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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Sep 27, 2008

2008/09/27

 

  昨天晚上好像做了甚麼夢,但想不太起

來就悠悠忽忽地醒了,差異的時間序列,我

不是會有時差的那種人,只是常分不清楚夢

境與現實,想不起來我們分開的情節對話,

在那個人煙罕至的廣場,雕像死去的時候一

艘渡輪遠遠地打河上經過。昨天晚上好像做

了夢但想不起來,冷氣吹整夜,喉嚨乾乾地

裂,我是否在睡眠中呼喊了很久。我不知道

,但今天事情又很多,梳洗清潔出門前望鏡

子裡頭一看,黑眼圈缺缺的很深。



  整個天空藍得,寬得,卻沒甚麼深度似

的鋪排展示,東風吹得雲堡一座一座向西位

移,太陽毒辣辣的很烈,騎車在紅綠燈前停

下就流得滿身汗,淋漓的春季已經是記憶中

的事了。我不要再提起,噯。所有這些好像

大聲喧嚷,嘲笑著我,我躲在墨鏡後頭流淚

,甚麼都來不及辯解,甚麼都不要辯解,一

句話說完我就死了,還要強作鎮定收了線說

就這樣吧,大概就這樣吧,大概那樣,我不

知道,心頭亂糟糟的甚麼都作不得準了,但

那又怎樣呢。也不清楚中午要吃甚麼,昨晚

吩咐同學別訂我的便當,到了麥當勞櫃檯阿

姨清爽明朗的歡迎光臨突地就刺破我偽裝,

點餐前阿姨問,你有要點薯條嗎,支吾一下

點了頭,阿姨轉身把薯條丟進炸鍋,只好買

個全餐但我明明不想吃薯條的。我明明不想

離開的。總之還是買了話還是說了,厭惡自

己老在等待的時候流汗,側了側身閃躲所有

眼神,櫃檯阿姨遞過來一杯檸檬紅茶說,再

兩分鐘一下就好,我說謝謝,還是不能看她

的眼睛。



  到了學校就把薯條留給琪君吃,很快又

忙碌起來發現自己忘記帶錄音筆,我壓根沒

想到這事,我小小聲同會長講,對不起。對

不起。說話聲音越小,結果只有自己聽見的

程度,到會場又像神經病一樣大呼小叫,被

錦屏姐揶揄我根本無力反抗,會長叫我寫白

板我就寫了,學弟妹問我問題我就答了,並

且儘量裝作萬事如意的模樣,伶牙俐齒的模

樣,天知道我的論文現在在哪裡。把太平洋

喝乾吧,如果我可以紮紮實實地踩著換日線

那一切或許會顯得好一些。同學們回到研究

室用餐的時候,我一個挨著一個的收便當錢

,儘量不去聽他們明亮歡悅的語氣,又覺得

這似乎太快樂了,不適合我,收拾包包說我

得回建中說了掰比再見門一關上,走廊又只

剩我一個人。



  並沒有甚麼東西提醒我忘了甚麼,逃到

其實還沒開的咖啡店,冒冒失失走進去看老

闆披頭散髮的背影坐A4翻譯,跳上吧台翻

開包包發現筆記本根本沒帶,我的心根本沒

帶,從學校到咖啡店的路這麼短,我在何處

墜落,並沒有人知道。我究竟忘了甚麼,忘

了說愛他或者我們在一起好嗎,忘了提的都

變成遺憾的部份,都變成致死的病菌,在我

的胸膛裡繁殖,長出些膿綠,我覺得我周身

發臭。暗暗祈禱回研究室那裡已沒有人了,

要回建中的講稿演練多次還是覺得填不滿兩

個小時,暗暗祈禱沒有人來,拉下臉騎車,

滿天的風,滿地的體溫,遮不住我。



  還沒走進建中我就累得快垮了,昨天做

了甚麼夢我根本想不起來,等待的時間太多

,敲過幾扇門,跟同學說快點,計算時間並

冷靜而輕快地回答問題,流很多汗。我累得

快垮了,走上紅樓二樓坐在廊邊很想一個人

縮得小小的,願沒有人看見我在這裡,卻又

想大聲呼喊請你帶我走,自相矛盾的心願反

正人生也總事與願違,硬著頭皮坐上主位,

滿腦子聰明睿智都不知到哪兒去了,憑著即

興的本領瞎聊,我以為我已經非常和藹可親

了,話頭講著講著編造出一些根本不曾發生

過的事情,我用非常快的速度瀏覽走過的街

頭,在一句話裡面撒十個謊,我想我非常地

和藹可親,講話的同時望著窗外想他現在在

作甚麼呢,差點說不下去的時候,差點接不

下去即將哭泣的時候,我就看著台下他們年

輕的臉,並且知道他們在三三一大地震的時

候還在唸小學,我真的很怕老。而當我三十

六歲的時候我會在哪裡呢,告訴我,好嗎,

突然一個學弟問了我高中時最刻骨銘心的戀

情是生得怎樣,我被刺穿,非常嚴厲地,刺

穿了裡頭卻空空的沒有東西流出來,就笑著

告訴他們最刻骨銘心的反而任何事情都沒有

發生。



  我儘量裝作非常溫暖和煦的樣子,像是

今天的太陽,但講完課身體裡面有個很紮實

的東西正緩慢地洩掉。我真的不知道我這麼

愛他。我真的不知道。愛到,我在詩社社辦

漏接孫世鐸所有的即興,愛到聽林豐藝講刻

薄話就短短回他何須如此。我又何須如此,

今天不過是第二天。



  離開社辦前和施昀佑講好要去吃包子,

他好像說這幾次吃包子都是同我一起,我原

本會跟他開玩笑的,但我今天沒有。我傻得

快坍塌了,剛下過雨的天空,大大小小的落

石間歇地飛落,我的頭很疼,明知道《水月

》大抵不會精彩到哪裡去,又想雲門老愛在

最後綁架觀眾的掌聲但我還是去了,沒有不

去的具體理由,我好難說服自己他已經不在

這裡了,如果用這個當理由而不走進劇院,

多出來的時間又得用在同自己辨證,我已經

不能再去想這些事情,所以我還是去了,還

是覺得不令人激賞,還是睡了大約十分鐘,

還是在謝幕時捧著臉,偶爾冷冷地鼓掌想著

場燈怎還不亮。又想不亮也無所謂了,外頭

反正黑夜,不知有沒有雨,還是希望關於明

日的氣象預報不準,還是希望,昨天我做了

錯的決定。



  寫到昨天就又提醒自己,今天只是第二

天而已。

 

1 comment:

  1. 從遊行回來,因為搜尋一些相關文字而連到

    你這裡來。

    這篇文章讀了兩段就沒辦法繼續。好幾次。

    直到今天才把它讀完。文字流露出的情感,

    有時候確實不易承受。心會揪著。

    祝福你。

    (呵我每天都從你的所旁邊經過,可能有一

    天會碰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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