好,很好所以
世界繼續,日子繼續。生命也繼續
滾動著飛行著。往前走罷。
風衣上,朵朵白花盛開
Jul 5, 2005
輓歌...。
該是怎樣的一個日子呢?
早就無所謂啦,管他什麼呢。
那河,那島,不知何方。
遠處有鳥,有鹿哀愁。
水流在我的身體中恣意翻攪滾動,旋出大大小小無數漩渦,
那無知的空洞,那虛幻的影子,
該是我的悲傷所映出來的吧?
誰知道。
霎時間似乎充滿神采,那許多赤裸的身子就這樣跳入污濁的河中,
為自己的真實抹上炫麗的色彩....
漩渦不停地迴旋,嗚咽的低聲響著。
葬禮上的悼歌也不過如此而已。
聽說失樂園中的蛇並不是引誘夏娃吃蘋果,
而是邀請他在那河中跳了一支舞,然後....
在古老的年代中匯聚成小小的一個水塘,
隨著時間的延伸而不停成長為一個無止盡的水域。
慾河。
(即使是半夜輾轉難眠的幻想,
也已經失去了將你借來心中當作夢境主角的力量。
或許,在生命之中有沒有你也已經不重要,
所以才會有這樣無能為力的輕鬆?
那麼被犧牲的究竟是我的青春,
還是那種被愛情凌虐致死的愉悅和快活?
就算是飄流,漂流到遠方好了,
心裡也還是要抱持著那種無可救藥的理所當然。
於是我要到遠方,忘記名字,反覆死生。
沙石風化,風葬,時間流過。
誰注意了誰沒有誰真看見了誰那些都不重要,
過速的時間令我們顯得緩慢渺小,無常。
這時間,完美地令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我不會被釘上十字架獻祭,因為我從未存在過你的世界中。
旁觀者只能低低的吁口氣,垂目沉思。
能做的,也祇如此而已。
在河中的那些人體狂笑著崩解之時,也許心臟停止了跳動,
但隨後呢目光只能透出呆滯,和木然。
什麼是狂狷者?
冷然不屑的眼神飄過波濤,對漩渦中的低泣充耳不聞。
只有目光在人們的身上,才能看見那種欲言又止的脣形。
狂狷者。
我是嗎?
希望我是。
至於慾河呢?
仍漫不在乎地流著。
Jul 4, 2005
《下妻物語》
「它的劇情可能並不十分特別,
可是光看到畫面就讓人非常感動。
這,就是電影。」
上面是朋友阿瑤說過的一句話。
無論是論Sin City或者Kamikaze Girls都非常貼切。
下妻物語Kamikaze Girls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
我不願多說破壞了觀影的美好感受。
形式主義發揮到極致而仍能保持幽默與緊湊的,
也莫過於此了吧。非常滿意。
《地鐵迷宮》
這地鐵沒有陽光,城市的肚腹裡頭冷,且陰濕
所以他們一個個都像是沒靈魂似地逼迫著就要癲狂。
一點點血跡,點點髒污。掛上臂章就是權力核心
帶著權力卻被人憎惡,可不可以不要煩我
走開,走開。好的可我仍然要開你張罰單我會走開
列車來了。在深邃的地底嗚咽出轟隆的共鳴,
震盪,呼嘯,光亮起,光熄滅
人來人往這城市血球正新陳代謝。當然也帶來死亡
斷臂,血汙,肚腸,斗篷底下一些陰影遮蔽
手伸出。推擠,落下。軌道運行當中再見吧世界
地鐵迷宮就是世界全部,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有人總是掛著黑眼圈,深深的。在地底行光合作用
就是世界,站裡,月台上。扶梯向上向下
生死交替瞬間。冷冷燈光照亮死亡
這世界真美,因為夠冷是也真美
他們一個個就像是沒靈魂,漂蕩游移
這迷宮真大,爬行過整座城市的地底打上了光
燈亮起,隨即暗去。switch the death and life。
你被自己困住,卻走進一座更大的迷宮。還是想贏
贏不了的卻是自己。每天早上醒來總想著
這該如何突破,你倦,又怠。看見自己的邊界
這世界怎地真小。小到走不出去一伸手探尋就觸到框架
真小,真小,所以要逃,要躲要藏
迷宮裡的無數個二十四小時如此度過
像是個夢,現實漸趨模糊。掛著兩輪黑眼圈
該怎麼離開這裡呢你問,歇斯底里
你瞇著眼睛在軌道上追著列車奔跑啊railing,railing。
生死瞬間別被後頭的直達車趕上
別被自己趕上。跑給人追,是逃跑還是追逐呢
你說這就是自己的主體客體,翻個掌心就世界兩面
掌心有血。多麼暴力
他們一個個都沒靈魂所以漸次瘋狂,逼壓著
走進死胡同裡去。說話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反應過度
什麼,你說什麼所以你別再回嘴。很吵,這樣
好大聲,聽不見別人只聽見自己
斗篷底下是誰再不重要。你的暗面
手心,手背,看見這邊看不見那邊這是一定
所以要贏,要勝利。勝過自己想逃離的所有過去
甩開它,奮力些吧再奮力些。氣喘吁吁地跑
和自己railing。跑贏了就有陽光呢電扶梯往上
它在你後頭,他,還是它。自我。
你不讓別人看見的闇面
其實也就掛在臉上例如你的黑眼圈
這地底沒有陽光,卻是被刻意隔絕了的。被你自己
拒絕走出去也就抓不住光。列車頭燈好亮卻打不亮你
打不到你的背。
就瞠目結舌,也好。
目睹一切卻只能驚惶,舉措無度,想叫想哭
你阻止不了自己,阻止不了自己只能逃
無法阻止就毀滅,也好。你要贏
其實你只是忘記自己從沒輸過。輸掉的卻是自信
早上在月台上醒來這人生照不到陽光,就陰慘
就負面。二十四小時度過再二十四小時
燈亮燈滅你數算時間可時間沒啥意義
那就專心挑戰。挑戰極限,這框
世界不在迷宮裡面,迷宮豈止地鐵還算上你的心
所以不在裡面,世界,陽光。要往上行去
他們還是沒靈魂。一天天過去
可你已經受夠這底下,你知道出口,終於。
出口一直都在。
前方,出口往上。
Jul 3, 2005
《湖畔殺人事件》
因與果,不清晰的鍵結,湖畔水聲。
怎樣的父母造就怎樣的孩子,關鍵在教育,汲汲營營
一個父親腦中懷著對於教育理想的憧憬,然而
那是個多麼難以完成的夢想。一方面想著要孩子出人頭地
一方面,要他們過得快樂呢這何其矛盾
真是矛盾嗎。其實不過是忘記了
自己年輕時也曾經有過的掙扎與衝突,要,不要
這樣或者那樣。一條路,大人們指出來
說這麼走下去人生就會得到幸福了。卻忘記
曾經吶喊過千百萬次的字句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條路
可以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幸福是多麼輕易能夠說出口,卻難以接近的境地。
自以為是地要求別人時,往往忽略
自己也曾經是被無理要求的那個。忽略,遺忘,或說
刻意抹煞掉。要抹煞那個和自己存在的現實相互牴觸的部份
是為保衛機制呵心理學上這麼說,所以選擇性地
要那麼做,怕受傷的是自己
所以把自己受過的重擔再傳了下去,要別人扛
擺出理直氣壯的樣子說為你好。為你好。
複製貼上,以前,現在。到未來
是樣板當也是量產。
量產出這社會需要的螺絲釘呢,踩著別人往上爬的那種
多殘忍,可多真實。這路,走下去啊沒啥不好
是因為自己也走過所以敢這麼說
卻忘記問自己是否幸福。幸福是誰定義
自私的定義,廣義的,狹義的。或這世界上
根本沒什麼幸福可言嗎這麼說也好。
卻沒問過自己的感覺。一心一意只想著牛角尖裡面的幸福
鑽進去啊鑽進去,得到它,只有這條路可走
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滿滿的就這詞彙這目標
路延伸出去,疼痛壓抑還是悶哼都有。卻還是
錯把感覺當代價。壓抑繼續,疼痛繼續
以為自己到了桃花源嗎其實一切都虛妄無端。
是該回到自己身上,幸福也許並不存在
可自己會知道自己的感覺。可以痛,快樂開心難過,皆是
沒有唯一解答。還是只能靠自己
Jul 2, 2005
《戀人》
有一種戀人的關係是,明明深愛對方
卻不知該如何傳達。於是用力地彼此逃離用力地。
愛然後憎恨,在無望的天明哭泣再哭泣,點起一根菸
探問,你要不要我究竟要不要。
你別再問我要不要了要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憤怒著。戀人們相互瞪視的眼神像獸
瞳仁當中有血絲,有淚。可其實誰也給不起什麼
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那要如何去愛,不知道
自己掌心灘開裡頭有的是什麼那要如何去給。這人生
挫敗,集體性的。城市當中繞啊繞的
想要逃開也真是走不到哪裡去,試著消失,蒸發
也不是不知道女孩會哭會鬧。不知道的是該如何愛
如何被愛,你們不適合,你們一直一直彼此錯身
仍然擺出側身的姿勢--
然後命運走過去了。你太用力
因為生命當中滿滿的失敗要盈溢出來所以你想要贏
溫拿hotel,winner,winner on the boxing court。
只是想要勝利而已沒有其他。輸光,賭光,
用生命和血液下自己的注
再下不起的是愛。身體,青春。相互啃噬的那種
在命運裡面你們彼此遇見彼此消耗彼此刺傷
there is no winner in a relationship所以你已經註定要輸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雖然你想贏
可辦不到,認不清這個你永遠也別想自己的人生有啥出路
你和她,和她,和她。背叛與離開
過去現在卻指不向未來因為你懦弱而無能承諾
只能逃,遠遠地。喘著。
放逐自己往城市的最最遠方
回來。卻又遇見,她和她
再怎樣用力也逃不出你註定的命運你懂。真懂
嗨,你好。你最近過得好嗎
知道你過得很好我很開心,這樣,六年,時光過去
生命也走過去,沒有誰變得不一樣。結果還是
所有人都原地踏步了。困坐愁城也沒打算怎麼樣
you're a determined loser
and a determined loser can never win。
can only fall down,在愛當中墮落吧這樣很好
不知該如何傳達的愛總是過於用力,你用力喘息
想得到,想給。卻給不起,兼且拿不起放不下
no guts。點一根菸要戰勝自己
戰勝之前還是逃跑。穿過長長的地下道往城市另一邊
去迎接自己的命運或該說命運,命運走到
哪兒去了。它壓制你
你永遠也沒法兒擊倒自己的命運。請安分地倒下
就好,這樣很好,真的。接受這個
it's all determined。你自由,給自己束縛
要愛,又太膽小,所以這一切全都是命中註定
Jul 1, 2005
《愛在瘋煙四起時》
是說傻人有傻福,這道理卻誰也說不清楚。
他們夜夜等著火車行過,帶來光,帶來震盪躁動,帶來
her fiance in the crazy dream。他們全都瘋癲
傻人們一個個顛躓腳步,走不出的迷宮裡頭困守日夜
精神病院,瘋人院,給我一點藥吧in the house of fools。
當音樂奏起,女孩眼裡遂亮起了光。哪怕
是暴力對峙或顛斜壓抑,也要變得快樂愉悅。歡欣。
傻人們不知世界潰散。他們時常歡笑
關上燈跳舞。開燈寫詩,吟唱。搖頭晃腦啊
here come dicks in dreams。comes the loved one in a dream
夜夜等著火車行過的光
倏忽一夜,火車帶不來光卻帶來坦克。炮彈,火,侵略
燒起的窗簾。傻人們不知世界正相互對峙
傻福因此帶不來死亡,傻人們驚呼躲閃。躲進堡壘
說這是他們的家。哪裡也不去
傻人們荒謬穿梭,波蘭舞曲奏響,手風琴
一而再再而三僅此一首我只會這個。失衡舞步歡唱,伏特加過後
有人對女孩說我要娶妳。女孩猶豫。
I have a fiance touring in the U.S.我不能嫁你
所有人都笑,是笑。笑她總不懂別人眼裡的笑。也不該懂
可女孩仍猶豫,該不該,該不該。she loves her fiance
不存在的。或者看不清楚本是一種幸福嗎
女孩盛裝赴宴,滑稽而認真。他們卻又笑了
唱起一首故鄉的歌深深沉沉迴盪,女孩要給他不要
給,不給。他哭,女孩也哭。覺得羞慚
我們都在現實當中試著理清所有問題,卻忘記了
有更多條路,以超出我們所能理解的方式建構成世界的模型
世界,她說。他是個詩人,禿頭的
他其實知道這些。只是有些癲狂有些不安
詩人總是知道。
然後從瘋人院外頭進來的人也都瘋了。戰爭裡
最重要的不是誰是你的敵人,而是死亡
死亡歸結一切平等,死亡對你,對你的敵人一切平等。
流血的頭顱。碎玻璃。斷手。指掌。直升機落下
誰在裡面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they're all crazy
or mad。they're all mad dogs,噬咬對抗
硝煙瀰漫中女孩看見her fiance comes here to love her
a dream has been fulfilled
誰輸誰贏誰死誰生,傻人們不管
傻人有傻福,說我就是上帝他們都在看我
所以大戰一場。是他們,不是我們。
他們好多都死了可傻人們全活了。
繼續活著,繼續渾沌。當也是繼續清醒
在這瘋狂的世界以外他們運行
平靜的夜。火車行過又帶來了光
女孩彈起手風琴是波蘭舞曲一次一次,眼底很亮
很亮。照亮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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