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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Apr 16, 2016

然後那些咖啡店就死掉了

 
然後那些咖啡店就死掉了。
 
明明就是個有著明媚陽光的下午,趁剪頭髮之前的空檔往永康街區晃去。觀光客還是觀光客,推著嬰兒車的夫妻依舊是推著嬰兒車的夫妻,可往巷子裡走,驚訝發現這宅咖啡掛出「暫停營業」的告示,隔壁的烏鴉咖啡則滿是箱箱櫃櫃,老闆娘一個人在裡頭抽著菸,說,YC我們不營業了。
 
像一朵烏雲,遮在永康街六米巷的狹窄的天空,那些咖啡店終於頂不住鄰近住戶的檢舉,老闆們還是決定收手,不玩了。
 
台北巷弄本來是最有生命力的地方,它們是城市的微血管,開出了各色咖啡店,各有賣點,有的賣音樂,有的賣貓,有的則賣一方安靜。許多年輕的音樂人、劇場人、設計人、寫字人,都在咖啡店安身,思索,讀書,寫作,這難道不是所謂城市文創的根柢?就在特色小店比鄰而居的同時,卻給一條「六米以下巷道不得作為營業場所使用」的自治條例給窒死了。
 
烏鴉的老闆娘笑說,都發局的人那時告訴她,「以後你們還要再開店的話,千萬別再開在大安區。這兒的住戶啊,難搞。」
 
她是說了個笑話但其實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街區的秀異本來就該來自於新進的小額投資,打造不同空間,讓具備各種需求的人們在此地來去,咖啡店有別於一般的餐飲事業,它不製造油煙、也或許不會有太多噪音,可里長們總是來了,說「你們這兒一直被檢舉,年輕人創業不容易,你知道的。」我不知道那句話是甚麼意思--難道我們要的城市僅是那些在幹道邊的連鎖店、供觀光客消費的伴手禮舖子,難道,一座城市只需要主動脈,卻不需要微血管嗎?
 
六米巷弄正好因為其店租低於幹道,成為孕養特色小店的溫床,它不僅可以孕育咖啡店,手工藝品店,同時更是一座城市之文創的必要條件。我覺得這諷刺極了。
 
在烏鴉咖啡和老闆娘聊了一會兒,幾個朋友來了,指著桌子椅子說,那這些我們就搬回公司去用了,這多少錢?
 
一家店結束,兩家店結束,它意味著的或許不只是「然後這些咖啡店就死掉了」而已。我想起當時徹底死去的師大夜市,想起不再有生命的溫州街,想起,曾經有一個時代我們的城市不那麼注重房產價格,曾經有一個時代,台北市最有趣最富有創造力的咖啡時光都變成記憶。那是租賃街的命運,又是一段充滿回憶的街巷時光即將結束,而幸福的咖啡店,是將沉入過去或者前進未來?
 
曾經有一個時代,在那間間享樂而憂鬱的咖啡店,窗內掛有薛格瓦拉,羅蘭巴特,與寇特柯本的巨幅海報,巧妙定義了咖啡館主人的品味與追求。
 
或許沒有一間咖啡館是不會消失的。但這許多許多人,離開咖啡館之後都去了哪裡?
 
我想起那時村上春樹寫的:「世界上有什麼不會失去的東西嗎?我相信有,你也最好相信。」其實我們都非常清楚。非常清楚地了解著--後來那些咖啡店就死掉了。只是或許,我依然期望著吧,那些如血球般在微血管裡的咖啡店來去著的人們,終於會在另外一家咖啡店的吧台上聚首,從那些人們的臉上看見某間咖啡館的前生,然後猜測著,當它死去了,我們還是能在哪裡,再次遇見它的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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