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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在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與山近的,離海亦不遠》等;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Dec 11, 2025

所以戰爭是怎樣一回事

那時我們聊著彼此的旅遊經驗——他說,從事旅遊業的他,挺幸運的可以在許多國家遊歷過,我們當然聊了彼此曾經抵達過的「遠方」與「近處」。而他的旅行地圖,除了我們對坐的台北小酒吧圓桌,以及他少許幾次往返莫斯科與聖保羅的倫敦,幾乎、幾乎從未重疊。

他來自巴西、住在莫斯科已經14, 15年。

他所去過的中國城市不勝其數。而我僅僅去過上海、北京,哈爾濱。他尚未踏上日本的土地。我所熟悉的香港,他說,「我始終想去。但尚未成行。」北美的東岸,西岸,西北部的芝加哥。他嚮往。而他去過了明斯克,去過基輔,與聖彼得堡。北歐則是我近年來偏愛的地方。

我們談著。我問他——俄烏戰爭開打之後的莫斯科是什麼樣子?

他說,除了哪些烏克蘭無人機飛進莫斯科空域時的短暫時刻,也就是謹小慎微地過著,日常的日子。他說,我無法想像,自己曾經去過的基輔,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幾乎有點帶著挑釁的意味問他——為什麼明明巴西是個民主國家,你會選擇俄羅斯作為落腳與生活之地?

而他的回答有些令我意外。

他是gay。而他在巴西的gay life並不快樂。——那麼莫斯科呢?在我的印象中,俄羅斯明明是個反同的國家。

他輕輕笑出來。其實,莫斯科的underground gay life充滿活力。

我看著酒吧窗外的台北gay street scene,也笑出來。他大概是察覺到自己說出了「underground」,跟著笑。他問我台北大概有多少人?我說,整個台北的大都會區,加起來大概有800萬人吧。他瞪大眼睛,那只跟莫斯科都會區差一點點而已了。我說,而東京的近3000萬人,比整個台灣加起來還要多。

「但台北還是比較gay,」我說。

而當戰爭開始,有些他的俄羅斯朋友,對於自己的國家感到失望。選擇離開俄羅斯。

我問他為什麼不離開?我甚至告訴他——在台灣,有一些人,想要把台灣推向中國的方向。但他們卻不願意離開台灣。有些人,說這樣會導向戰爭。所以戰爭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生活像在薄冰上走著。超市照去,地鐵照搭。」他轉著酒杯。雖然,莫斯科距離「真正的前線」還是有著相當安全的距離。

他說,「那個」地下的社群依舊運轉,甚至比過往更加狂熱。彷彿是因為外頭的世界正在崩塌,人們更急於在週末的夜晚,鑽進那些沒有招牌的門後,在充滿煙霧與重低音的地下室裡,確認彼此還活著。沒人談論前線,沒人提及政治。那是一種帶有默契的失語。即便空襲警報響起,舞池裡也無人停下。DJ 不切歌,人群繼續跳,把恐懼和著汗水一起甩出去。

窗外的台北情侶正漫無目的地閒晃,揮霍著他們理所當然的未來。而他的莫斯科,時間全是偷來的。

「我沒有打算離開莫斯科,」他說。「那裡現在確實很糟,但也因為很糟,那還是我自己所選擇的家。」

我們碰杯,玻璃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像是某種不得不的道別。

酒喝完了,我們起身。等等走出酒吧,他將短暫沒入台北充滿霓虹與自由的夜色裡,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觀光客。但他的靈魂或許穿著一件厚重的大衣,隨時準備走回那片冰層之上。




 

Dec 9, 2025

〈河岸留言與海邊的卡夫卡〉


如果說白天這裡只是個普通工地那到了深夜它就會變成暫時被土方掩埋的地底俱樂部河岸留言和海邊的卡夫卡曾在這裡一個把舞台搬到鋼樑上另一個則把整間書店咖啡館藏進泥土下的地下水脈裡

紅色鋼樑是排隊的座位號碼你一坐上去腳底下就會慢慢往下沉像搭電扶梯下到不存在於平面圖上的負三樓電梯門打開泥土味忽然變成琴弦的金屬味與咖啡豆烘烤到深夜的苦香中間還摻著一點雨衣未乾的塑膠味和陽台留下的煙味全部混成只在都市臨時出現的配方

挖土機白天努力拆地基晚上就變成駐店樂手的巨大貝斯它抬起機臂時會拉出一條看不見的弦從老公寓的窗框一路勾到遠方的河岸那條弦一被撥動樓上的住戶枕頭底下就會落出從前的門票和印花集卡片有人想起第一次走進河岸時還不敢靠近舞台有人想起在海邊的卡夫卡讀完書抬頭而整條街都下起雨來

尚未完工的坑洞是記憶的預售屋工程車每天把泥土運走只是為了騰出空間好讓那些被關門的livehouse與消失的咖啡館在地下重新開張等哪天地上蓋好新大樓鋼筋包住鋼筋混凝土包住混凝土夜裡的住戶會偶爾聽見從地板底下傳來微弱的鼓聲與翻頁聲那城市在提醒人們它還記得在河邊在海邊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練習過唱過的歌




Nov 24, 2025

〈無名之物〉

 
比如說睡進一塊失眠的地圖
學會擁抱比「我們」還早離開的東西
我有一把轉開門就會流淚的鑰匙
我對著冰箱裡的光道歉
想學會不咳嗽
想學會不想念你

想蓋一座只收容碎屑的圖書館
想記住沒有發生過的吻
想在沒有雨的日子撐傘走過廣場
每一步都踩進了等待的名字

那年春天開滿了花
而我只看見謝落一地的遺跡
便知道了花之澎湃
替死去的句點點燃生日蠟燭吧
跟某個從未出現的朋友一起失約
然後說,
「好遺憾,我們真的沒有見面。」

收藏一整抽屜郵票捲起的邊邊
握緊一張只有深夜才會亮起的通行證
未完成的事物排成一條隊伍
讓它們自己投票決定
誰該先走。

我想每天都和不確定一起醒來。
被一場愛折騰得徹底。
想在月球的背面裝滿水族館。
想把寫過的信件燒成耳語
用最不合邏輯的方式相信你還在。
想擁有一種無法命名的情感。
想讓那情感,長出觸角,毛邊與眼睛

我想讓這一切都存在過,
即使你說——並沒有必要。


2025-11-24 聯合副刊


Nov 14, 2025

〈耶路撒冷〉


Ⅰ.

他踏出門。母親在水盆裡搓洗昨日

布匹曾包裹嬰兒,如今染上火藥與塵埃

他左腳一踢是橄欖山上的骨灰,粉紅色星圖


他說:今天,也許會有麵餅

街道低歎,光還未熄,耶路撒冷在他身後緩慢地隆起

神留下了倒影,籠罩他額上的祝禱與懷疑


空碗裡藏著一手昨日沒能問完的問題

哪本書的頁角燒焦了在風中翻動

戰鬥機飛過了,聖殿傳誦的又怎會是福音


Ⅱ.

那是條封鎖的走廊

乳房與鐵片、絳紅與卡其交纏成一條死線

蜥蜴竄過他腳邊,軍靴落在他耳內如驟雨巨石


他低著頭。看不見十字,只看見鞋子沾上的泥沙與麥粒

一位倒臥的女子——她胸口尚溫

乳汁溢出,在日光下發著銀色的顫抖


沒有孩子來啜飲,只有蠅群繞著她的寂寞

她­剛從自己的體內撤退

像聖殿牆縫裡那被塞進的紙條,含著舊血與沈默


Ⅲ.

他走得更近了。高處的旗幟

一面紋繡「真主阿拉」,一面則寫「主必再臨」

兩面都有神——而無人提及孩童,與餅


耶路撒冷低頭沉思,像一位尚未作答的寡母

右手光明,左手赦免。如今他雙手空空

只剩一條路通向發著熱氣的貨車,未名的墓穴,沒有碑文


風沙裡飄著焚燒的椰棗與紙頁

女人的哀歌從牆內傳出,如貓進入斷井殘塔

他不懂語言,只懂她的聲音——彷彿愛過,又像悔過


Ⅳ.

人群列隊,靜默如昨日黃昏前的晚餐

有孩童吵鬧,也有女人低聲咒罵

子彈忽地從遠方掠過,一枚斷句劃破額前的皮膚


他沒跑。他看著一個年長的男孩倒下了

麵粉自懷裡流出,灑了一地白雪

那片土地啊,曾有條通往清真寺的路


他記起母親說過:上帝也曾有孩子

而神,也曾忍住不救。

他的喉嚨卡著火沫,大口呼吸,像把祈禱反咽下去


Ⅴ.

回家時,他的晚霞已傾塌入了土盆

天之深藍彷彿誤解未及說明,且被風吹得發皺

他沒帶回麵餅,但也沒死


而這——竟像是某種節慶、某種細小的赦免

母親沒問,只是擰乾了那塊布

用舊約擋住未來,用一層發黃的經卷遮掩風聲


焰火還在遠方低燃。如一頁未翻完的章節

有人仍書寫,有人正撤離

有人側躺。像一枚福音­仍未點燃




——第21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三獎

Sep 16, 2023

〈野柳〉

 
不要追逐瀑布
它往時間逆反的所在傾落
不要頭戴皇冠而期待它沒有重量
不要讓風不風化
不要讓任意的呼嘯
成為你的語言

野川之柳
沒有為誰證明風的去向
它只是沈默了
在海與天空之間
成為低眉垂首的那人
像是曾經說過了愛的時刻
轉過頭去
愛了別人的指尖

不要失足了在前往天空的階梯
不要讓海擁抱了你
那裡的聲音嘈雜如前世
你還在與人爭吵風往哪兒去
但風
吹過便吹過了的
你明白如垂首的女王

是某天總要停頓的低微吧
是總有時候要在林投間安慰的靈魂吧
海那麼野
聲音那麼猖狂

「不要成為你不會成為的那個人」
然而時間是低微的水銀
海在你耳邊仍然唏噓

Sep 4, 2023

週四的燒肉

 

兩個人的生活就是非常簡單。週四的燒肉,他撇撇嘴說——先前的那件事情,差不多已經解決到了尾聲。我說,是嗎?他亦吹鬍子瞪眼睛說你們小朋友是不懂的。但其實我懂。否則哪能這樣聽多了他年來的投訴氣鼓鼓的語氣,還能忠實地翻譯了給我那些不善聽粵語的朋友。其實都很好。溝通是先,語調是次,也沒什麼大不了。

人生一途,總是千萬變換,如有人伸出雙手握著呢?那是也是挺好的。他下了決定。其實我也有。兩個決定會不會交集,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了的他說。

他講完了。其時間中就是喝了許多的酒。米酒。白萄酒,再是清酒。都挺好的。我們又兼散步,從古城西門町,到明亮豔色的中山站,他說,台北14年來改變真是不少。然後轉過頭來說「你倒是都沒有啥變」。我說我變胖啦。笑容寬慰啦。可能沒那樣純真啦。

他說,是欸。

都是在這些濤洗當中我們成了更可靠的大人。

他信了總之他信了他說,「 We're fine - Never been better than this. 」

這就是他所寫的,愛的檄文。

自然我也信了。若不信他,我信誰去呢。

Aug 25, 2023

柯文哲其人

 
每次聽到柯文哲說「我最近發現吼⋯⋯」「那其實那個吼⋯⋯」「那個吼⋯⋯要回去研究一下」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地覺得煩躁。我今天看到柯文哲說「2022年裴洛西訪台後,外資都因為地緣政治緊繃而嚇跑」的言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他每次說話,都好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一樣。

但其實我內心深處真的會想說,怎麼這些事情,你都好像今天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你太懶,還是太傲慢,或者幕僚工作能力太差。

或者以上皆是?

地緣政治「開始被」拉高到商業談判的最高層級,最近最近一個大案子也已經「至少」是環球晶圓併購Siltronic破局的時候了(審查期間為2020年底到2022年1月底),那台積電確定去美國設先進製程已是2020年中,前面的談判、規劃則是更早之前就發生的事情了。

柯文哲自己說過,「台北市長第二任都當不好,是因為連任了之後都在想要選總統。」那你柯文哲2018年連任以後,就當作你2019年成立民眾黨「才」開始想要選總統好了啦,這4年來你都在規劃什麼、認識什麼?都沒有準備都沒有對台灣有更深入的認識?

啊地緣政治就不是從裴洛西來台之後才緊繃的啊。

至少在我有記憶的1995年,就已經有過中國飛彈試射危機了。

這不就像是面試的時候考官問說「你為什麼要來本公司面試?」結果你回答「(我不了解貴公司)但沒有我的話貴公司會完蛋!」

面試官只會???而已。

然後看到柯文哲說「金門適合當兩岸和平試驗區」,真的是我那不存在的懶趴都燃燒起來。

兩岸現狀的和平,或者不和平,從來都不是我們單方面說了算。柯文哲這樣說,根本就是欠缺問題意識——我就想問,請問「和平試驗」是要試驗什麼?試驗一國兩制?一國兩制香港早就已經試驗過了,請問金門是要試驗什麼。試驗民主政治?請問金門現在不民主嗎?

還是說,柯文哲想要在金門試驗專斷獨裁?

還是試驗天網維穩?

和平很脆弱。和平不應該試驗。和平,從來都是追求來的,是努力來的。

柯文哲又說,「不要老是覺得被統戰,也有可能是我們統人家啊」老天爺,那柯文哲怎麼不拿這個什麼鬼和平試驗去跟廈門說,請廈門試試看直選一下地方首長。怎麼不去跟北京說,請北京跟我們台灣「試驗一下和平」?

金門現在就是可以選舉自己的地方首長、民意代表、國家領袖,推一萬步遠,就算金門真的、萬一、就想要成為中國的一部份,金門也可以公投。

這些,都是民主政治賦予金門人民的政治權利。請問你柯文哲在那邊對金門說可以當「試驗地區」,又說因為金門離台灣有一段距離,那發生什麼事情還有緩衝?這到底是哪來的切割,就覺得金門人不是台灣人的意思嗎?怎麼可以這麼傲慢?

然後這人要選台灣的總統?

柯文哲不僅一點民主素養都沒有。還酸臭、傲慢到讓人無法忍受。

世界不和平,從來就是這些男人害的啦。

現在就是大家一起露出???表情的時刻。






Aug 23, 2023

不要再說台灣財政紀律不佳了


 

誰再靠北說「台灣財政紀律不佳」,就貼這個給對方看:

惠譽評等(Fitch Ratings)認為,台灣的外部財政在惠譽授評國家和地區裡仍屬最強勁行列,這得益於台灣強健的外部資產負債表和持續了約四十年的經常帳順差。有鑒於此,台灣保持了龐大的淨外部債權人部位,且外匯存底充裕。

台灣的公共財政狀況亦優於許多'AA'評等區間的經濟體。惠譽預測,2023年台灣政府總赤字佔GDP的比率為0.2%,已批准的政府預算赤字佔GDP的比率為2.8%,而評等處於'AA'區間的經濟體的該指標中位數為2.1%。這反映出惠譽預期,台灣政府年度所得稅稅課收入高於預算數,這會抵消政府旨在緩解民衆生活成本壓力並支持疫後復甦所新增的財政支持舉措(佔GDP比率為1.8%)。

惠譽預測,2024年台灣政府總赤字將穩定在佔GDP 0.3%的水平。

惠譽說明,小額的財政赤字,有助於台灣政府債務總額佔GDP的比率將在2023年底降至33.0%,遠低於評等處於'AA'區間的經濟體指標中位數的44.7%。

惠譽預期,台灣政府債務總額佔GDP比率仍將繼續微幅下降,2027年底降至30.7%。台灣政府相應公共債務未償餘額上限維持在遠低於名目GDP的50%的水平,反映政府持續遵循審慎的財政管理政策。

- 資料來自Fitch Ratings

Aug 22, 2023

採訪習慣

 

我在採訪的時候,還是習慣拿一本小筆記本,手抄筆記。

好處1) 一邊在寫筆記的時候,腦子裡面已經一邊在打稿子的骨幹、標題要怎麼下、導言要寫什麼,甚至也可能想好段落的順序了。這樣等到採訪完,只要打開電腦,大概10-15分鐘之內就可以很快地把稿子寫完。

好處2) 也因為一邊在構思稿子的架構,受訪者講話到底合不合理,或者中間出現口誤、沒有說清楚的部分,也會立刻發現,當場追問,得到比較確實的答案。

好處3) ⋯⋯當受訪者不著邊際,在那邊講一些空話、幹話的時候,就直接停下手上抄寫的動作,換個姿勢,開始在受訪者面前轉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看得對方心裡發寒。

當然了,我最喜歡的是好處 3)。^_<

Aug 21, 2023

在那邊扯雲豹能源真的是很扯

 

最近雲豹能源的(前)董事長賴勁麟被「爆出」兼任雲豹公司旗下十數家公司的董事長、負責人,被說是「觀感極差」。能源產業我只能說略知皮毛,但身為一個跑了一段時間各產業的記者,產業慣例、以及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原因,我還算是略懂略懂。為什麼要成立十數家公司,並由同一個人擔任董事長,這樣的狀況,還是必須要跟大家分享一下。

大家都知道「股份有限公司」這個詞彙吧?為什麼會有「有限」的概念,也就是因為每個公司的營運一定有風險,有財務上的安排,在財務上把特定業務劃分為「獨立營運實體」或者「特定目的公司」,其實是非常常見的慣例。這是為了避免某個專案的財務與業務,與其他同時、或不同時進行的專案互相影響,而設下的防火牆。

以航運企業來說,就很常見「一船一公司」的安排,一艘船就是一個公司,它的營運與盈虧等等,就會被限制在「該營運實體」的內部,而不會在發生沈船、貨載落海、被海盜挾持等極端狀況時,波及該海運公司的其他營運部門。而包括保險理賠、賠償貨主的責任,也會被限制在同一個「營運實體」內部。

簡單講,把一個或數個專案「包在一起」成立一個公司,就是產業內部防止「裂縫沈船」的隔水艙。

那在綠能產業領域,更是如此。稍微有關心台灣電業近年發展的人,大概都聽過台灣正在處於一個從集中式電網、轉型至分散式電網的過程。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我們要從過去把發電量集中在某幾個大型的火力發電廠、水力發電廠、以及核能電廠的「集中式」電網,轉為社區型的太陽能電廠、分散式的離岸風電,以及透過在工業區設置的儲能系統,密密麻麻地分散在台灣的各地。

這樣有什麼好處?就是不會因為某條骨幹高壓電線因颱風、地震損毀,就導致可能廣及數個縣市大停電的狀況發生。盡量把發電地點與用電地點的距離拉近,就是一種風險的控管。

而綠電正是一種這樣的系統。

然而,每個儲能場域、每個太陽能案場,每個離岸風電開發場址,每個水面型光電,每個小水力發電的開發過程,都有不同的開發條件、預算規劃、與不同的風險係數。因此,一家能源開發公司,依照案場的不同條件,將一個、到複數個的案場開發案,放在一個「營運實體(也就是公司啦)」底下來管理,是很正常的。

如此一來,在某一案場遇到開發不順、資金周轉問題,或者其他工程合約糾紛時,就不會衝擊到其他同時進行當中的案場。

當然,在其他的公司狀況當中,也不乏高層兼任許多關聯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的案子,一方面用這些子公司接母公司的訂單、或者提供母公司服務而收取勞務所得,然後再大大方方發給自己薪水與高額董監酬勞的狀況——這種自然非常不可取。

但若以賴勁麟的例子來看,我只能說,賴勁麟擔任相關公司董事長年度薪酬約225萬元,而雲豹董監酬勞獲200萬元,總共是425萬元。這樣的薪資,只能說差不多是在成長期新創公司擔任高級的打工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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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拜託寫政治口水的記者把會計讀好一點好嗎?雲豹公司成立這幾年,成長了919%的是2020年到2021年的營收。然而這很奇怪嗎?人家2020年的營收就只有2.11億元,接到專案於是營收在2021年成長到21.54億元、2022年營收則是年增192%到63億元,這種高成長本來就是新創公司的特色。

在那邊寫「雲豹能源毛利919%」是三小啦?營收、毛利根本是不同概念。而且,毛利率是不可能超過100%的啦。

笨蛋。

Aug 15, 2023

高虹安,shame on you

 

高虹安真的是為自己辯解也辯解得讓人瞠目結舌。要求助理「回捐」加班費是真、相關「公積金」用在與辦公室無關的項目也是真,然後高虹安竟然還能說出底下這段話來⋯⋯

「有關詐領助理費及加班費部分,高虹安強調,助理都有實際工作,都有加班、也有工作,想請大家思考,用其勞務取得加班費及勞務費,做為辦公室的分享使用,何來貪污?」

既然你請大家思考了,那我就來說大白話吧。

我只想說,一般人透過加班、超時付出勞務取得的加班費,會想要花在自己的身上。

一般人加班、超時付出勞務取得的加班費,會想要用來增加存款、累積旅遊基金,會想要用來應付家庭開支、孩童的學費,甚至,也不過就是讓自己吃好一點住好一點過好一點。一般人加班,為的不就是,「讓自己的錢多一點」嗎?

高虹安講說「大家都是把加班費自願回捐」,光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完全違背常理。不要忘了,職場上的權力差距,很容易就讓「不願」的事情變成了「自願」。只能說,高虹安啊,你真的是鴻海集團出身,年紀輕輕就學到這麼老郭的伎倆與精髓。

最後,高小姐,這些「回捐」的很多錢都是花在你自己身上好嗎?洗頭髮的是你不是你的助理好嗎?雙眼皮貼貼的是你的眼皮不是助理的好嗎?

卸妝棉補充包卸的也是你的妝,不是助理的,好嗎???

Shame on you。





Aug 14, 2023

豐濱麵店老闆的卡噌

  

那天途經豐濱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小小的街區上已沒幾家店還開著
也或許是因為正逢附近部落豐年祭吧
正想說該不會得在便利商店買東西吃了
的那個時候
就看到便利商店隔壁有家賣黑白切的麵攤

的原住民老闆
的那對渾圓的卡噌

「真的好飽滿啊」

但也真的就過了午餐時間
一問之下赤肉賣完了餛飩也賣完了
只剩下貢丸麵了的那個時候
旁邊一位熟客模樣的大叔突然端了辣椒罐
放在桌子的中間神秘兮兮地說「這個是秘密武器」
「一定要加」

那辣椒罐上還寫著「我很辣」
「跟老闆的卡噌一樣辣嗎」我心想
但我是個好人家的女孩
我沒有說出來

那碗肉燥貢丸麵確實滋味傳統,尋常,無過無失
我撈了點辣椒醬丟進湯裡
哇喔,果然是口味升級的秘密武器
又辣又香,咬破了辣椒籽又是另一番風味
吃完了麵我又撈一匙辣椒
把剩下的整碗湯也風捲殘雲地喝完了

「結帳啊老闆」
老闆問說「有吃飽嗎?」
其實我只點了小碗的麵,當然是沒有的
而且,我還沒有吃到你啊

但我是個好人家的女孩我不會說這麼露骨的話
老闆說「不好意思啦,我們家就只有辣椒醬好吃」

「不會啦,你看起來也很好吃啊」

我是個好人家的女孩
我喜歡露骨的話,但我不會說出來
喜歡吃麵的我
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Aug 7, 2023

讓我們在快樂的時候寫一首噁爛的詩比如說

 

讓我們來讀詩,讀一首超現實的詩作。比如説柯文哲說表示會以5個互相來促進與對岸的交流,增加善意,讓兩岸的惡意螺旋降低,減少兩岸發生戰爭的風險。

——問題1。究竟是誰想打誰呢?他說,台灣必須要有足夠的國防保護自己,所以國防預算必須增加到GDP的3%,兵役的役期增加為一年,重點不是時間而是訓練的內容,所以要讓國軍有先進的訓練和裝備,打造一支能作戰、能打勝仗的軍隊。

這些,蔡政府都已經在做了。蔡政府已經在做了。

台灣國防經費已達到GDP 2.4%的國家,無論是鎮壓或者其他公民的救助,這些都在裡面的。我們可能不是最善於殺害的一群群人,但我想,我們的存活率比敵方高。我們夠用我們的文明遺跡,重建我我所相信的遺跡。

——問題2、面對國際,他不會搞大外宣,而是務實尋求經濟合作、文化交流的機會,台灣是一個積極的海洋民族,要讓台灣走出去、世界走進來讓世界改變台灣。

這些,蔡政府更是都已經在做了。蔡政府已經在做了。

——不搞大外宣是怎樣?政治就是一個品牌。柯文哲說他的兩岸政策就是台灣自主、兩岸和平,會確保台灣人民保有現有的民主自由政治體制和生活方式之下,跟對岸交流、對話,解決兩岸人民在經商、學習和生活的實際需求。

這些,有那麼多美好的人們在追逐著。——你信嗎?你如何在增強兵力的時候告訴對方,我只是要保護我自己。從來沒有什麼「愧對」「説説」,沒有什麼,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人家就不會來打你了。

但柯文哲你要不要想想那個軍武預算拉高到3%,真真切切就是一個挑釁。就是。你們從來就難以互相認識、互相了解、更遑論尊重、與合作、不可能以諒解來促進交流。增加善意,讓兩岸的惡意螺旋降低,減少兩岸發生戰爭的風險。

那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政治利益。不是台灣的。

不是台灣人的。不是。

至於對內,柯文哲會對動產業發展和能源轉型,説淨能排放是台灣未來30年的產業總指導。

——again,抄作業都抄成這樣,柯文哲你有沒有說出哪樣淨零碳排的作為可以實際解決問題?你沒有。因為你沒有朋友。你沒有人陪你走遍真正的台灣每個可愛的地方,知道那些快樂,也都是快樂的,那些悲傷,有什麼政府可以幫忙的?

你沒有這樣的心情,那麼,你在這邊選什麼總統?

柯文哲,就是一個不知道台灣,不知道立場,不知道「台灣毀滅」關他屁事的政治人物。他可以不需要,但我們不可以。





Jul 26, 2023

颱風來襲前的麵攤老闆

 

運動完,來到尋常吃的屋角麵攤,我依然照例切了些豆乾滷蛋海帶,點了細的榨菜肉絲麵。大概是因為風雨欲來,生意顯得清淡。那位日常忙碌而顯得少話的老闆,送來小菜的時候,竟然邊吹著口哨!!!你是誰!!!被盜帳號嗎!!!

「低底,今天小菜也是50唷。」唷!!!竟然還加了語尾助詞啊啊啊!!!不一會兒我的麵很快也就來了,老闆送完了麵,就往麵攤後頭晃去,和熟客聊起了⋯⋯珍珠奶茶!!!還說他最喜歡先把珍珠奶茶拿去冷凍個15分鐘再喝!!!

這是什麼珍奶魔法!!!

好吧,總之我就吃我的麵吃我的小菜,一邊看到網路上朋友傳來明天要上班上課的消息⋯⋯

老闆就從他後面的冰箱拿出了啤酒!!!跟大家宣布「颱風來,那我明天不開店囉,耶」!!!耶屁耶!!!你一個鬍子大漢在那邊耶什麼耶!!!

吃完麵了,我就掏出了剛剛好的鈔票與零錢,遞給老闆。說老闆這邊剛好,謝謝。

「好ㄉㄜ,慢走喔掰掰。」

我非常清楚聽到他在字尾加了一個俏皮的er。

是在畫風突變什麼啦!!!

好der,看來老闆明天不開店,他樂得很。我呢,明天就還是乖乖上班,也幸好颱風啊,就算是認識了老闆新的一面吧。(倒地)





Jul 24, 2023

吃麵的巧合

 

下班後,正是吃飯時間。轉進鬧區深處巷口的麵攤,也就三張桌子的小小的麵攤,自然是滿座的。老闆招呼著說,來稍等一下吧,要不要先畫單?我說好,接過點單,也沒多想,照著我每次在這麵攤的點菜法,畫好了單。

巷口的路燈下,前兩張桌子的客人唏哩呼嚕吃著麵。

也沒等多久,老闆過來問我,跟三桌併好嗎?

好呀。

入座時那第三桌的客人跟我點點頭,就繼續滑他的手機。又一會兒,老闆匆匆忙忙又跑過來問那對面的客人說,不好意思先生你點的是什麼?那客人大抵也是覺得在這種小麵攤實在是尋常事,掉了單或者弄混了,沒什麼大不了,頭也沒抬,就說,麻醬麵大條的,滷蛋、三層肉。老闆說,好好好。

那客人趕緊又補了一句,啊還有餛飩湯。

我一愣。這不跟我點一模一樣嗎?

這麵攤賣的滷味小菜其實品項不少,光切肉就有大腸小腸粉腸生腸,有嘴邊肉肝連豬舌三層豬舌豬尾還有頭皮耳朵。還有豬皮豬肺,鴨胗雞翅雞脖子。要點到完全一樣,還真不容易吧。

小小的麵攤上菜上麵其實不慢。也就不用五分鐘時間,老闆便端著切好的小菜來了。自然是一次上好併桌兩位客人的兩份三層拼滷蛋。

接著,便是兩碗麻醬麵。

兩碗餛飩湯。

——都來了的那一瞬間,換坐我對面那客人怔了。然後便對我笑了出來,「難怪會搞錯啊⋯⋯」我們兩個人都搖了搖頭,在好不容易有點清風的炎夏夜晚裡,低頭喝湯吃麵了。




Jul 20, 2023

夜市就是個這麼奇妙的地方

 

股市就是一個這麼奇妙的地方

前幾天呢我在公館夜市買宵夜吃,賣羹的阿姨一邊在手上做著我的魚酥羹米粉,一邊跟坐在攤車前的另一個阿姨聊天,「哎呀,在股市真的是不要跟市場黑白來啦,」那時候我耳朵就豎起來了

「你在不對的時候放空,就是要被軋空,結果就是,全家流落街頭,」我內心想說最近誰在放空什麼東西好想知道,「像那個XX啊,」股號XOOX,誰敢放空誰不飛到天上去我就問,這我是知道的,「我有朋友就是虧到全家都脫褲。」

「但是也有朋友最近賺了一間房子吧,至少也有半間。」

阿姨這麼說的時候,在我的魚酥羹米粉裡面多放了50%的魚酥,和50%的米粉

我想阿姨一定有買XX,我看過很多有錢的人

我不會說錯

Jul 18, 2023

中山站「兒童的繽紛世界」

 

這是關於一個小小的社區、世代之間所傳承的小小記憶,可能要被拆除的小小故事。

讓我們想像這個畫面。有些父母,帶著他們的兒女,在自家巷口的溜滑梯玩耍。附近就是個熱鬧的商圈,街區有些嘈雜熱鬧,但生活機能實在不差。而父母跟孩子說——「你知道嗎?這個溜滑梯的馬賽克拼貼是爸爸/媽媽國小時候做的、台北市的第一件公共藝術喔。」

「真的假的?」「是真的喔。」

但這件作品,目前正在重新審議,隨時可能面臨〈捷運心中山〉商圈的重新開發計畫,而遭到拆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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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1996年間吧,台北市當時的捷運淡水線(是的,就是還只有從淡水到古亭而且尚未通車的那個時候),在台北車站—中山—雙連之間設置了線形的公園,用於替代軌道地下化原先台鐵淡水線的地面空間。

那時候,日新國小的12位同學、用競圖的方式設計了馬賽克的拼貼主圖,而又募集了另外68位同學,在日新國小的活動中心一塊一塊把主圖拼貼妥當,並移至捷運線型公園進行混凝土的土木施工、完成後,從1996年起一路陪著中山鄰近的街坊鄰居與店家,就這樣過了27年。

彷彿台北捷運的廣告——「為你串聯更多美好。」有許多日新國小的畢業同學,也就持續在這一帶的街區生活,工作,討日子。而諷刺的是,當時建立起這座溜滑梯公共藝術作品的捷運局,現在是要為了發展而拆除它的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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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禮拜前,久未聯絡的日新國小同學ㄈ,打了通電話到台權會辦公室,說要與我聯繫。我回了電話,他匆匆跟我解釋了狀況。ㄈ是當時參與馬賽克拼貼作品的作者之一。

後來,和救援作品群組當中出力數一數二多的ㄏ,也通了電話。

我從臉書裡撈了幾個當年日新的同學,聯繫著,聯繫著。包括當時自治市幹部同學ㄌ、後來念同一所高中的ㄅ,還有近幾年夏天一同去海邊喝過幾次啤酒的㞢⋯⋯

但這樣遠遠不夠。當然,當然是遠遠不夠。在ㄏ的各方奔走、ㄈ和街坊鄰居的遊說與溝通之下,也獲得不少「原本公聽會不就說要保留嗎?怎麼現在又要拆了?」的回應。

ㄏ說,「原來社會運動就是這樣一回事啊。為了自己所關心的事情,還想要多做一點,一點,一點。」我說,是啊,就是這麼一回事。ㄏ說,「其實如果到最後還是拆掉了,應該就,拆掉了吧?」我說是啊。

但那樣你會有怎樣的感覺呢?

ㄏ說,自己在新竹求學工作成家多年,或許這面拼貼牆,這座溜滑梯,被拆掉了,以後帶著自己的小孩回到台北自己成長的街區——就失去了某個連結,而且,那個連結是永遠也不能被重現的吧?

電話的這端,我沒有說話。

這是關於一個小小的社區、世代之間所傳承的小小記憶,可能要被拆除的小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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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的繽紛世界救援小組」連署連結

https://tinyurl.com/2s3zpnj2

Jul 17, 2023

暑熱的天氣依然謝謝招待

 

如此暑熱的天氣,即使是數十年來熱鍋水裡來火裡去的黑白切麵檔老闆和老闆娘,也幾乎要扛不住了。

我靜靜排在人流的後端,老闆娘探出頭來,問「你今天吃一樣、一樣是這裡吃嗎?」我說是,老闆娘便說,那稍等一下,我們先把外帶單做完。就換你。

我說好。當然好。前面有個客人問了骨仔肉湯,老闆娘說賣完了。

而我是那個總是吃骨仔肉湯、配麻醬麵的客人。

老闆娘說,「這個天氣熱呀,最怕外帶客人未堪等,等到生氣。但是天氣熱,也真的!動作就是快不起來。」我說,「沒關係的,我等等就坐麵攤前面這個位置。」

老闆煮完四五碗外帶的麵、包了四五碗外帶的湯與燙青菜,老闆娘則依然利索地切了許多盤小菜,還兼指正兒子——是後面三桌不是一桌!有沒有在聽!

這夏天,真是熱啊。

等到了位置我便坐下,老闆手頭涮著麵,老闆娘則冷不防又從冷藏櫃裡掀出一塊肉——卻不是骨仔肉是什麼?

她推了湯碗過來的時候,跟我眨了眨眼。

「你都喜歡坐這個位置呢,好熱耶。」

對呀,這樣我才知道你滷鍋裡頭還有什麼嘛。今天幫我切個蘿蔔和豆腐吧。

那今天最後一碗的骨仔肉湯,真的好吃。

謝謝招待!

Jul 10, 2023

來講一些飯事

 

其實我是一個麵人。但今天就想來談談一些飯事。

高中的時候我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高中參與詩社。練朗誦,練呼吸,練發聲,練腹式呼吸,練表達情感。星期五最後兩堂課下來,當然——餓到不行了不吃飯不行了再不吃就要崩潰倒地哭泣「怎麼還沒有得吃」了的那個年紀。

總之,那時候學校後頭有一間做台式客菜的合菜餐廳,名喚《古厝》。它的菜真好——從乾煸四季豆,清炒空心菜,宮保雞丁(那花生實在好吃,我們總是央著大廚給我們再來一盤宮保花生),紅燒臭豆腐,蒜炒水蓮,然後最恐怖的永遠是那一盤上桌轉了一圈倘若你沒伸出筷子湯匙就消失殆盡的,蒼蠅頭。

總之我們吃。店家的白飯是無限供應的。每個人都可吃到飽足。

我也是在《古厝》締造了我個人的一餐8碗飯紀錄。

好玩的是,咱們高中的橄欖球隊呢,他們星期五練完了球要用膳的時間,跟咱們詩社差不多。有一次,大廚看我們詩社已經風捲殘雲扒飯吃菜的蝗災式吃法——趕緊向後頭喊了「橄欖球隊來了,後頭備飯囉!」當然,這麼一備,兩大團肯定是在兩小時之內又可風捲殘雲地把飯鍋吃到了底。

高中生嘛。那飯,當然是有被吃完的一天。

主廚就出來宣布:「好了,今天沒有白飯了啊各位」

我們也不打緊,開始把自己碗裡所剩不多的白飯,開始往絲瓜蛤蜊的湯汁裡倒、開始用筷子從盤子上刮下僅存的蒼蠅頭碎肉,東坡肉的醬汁,又可再吃一整碗的飯。這樣吃。把桌面上所有可以吃的醬汁、配菜、茶水,宮保的醬,那藏在辣椒皮內裡的花生,都挑出來。

絕不浪費。完全食光。胃足飯飽。創意美味。

「謝謝招待!下個禮拜再來!」離去前,就這樣跟《古厝》的大廚誠心誠意地說了。

好的好的,下週再來!

也這樣吃了許多許多年頭。和一群人吃飯,吃的是快樂。而非不快。

只可惜後來《古厝》遷徙店址幾次,也或許是我們年紀大了食量小了,再訪幾次《古厝》,總覺得是物換星移,少了一點那種挑戰幾碗白飯的豪氣,想要吃得巧些,靜些,一餐,大概一碗飯,也就夠了吧。

所以有人問我怎麼總是吃麵?吃麵,是一個人吃的。

吃飯啊,則肯定要有一群特好的朋友圍坐著,講著那些也不知有沒有道理的快樂話題,凝聚成一桌子共有的時間空間。那飯啊,就吃下去了。幾碗幾碗的,笑著笑著的,請你把紅燒豆腐的醬汁,都留給我。

——那樣,我可還能再吃一碗飯呢。





Jul 5, 2023

Coco's Party

 

我第一張聽的英文專輯就是李玟的《Coco’s Party》。裡頭最喜歡的歌其一是ABBA的Dancing Queen,其二自然就是Celine Dion的To Love You More了。(蕭亞軒的假渾厚唱腔也是跟李玟學來的吧)

之後碰到喜歡的人一起去唱好樂迪,絕對要點〈暗示〉,沒緣份在一起的分手以後和姐妹們去唱則必然會出現〈往日情〉。18歲之後在方情女子俱樂部大跳〈真情人〉也只是剛好而已。(記得在那個『喔~耶~~』要瘋狂抖音)

說李玟是我的gay culture啟蒙一點也不過份。

希望妳一路好走。謝謝妳。

李玟(1975-2023)





Jul 3, 2023

TPass提升經濟流動性

 

昨天開通了我的TPass都會通,在咖啡店準備講座告一段落,心血來潮想說既然台鐵都能搭,那麼就來去基隆看看海港、看看老鷹,順便吃個滷肉飯天婦羅喝個肉焿湯吧。

台鐵沿路上,路過汐止七堵八堵那些熟悉也不熟悉的風景——畢竟三節去基隆探望奶奶都是開車,和台鐵沿線的風景略微不同——便就想著,啊,有了TPass之後,三不五時就可以來基隆走走、去鶯歌走走,去桃園走走,探訪那些平時並不常涉足的城鎮。

台鐵真的很方便,出入站的時候也遇到成群結隊的、出遊的人群,同班車的人大概有六、七成都是用TPass。

TPass最重要的並不是為通勤族省下費用。

而是降低人們在假日探訪另一個城鎮的額外成本,想走就走,想去,就去。甚至,在通勤的路上,想要多停一兩個地點、買些這,買些那,也不會有額外的交通費用產生。而交通,交通本來就是把人們串連在一起的關鍵。這項政策將讓人們更願意走出家門,去認識「隔壁的」城市。

而對於地方經濟而言,最重要的流動性,也將因此獲得提升。

真好。

然後!!!最重要的是!!!拎鄒罵今年夏天去福隆!!!都不用另外的費用了!!!有了TPass我還不去爆福隆!!!哈哈哈哈!!!(畫風突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各位跟台灣啤酒一樣給我等著瞧吧!!!💘





Jun 29, 2023

人們會再度聚在一起的

 

當記者的人生,其實不只是會知道那些產業的,人際的,政治的大小事情。有時候,人與人的互動會抵達一個,其實窮盡一切想像力都不太可能設想得到的地方⋯⋯而偏偏,這個禮拜都給我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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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去採訪某家廠商的記者會。該廠商的某個人站在場子後頭,非常明顯地,她才是控制著整個記者會訊息該收該放的關鍵人物。於是,身為一個記者,她,就是整場記者會的核心要角。是我必須認識的人。於是,我走過去,跟她換名片。

就在我正要遞出名片的時刻——她說,「hi Rob, 很高興認識你。其實你姊姊和我以前,」我說,「什麼?」「我們高中同一屆,沒有同班,但在課後有一起讀英文。她應該也記得我。」

我「我姐,」她說,「是羅XX,對吧?」

並跟我霎了一下眼睛。

她問,「你不已經是名作家了嗎?怎麼還來我們的媒體活動?」我說,還是得討口飯吃,然後她笑。我跟她說,會代她向家姐問好。——原來,她們兩人是當年一起補習劉毅英文、坐在隔壁座位的兩個女生。世界真小。(當然,家姐也記得「那個坐在我旁邊的女生,真的超級優秀,到國際公司超過十年了吧!真的很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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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的法人說明會,我以為自己快遲到了其實我沒有。兩點左右抵達,其實是兩點半才會開始的議程。便就這麼先走上前去,和總經理,董事長,資深副總換了名片。

那總經理拿到我的名片——端詳了我一眼,旋即問我,「你是不是那個宜蘭三星的羅,」羅先生的兒子,是的。原來,這位總經理先前因為看著「樂樂」與羅爸在鄉間跑步的姿態,覺得太過神奇太有精神,便與羅爸認識了。還來到我們家裡作客過,看著牆上的全家福,覺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記者,必定是三星羅先生的兒子。

他是樂樂交來的朋友。真是難以言喻的緣分啊。

會後,總經理說,來來來,來拍張照片傳給你爸,嚇他一下。

我說那下次就宜蘭見囉!「一定、一定!」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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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是個平凡無奇的股東會。一切都照案通過,一切都照本宣科,是讓每個人都覺得舒服自在的,那樣的股東會。

突然公關跟董事長說了——「毓嘉現在是台灣人權促進會的副會長,」董事長眼睛一亮,說我們那時候跟XXX,OOO,都一起做社會運動的。講難聽一點啊,我們原本做社運的,現在做到商界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說,「哪有什麼不好意思?」大家都熟的名字像是阿斌、豪人老師,對方就拍了一下手掌說,對!那麼,你們台灣人權促進會的募款餐會什麼時候?別忘了給我們發個邀請來。

當然當然。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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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大,世界很小。

很多時候人們以為自己與當年的理想走上了不同的路,但為了台灣,為了我們所共同相信的同一個未來,人們會再度聚在一起。人們會再度聚在一起。

這樣的相會與聚合,實在是無比美妙。

這真是非常美好的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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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會再度聚在一起的。

Dec 11, 2022

——下次去哪兒見啊?



這是兩年10個月以來,我們第一次見面。在羽田機場的入境大廳。

我的班機比他早了大約30分鐘左右。我領了行李,通了關,出到羽田機場的入境大廳,就再多等待一下,也沒有問題的。畢竟已經等了這麼好些時間。其間我和台北的朋友在手機上傳著訊息,瞎聊著,我說,「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緊張,」十來分鐘後,國泰航空的機組員走出來。我知道,再過不多久他就會出現了。

——然後他從入境出口走出來。他左看右看,我站起身,望著他的方向揮手。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我。

他走過來。

這趟旅程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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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面那時候,他的第一句話是,「欸,我們要往哪走啊?」

我在內心笑出來——那些我所預想的,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尖叫,哭泣,擁抱,激動的事情,完完全全跟我所預想的一樣,全都沒有發生。在啟程之前,我和他香港的女生朋友聊著天,我跟她說,其實當然還是有點緊張他是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而我,又會不會成為了另一個人?

她說,你別傻啦,W就始終都是W。我好像在手機這邊聽到她讓我寬心的笑聲。

而他,確實始終就是他。

像這趟旅行當中,我們就吃飯,走路。再吃一頓飯。接著再走路。第一天吧,從新宿走到了中目黑的晚餐。第二天,從橫濱中華街走回港未來中心。第三天從新宿走到四谷,再到六本木。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在箱根大涌谷,在強羅公園。而第七天我們從新宿走到日本橋。第八天。走到代代木,到池袋,到銀座。

吃飯,散步。久別不見的旅行像是那每一趟我們所熟悉的旅行,他總是要我走在前面,像最一開始,他說的那句:

「路都你選的,我人都只是跟著。」

每度我領先一段我會回頭,確認他跟緊了在我後方三五公尺的地方。而他會翻開臉,努努嘴,彷彿在說,哎呀,你走啦。別擔心我。

第一天,我跟他說,我們就搭利木津巴士進新宿吧。

//

而出門旅行哪有不吵架的?就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我們直到第七天,才因為我前一天晚上溜出門喝酒,和台灣的朋友鬧到凌晨三點,在酒吧弄得滿身煙味回到房間——隔日早上,他氣鼓鼓地說,羅毓嘉,你以為你幾歲了?還可以這樣喝?我嚴正警告你,接下來兩天你好好休息,都快40歲了不要覺得自己還很年輕。

第七天。我想,這個節奏挺好的。

那時他說——再怎麼喝也要有個限度,我們身體都會慢慢開始出問題,你不要又把自己喝死了。

「哎呀,你走啦,別擔心我。」13年多了,他還是那麼擔心我。

//

第一天從機場開始。第九天,自然也是。

臨分別的時候,他說哎呀你就去晃一晃啦,不要只是在那邊浪費時間。我說2023見呢,我非常確定他始終就像是他那樣地「啐」了一聲,再翻個白眼,像是在說,你不要每次都那麼像小女生。

但——我就是小女生啊。

比較資深的那種。

他說,整個世界很快要重新回到流動的樣子了。世界已經是這個模樣,你不可能抵禦任何開放的聲音,開放的浪潮,很快地世界會回到我們之前所習慣的樣子。在台北晚餐。在東京晚餐。在倫敦晚餐。或許,在已經不太可能的香港,晚餐。

下次見囉。而我終於又開始對於生活能夠有所期盼,我所期盼的,也不過就是每度每度,跟他對坐一桌,叫來一組wine pairing的晚餐。到老,到很久,很久以後。

——欸我們下次去哪呀?






Dec 2, 2022

關於吳怡農,高盛,與Special Situations Group



你各位男士女士這兩天大量重作農婦,吳怡農的帥與壯與當兵愛台灣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我就不多贅言。

今天比較引起我注意的,是吳怡農在高盛、投資銀行圈的經歷,在新聞中載為「高盛的菁英部隊SSG (Special Situations Group)自營部門」、「後來離開高盛後加入York Capital Management,後又重返高盛」云云的這段。

新聞沒有多說明Special Situation Group的性質,也沒有多加說明York Capital Management在買方基金圈究竟是從事何種交易策略。剛好我在上一份工作,所負責的新聞路線就有一大部分是跟special situation trading有關,這邊暫且翻譯為「特殊情況的交易策略」好了。就雞婆來跟大家稍微解釋一下,這樣的交易策略到底是在做什麼。

以及,能夠在一家世界級的大手銀行自營部門——也就是該銀行拿自己的錢去交易——擔任special situation部門的分析或交易,究竟是難度多高的一類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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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交易中的「特殊情況」,包含了最基本的併購活動、減資、增資、訴訟風險,到複雜一點的企業分拆,組織重整,出售資產等等「企業行動」。而這些行動,想當然爾的,會對於一家企業的「市場評價」構成正面或者負面的影響。而「交易特殊情況」這種策略,就是要在企業做出某些行動之時,全面性地判斷「此一行動將造成企業價值的增加,或者減損,」並且做出相對多空方向的交易決策。

聽起來很簡單。企業併購A公司買B公司一定是1+1>2嘛。出售賺錢的資產當然就是自斷手臂,必然造成價值減損嘛。企業和其他企業有專利訴訟,輸了就是輸了嘛。企業現金減資退款股款給股東就是股東拿回錢,企業滿手現金麥可麥可嘛。

如果股票交易的事情,都可以這麼單純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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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 situation trading的重點,甚至不是「這些企業活動本身」。而是「企業活動」在每個環節所面臨的風險:它所聲稱的併購對象,與其企業文化是否能夠成功整合?技術是否真的向買方企業所聲稱的是呈現互補?盡職調查過程中,有沒有任何未發現的法遵與監管未爆彈?它所分割出售的資產雖是目前最賺錢的部門,出售將導致營收與獲利雪崩,但是不是能夠幫助該企業度過未來五年的紅海價格殺戮?它是不是找到了下一個成長引擎?如果遇到企業的兩大股東互相興訟,誰贏了對公司有加分,誰贏了,又是扣分?

看到這裡,你有覺得微微的頭痛的話,這些,就是從事特殊情況交易的交易員與分析師,的每天每天的生活。

而上述的問題,都還可以再擴大到——可能甚至無法量化的,比如說「BenQ買西門子的手機部門因為文化整合失敗而告終,為什麼?」「IBM的電腦部門賣給了聯想,而無論是聯想或IBM,都從這樁交易當中獲益,為什麼?」這類的問題。

這是special situation trading的終極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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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必須分析每一個你認為「幹這怎麼會有答案嘛」的問題。它必須發現每一個你認為「幹這種小地方怎麼可能會出錯」的關鍵。它必須懷疑「資源那麼多的公司買那麼小不拉機的公司絕不會對它自己有什麼毀滅性的傷害」。

它必須在不可能中找到最合理的可能。並在可能性趨近99.99%的時候,詢問自己能不能看到那0.001%的風險。然後規避那個風險。

然後再從自己剛剛得到的答案中,發現一個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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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special situation trading的本質。——「我們認為,此一行動將造成企業價值的增加,或者減損。」

而吳怡農在高盛、以及York Capital Management(以多重交易策略聞名於買方基金圈的國際級資產管理公司,當然,special situation trading也在他們的交易策略之中,剛好我在之前的工作,有和他們交手過幾次)的經歷,我認為,是的,他絕對是具備上述能力——分析,提問,深入挖掘,發現新的問題,找到新的解答。甚至有時候必須推翻自己的結論,再重頭來過,的那樣特質與智識的人。

而我認為,他能以立委的身分參與各種施政決策、會造成特定結果的分析與判斷,對台灣,將是一件好事。

畢竟台灣無時無刻都在面臨著special situation。

而他能夠幫助台灣,點出讓台灣更加強韌、美好的那一項選擇。







Dec 1, 2022

今天十二月1日,世界愛滋日。



一、今天十二月1日,世界愛滋日。男同志和愛滋和HIV長年居住在同一個房間,被人喊著同一個名字。近年來,則因為醫藥的進步與篩檢的普及,乃至於「危險性行為」在法律上的定義隨著服藥控制的感染者比例日增而改變,台灣每年的新增感染者逐步下降。

這真是件令人寬心的事情。但部分的污名仍在,科學的進步治療了疾病,卻仍無法治療人心的恐懼與歧視。

恐懼與歧視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人們對於不了解的事情往往是抱懷恐懼的。而不止HIV——就想想也不過兩年多前,COVID所帶來的暗夜的陰影,那一夕清空的街頭,就因為我們當時對於COVID所知甚少,對於「未知」,讓我們對於接受居家隔離的鄰居頗有不滿,我們做出許多不理性的判斷,其實說穿了,也就是我們害怕。

當時,一咳嗽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COVID的「慮病」症候群,自然在我們男同志社群當中,早也已經在HIV的歷史當中,演過一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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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年多過去了,我們知道了COVID有抗病毒藥物,我們一個個都去打了疫苗。因為我們知道,科學的演進醫藥的進步,讓COVID幾乎成為一種輕症——因為我們知道,只要勤洗手,只要盡量保持個人的衛生,只要我們打了疫苗,成為中重症患者的機率就會大幅度的下降。

於是我們讓經濟重啟了。我們重新回到了城市街頭。我們結束自我的封鎖。我們結束了,對自己與他人距離的封鎖。

因為知識,讓我們不再害怕COVID。

當我們某天早上起床咳嗽不止,我們取來快篩,篩檢陽性,我們便請個幾天假在家休息,知道自己有很大的機率只會是輕症。我們不再害怕,不再恐懼。因為我們知道,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恐懼。

//

三、所以愛滋,應該也是一樣的。十二月一日是世界愛滋日。愛滋還在。我的感染者朋友們還在。還在這個依然有著差異與歧視的世界,而日子過著。日子過去。

想起十幾年來,我聽到愛滋依然不經意怔了一會兒的那些時刻。那陸續聽聞朋友從 negative 到 positive 的故事。

太陽依舊是同樣一個太陽。醫學界肯定只要測不到病毒量,HIV positive 基本上不存在對 negative 的感染力的事實,可是歧視還在,恐懼還在。還是有人在用 HIV/AIDS 作為攻擊男同志社群的劍戟,它在某些時刻依然是我與我的社群的同義詞。

但不是這樣的。它可以是一種隱喻,但隱喻從來無助於防疫。無助於每一個人了解:只要有危險性行為,就有風險。

但我們更應該說下去的是——PrEP可以幫助我們降低性行為感染的風險,保險套可以降低感染風險。即使感染了,現在的醫藥也進不到一天吃一顆藥,或者兩個月接受一次長效的針劑,就可以將病毒量壓制在不會感染他人的程度。

我們還需要害怕HIV嗎?我認為,我們不需要。

因為知識帶給我們力量,知識,協助我們掃除恐懼。

//

四、我在《阿姨們》當中,寫了一些HIV的故事。那些我們都曾經憂懼的時代當我們談論HIV。當然我也曾經慮病,誰不是呢。熱線的《愛人的樣子:愛滋感染者伴侶親友訪談故事集》,則記錄了更多的HIV感染者的朋友與家人的故事。

故事主角們被感染者親友告知後,從面對恐懼、擔心、焦慮,如何一步一步轉變,走到不再害怕、學習與疾病相處,或是重新定義愛滋這個疾病的意義,重新思考受愛滋影響(或越來越不受影響的)關係裡更多的意涵。也有受訪者因為對愛滋早已熟悉瞭解,被告知後並沒有恐懼。每位受訪者所分享的轉變或面對愛滋的態度,都極其珍貴,記錄這些關鍵轉折或能夠跳脫汙名壓力的因素,是我們未來扭轉愛滋汙名的寶貴助力。

「愛滋感染者親友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人們面對愛滋時所展現的多層次的情感與力量,也印證了愛滋可以不是帶來關係的斷裂,而是關係的強化與延續。」

//

五、十二月1日,是國際愛滋日,同時也是某個我的感染者朋友,他當年開始吃藥控制病毒的紀念日。

他說,「這樣我才不會忘記這個日子。」他說,感染之後他開始積極地運動,學著接受自己的感染狀態,他的身體各項指數什麼膽固醇啦高血壓啦肝指數啦,都因為得知感染狀態之後對於生活型態的改變,而變得更好了。

「我的個管師跟我說,搞不好這就是上天給我的功課,」他說。

我說,說不定是。畢竟,誰不是知道身體有些狀況之後才開始學著善待自己的身體呢?

我的朋友聽了,就笑。說是啊。人總是犯賤的吧。他說。

//

六、世界愛滋病日主題為「Equalize」,為呼應「平等」這個主題,今年度以「一同舞動 愛無異同」作為口號。

疾管署長周志浩表示,愛滋是人類的疾病挑戰,對社會經濟有很大影響,需要每個人都動起來才能防治 。所幸國內愛滋防治並未受到新冠肺炎影響,今年感染人數下降15%,希望能繼續妥善控制。根據疾管署統計,國內愛滋疫情自2018年開始反轉,已連續下降四年。今年截至10月底新增感染數為888人,較去年年同期的1049人下降15%。

挺好的。

當我們與疾病戰鬥,只有恐懼與歧視,是我們所不需要的。




Nov 28, 2022

選舉完了讓我來說幾個小故事



1) 選舉完了,還是想講幾個小故事。民進黨當然是大輸收陣。大家都有不同的解讀方式,有說民進黨沒收黨內初選機制惹毛地方選民,有說側翼每天敲鑼打鼓吵吵鬧鬧,各種爭議讓人「提不起勁來幫拉票」。之類之類。但我就想說幾個小故事。

就以美國選舉的歷史軌跡來看好了。美國的執政黨,通常會在期中選舉失去兩位數的眾議院席次,在參議院也會掉大約4席。自二戰以來以來,執政黨平均在眾議院失掉26個席次,因為選民試圖抑制總統權力、並且宣洩對於先前兩年施政的情緒。

所以,台灣的執政黨在執政兩年後、堪比「期中選舉」的縣市長選舉當中,因為這些那些的理由輸掉,其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選舉前就有幾個朋友問我,選情如何?我都笑笑說,選不贏的啦選不贏。他們問我完全沒有機會嗎?

我說,至少台北,陳時中真的不太可能贏。



2) 這兩年多的防疫措施,我的好朋友裡頭,就有一位是牙醫,一位是機師。一位是長期對於陳時中在衛福部長任內推動許多近乎不可能任務的規定而diss陳時中,表達早就不可能投他(當然他是有意識地根本沒有出門投票,而不是去投給其他陣營)。

機師朋友,則是在漫長的防疫戰爭當中,始終站在物流的第一線,載著貨飛出去,載著貨飛回來。然後對民進黨設定的「即使在外站也必須全面檢疫」限制了人身自由規範非常不爽。機組人員在防疫出現問題時,被許多台灣人叫罵「破口」,承擔這些,讓我的朋友說出:「哥此生不投民進黨。」

而他們僅僅是過去兩年間生計受到部分影響的,社會頂峰的專業人士。如此亦不難想像在營生資本較不充裕的一般民眾,在這兩年多之間累積的防疫疲勞、營生無措,會用怎樣的方式去投票。

真的不難想像啊。期中選舉,就是一次壓力宣洩的方式。



3) 迄今依然對於當初桃園為何不直接讓鄭運鵬選,感到難以理解。



4) 每個人都是一票。每一票,它背後所蘊含的意義,對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重量。

有些人會因為希望城市變得更好而投,有的人是希望執政者獲得教訓而投。都很好。民主就是這樣,每票等值,「票多的贏,票少的輸」,韓國瑜講對了。如何爭取到最多的票,最終還是要回到——如何把人們從疫情以來這兩年多的鬱悶心情釋放出來。讓台灣成為一座值得我們驕傲的國家。



5) 也幸好民主。我們可以繼續觀察這些當選者的作為,是否符合人民的期待。民主從來就沒有什麼效率可言(他老師的四年投一次總統算什麼效率?四年換一次縣市長算什麼效率?),但民主比的就是氣長,比韌性,比誰能夠更有彈性地面對未來的變局。2018年我們崩潰過了,也是民主的制度讓我們有修正自己選擇的權利。

我還是相信台灣。蔣萬安,你要好好當我們台北市長喔。我好期待曾獻瑩質詢你台北市性平教育要怎麼延續、推動的質詢呢。

啾咪。^__^

Nov 24, 2022

我支持18歲公民權



入夜的台北下著大雨,我在前往麵店的路上。街角處,一個男孩給我遞來一包面紙,說「請支持18歲公民權」,我接過面紙,跟他說我會的,加油加油,辛苦了。

轉過街角,看見另一個男孩也在派發著一樣的面紙。他站在便利商店的門口,明亮的燈光,照著他年輕的、充滿膠原蛋白的皮膚,是那麼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的臉孔。

他遞出面紙。路過的忙碌的疲勞的大人們,有人收下,有人則繞了開去。

我途經他所站的位置,他向我遞出面紙。

我說,剛剛那邊已經有人給我了。謝謝,我會投支持票。你好年輕啊,是高中生嗎?下雨天,好辛苦呢。

他笑著說,對呀,我16歲,高一。不會不會辛苦啦。

謝謝你支持18歲公民權。他說。

我說,這是應該的。我們才要謝謝你們,願意站在這裡。他有點害羞地笑了,說,真的謝謝你。然後他向另一個人遞出手中的面紙,被對方搖了搖手,拒絕了。

我很想跟他說,16歲的你之後可能會經歷許多的快樂與幻滅,但你一定要記得,曾經在你16歲的夜晚做過的這件事。這是未來18歲的你,20歲的你,都會感到驕傲的一個夜晚。

十一月26日,公投請支持18歲公民權。

Nov 15, 2022

寶瓶文化與我的六七小事



從2010年的《嬰兒宇宙》算起,跟寶瓶文化合作眼看著12年過去了。大概就真的是阿姨了,最近腦子裡突然浮起幾件關於這八本書的大小事情,記錄一下:

1 ) 《嬰兒宇宙》的第一版是在2008年整理完的。當時陸續寄給幾間出版社都沒接到回音,就寶瓶的亞君客客氣氣回了我一封信(可惜當時所用的email服務已經停止,撈不到那封信了),大意是說寫得挺有意思,但這些、那些的地方,可以再斟酌斟酌,然後若後續能夠拿到國藝會的補助,可以再來跟寶瓶討論出版事宜。(簡單講,就是被亞君退稿啦!XD)

2 ) 為了亞君所說的「這些那些」,我花了一整年時間重新思索《嬰兒宇宙》,後來在2009年拿到補助。但事實上,這版的《嬰兒宇宙》,只有大約三分之一的詩,是原本我放在2008年版裡頭的。

3 ) 每隔一陣子,亞君就會來問我說,「最近寫了什麼東西?」我就整理整理,自己錄了文章篇目,編好順序章節,交給寶瓶。後來的幾本書,包括《樂園輿圖》、《偽博物誌》、《棄子圍城》,寶瓶都沒有動過我提出的編排。只有因為「可惜我們一本書實在放不下那麼多篇章啦」而割捨小部分的作品。XD

4 ) 《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原本我規劃的書名是《政治粉餅》。亞君覺得這標題的溫度跟這本詩集不太契合,希望我再想一想。於是我就從〈你會來我的葬禮嗎〉那首詩裡頭,取了「可是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一樣」這句,作為新的書名。

那年,香港爆發了佔中抗爭,寶瓶就在書的封面,放上了一頂黃雨傘。

5 ) 《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的發行日,是老爺生日前夕。然後老爺一直到現在,拍照都還是很喜歡擺出他在《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封面上的那個姿勢。(真老派。我喜歡。)

6 ) 後來,〈政治粉餅〉作為《嬰兒涉過淺塘》的序詩,在中國不存在的六月4日當天發行。

7 ) 《阿姨們》的發行日,是2022台北同志遊行的週末前夕。亞君傳訊息來提議封面拍照放許多毓嘉阿姨的構想時,我正在跟老爺聊天。老爺說,「既然書要叫做《阿姨們》,乾脆就放很多個你個阿姨在封面上好了,」這是什麼恐怖的同步率。

8 )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亞君在臉書的某則回文說,「毓嘉是寶瓶的寶,請其他出版社不要來染指,哈哈。」

這就是嘉有姨老,如有姨寶。這樣的意思。(好我說完了)

Nov 1, 2022



時間剛過七點,忙了一整天
陰冷下雨的這台北的鬼日子啊
最適合坐在路邊麵店攤車的吧檯座位
要一碗麻醬麵,骨仔肉湯
隨意地切點蘿蔔,花干,油豆腐
感受麵鍋的熱氣從腳邊竄過來

我的麵來了,巷子底正傳來垃圾車的音樂聲
那時有個三十來歲的大男生蹓達過來
跟老闆要了一碗乾麵,粗麵
說要外帶
老闆娘問說,啊你今天不用倒垃圾喔
看來也是個住在附近的常客吧
大男生說沒啦,忘了
走下來才聽到垃圾車咧
想說就算了,星期四再倒就好了

老闆娘那時候啐了一聲
夭壽那你廚餘放到星期四不是要臭死了
等一下八點二十分
承德路那邊還有垃圾車啦
大男生說,咦承德路哪裡啊
老闆娘說,就承德路往北邊一個巷口
你等等吃完麵散步出來還來得及

大男生還在發懶
說上樓吃完麵就懶得下來了啦
這個天氣
廚餘再放一天應該也還好吧

這時隔壁麵攤的老闆娘
冷不防地加入戰局
想必是聽到廚餘要放到星期四這件事
沒有一個阿姨可以接受吧
一定是這樣的
隔壁麵攤的老闆娘說
九點鐘赤峰街那邊還有垃圾車啦
廚餘喔,今天要倒就倒一倒啦
你媽不是每天中午都有煮
不要等到星期四啦

「可是赤峰街好遠欸」大男生還在抵抗
「哪有遠!」兩個麵攤的老闆娘
這時候自然而然形成同一陣線
廚餘是不可以放的
想要把廚餘再放兩天
更是不可原諒

「你待會吃完麵我就去按門鈴」
「八點20承德路喔」
大男孩的麵這時候也煮好了
他就說,好啦,好啦
等等我會下來倒廚餘啦
這是一個麵攤的阿姨們聯手
再次拯救了世界的故事

準備吃晚餐
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Apr 20, 2022

與病毒共存:你的心,準備好了嗎?

 
陳時中今天說,「疫情將大規模展開。」這是台灣本土病例單日錄得近2400例的日子。有些企業再次展開分流上班,街頭上下班的人潮或許少了些。但餐廳依舊開,有些人依然在健身房揮汗,上班區域午餐時間的小吃店,還是人滿為患。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要以為,台灣已經全面性地接受了「與病毒共存」的未來了。
 
你準備好了嗎?接下來的故事大抵會是這樣的:你我身邊會開始有同事、朋友、前幾天跟你碰杯喝酒的人確診。你會被匡列。被要求自主管理。你的生活會不可免地受到某種擾亂,會必須在上班時間接到電話就去接小孩回家下課,然後全家快篩。或許,你會成為確診的那數千數萬「統計」當中的,之一。或許。

會有各種或許,各種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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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去運動。蹲了幾組百來公斤的move。我問教練,你們從業人員還需要每週做自己快篩嗎?他笑笑說,打完兩劑疫苗之後就不用了。而他準備下週去打第三劑疫苗。他又說,哎呀其實我們上課全程都戴著口罩,其實應該風險算低,日子還是要過。
 
我跟教練說,香港,明天,四月21日,是睽違了三個多月之後,香港食肆終於可以開放晚市的日子。是香港健身房可以重新開啟的日子。是當地本土疫情「終於」降至單日六百多人之譜,這樣的日子。花了三個多月。據悉整個香港包括統計之中,統計之外的感染者約莫在兩百萬之譜,佔全城人口約莫3成左右。
 
教練挺驚愕的,說,三個多月不能開的健身房,那從業人員的生計怎麼辦?
 
去年台灣健身房全數關閉也不過兩個月時間。他說那時候自己等於完全沒有收入,心慌。真是慌。
 
但也沒能怎麼辦。
 
然後教練說——可是永遠不開也不是辦法。這時,他說的是台灣。他說,「你不覺得這樣每天一兩千一兩千的感染數字,還是太慢了些嘛?」說穿了,很簡單,我們必須有許多人被感染——如果用保守一點的紐澳感染人口數比例,大概是300萬人左右,而激進一點的設算方式,拿香港來說,則要700萬人感染,才算是達到Omicron wall之後的階段。
 
有許多的我們必須被感染,然後這個社會,才有康復的本錢。
 
「或許台灣也就趁著Omicron衝一下,然後就有開放的本錢了。」現在說出這樣的話,算是樂觀,還是悲觀呢?
 
老實講我真不知道。
 
家裡有高齡老人的人或許不能同意。家裡有兒童的,或許不能同意。這疫情,就是考驗著我們對於交出「自由」這件事情能夠到什麼程度的思索與辯證。考驗著封閉國境與經濟發展的技術拿捏。考驗著我們,「可以自私到什麼程度」,乃至「願意為保護他人放棄自己的自由到什麼程度」,這樣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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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時中今天說,「疫情將大規模展開。」而這些日子,我也開始陸續聽說有些朋友,中了。在家休養。那也沒什麼。歐洲的美國的朋友早就給我們演示過一遍。希望疫情發展得再快一點,讓台灣跟世界在產業在旅遊在「生活」上重新接軌;也同時希望,疫情發展得再慢一點,讓今天甫出爐的兒童疫苗接種指引,可以照護到更多還沒有機會接種疫苗的孩子們。
 
快一點,這樣生活就能完全恢復正常了。慢一點,讓快篩試劑的普及化像那時候的口罩國家隊一樣,得以支援快速成長的感染人數。
 
這些想法都對也都值得我們拿捏。但最終最終,台灣總是要開放的。即使不是今年,也必須是明年。
 
大半個世界都回到2020年一月的「那個狀態」了。
 
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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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這一年我們打了許多劑疫苗。我們習慣了在吃飯前用酒精噴一噴自己的雙手。我們習慣在大眾運輸與公共場所戴著口罩。我們如此順從。因此尚能保持康健。我們之中,有許多人的身體已經為遲早要到來的Omicron wall準備好了。現在的問題已經變得非常簡單——我們的心,準備好了嗎?
 
不害怕,不恐懼。相互照顧。準備好,為居家隔離照護的確診家人與朋友,送上所需的物資。等待他們康復。或許,也等待自己確診的那一天,接受他人的照護。
 
如果我們準備好了,那答案或許已非常清楚。
 
從2020年二月就被按下pause的時間啊,總歸是要重啟的。
 
無論過程與結果如何,讓我們一起把這段路走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