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21, 2012

〈市廛居〉

 
  到了不知還能說甚麼的時候
  我以膝請求,請求--允許我活著
  繩結在我的頸上
  在豔色的牌招底下倒臥
  且允許我們集聚如南天之雲
  為有些事情不被看見
  在深深刺入肌膚的色澤裡不能談論
  允許我活著。允許我面對生活

  啊,生活彈著它的舌頭
  把我的靈魂啐掉了……像顆暮春之梨
  有一只硬而苦的果核
  發芽前先學會了死
  在晞微的街市,往來的速度
  與折衝,交會與逼近的角度裡
  允許我活著。
  允許我在一切的邊界前卻步

  連尋找都不被允許的時候
  請允許我生活。允許我
  解開聲帶上的拉鍊與鎖之暗合
  胸膛一只定時的
  不響的鬧鐘--倒數著夜之失去
  黃昏被河口吞落的音色
  在橫越街弄的纜線上
  再開一個窗口
  允許我孤懸
  允許我擰乾一襲冰藍的天色

  啊,在晞微的街市裡
  允許我開闔,允許每道葉脈
  都與血管相連,活在清晨
  與黃昏的中間--叫賣與尖哨
  喊價與掙扎,與我尚不能理解的
  今天的層雲
  該怎麼堆垛如神之降臨
  允許我生活,允許我
  活如無羽的鳥禽
  如何向別人交出我的身體
  而後依舊活著

  允許我生活,我請求
  允許血銅色的新月和一場滂沱
  活如赤鱗之魚
  在市街與盤桓間,報章有一方缺席
  允許駛了竟夜的列車
  將一條長圍巾捲進輪軸之間
  當生活將我誘引了
  我怎麼允許你將繩結緊繫如密語
  允許你袖手

  到了不知還能說甚麼的時候
  再讓髒舊的報紙錄記:
  有一年春天
  在泥炭裡盛放的草蕨啊
  手腕如蟲蛹般被深深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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