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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Oct 14, 2017

撩亂天河

 
小時候,曾有幾年住在高雄郊區。那是光害並不明顯的地方,要看見銀河並不困難。只要尋得一塊社區外頭的夯泥地,拉著附近工地的帆布墊著,躺下,眼睛一睜,就是天河鋪流。
 
當時住的社區不大。左鄰右舍皆熟識,大人們自然是不習慣隨意躺下的,他們會拉了桌子椅子,泡一盞茶,說小鬼你別躺在地上啊。我說,那是銀河,他們這才仰著頭,仰著腰,仰著背,看了一看,說,是啊,是銀河。我問,「銀河是從這邊流到那邊,還是從那邊流到這邊呢?」
 
我和爸媽並肩仰望那白銀鋪緞的天河景象,空缺的,卻總是爸爸背後那些叔叔姑姑奶奶。他們在哪裡呢他們屬於哪一個星雲呢。
 
父親不說。我就不問。
 
也不會有人知道天河的流向。但我知道,自己終究不會是他們所欲愛的那種男孩。住在家裡。搬進城市。光更多。星空更少。我追索著自己的命運以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不正常者。直到現在當然我知道自己不是。1999年那時候正值世紀末,我以為我是,但吳繼文告訴我,「你不是。」
 
騷亂的青春如一陌生的帝國,少年們選擇人生,練習人生,像一隻插座般安安靜靜地等著,有幾個綁著馬尾的少年從樓上跳下去。天河會接住他們嗎?接住他們的靈魂不使他們受傷。但不可能。
 
星辰是落寞的守墓人。它看著我們,親手鋪飾自己的棺木。
 
家族史裏頭最正常的人都死去了。最功成名就的人都欠債跑路了。我終於知道自己才是唯一的正常人。並默默地感到失落。
 
我還是那個男孩在城市的天台上凝視一條逆流的天河。與之騷亂,與之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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