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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生,宜蘭人。紅樓詩社出身,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   曾獲文學獎若干。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嬰兒宇宙》,《偽博物誌》,《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嬰兒涉過淺塘》;散文集《樂園輿圖》、《棄子圍城》、《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阿姨們》。作品多次選入年度散文選、年度臺灣詩選,以及《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選本。   Contact email: yclou342011@gmail.com

Mar 3, 2013

「核」不在門前止步?

 
兩年前的3月11日,禮拜五。日本東北外海強震,海嘯與一連串的連鎖效應摧毀了福島第一核電廠的維持系統,那是人類史上前三大核子災害的起始日。我們都想──核能電廠設計夠強悍夠完善了,我們總有備用電力可維持電廠在強震後必要的運轉,但我們想不到的是,上帝要收回祂的土地只在一瞬之間,同時也說,祂可以收回天火。

人們追求更有效率彷彿無中生有的能源時,向上帝借用了火焰,沒有普羅米修斯我們就自己造一個。沒想到,祂隨時能讓天火在地面燃燒。

都知道環太平洋地震帶是地動最頻繁的火環,但都沒料到,芮氏規模9的地震,會這麼發生在近海之處,引發海嘯高達13公尺直入內陸。人們料到了地震,於是讓核電機組自動暫停運作,但沒料到海嘯會將備用發電機房全數毀滅。人們尋求「創造」,卻沒料到,「毀滅」也是上帝創造大地的方式之一。

與俄羅斯的車諾比相隔25年,福島核災成為人類21世紀文明史上最大的傷口。

結構沒有問題,系統也沒有問題。問題是,我們明知和莊家擲骰子迎來的只有全輸,卻還是同上帝擲了骰子,我們以為,且我們宣稱,一切都是安全的。

疏散範圍從20公里一路擴大,30公里,40公里。撤無可撤的時候,只能上修輻射容許數值,讓疏散範圍不再往人口更密集的區域蔓延。至今,福島周圍有部分地區恐將永遠成禁區。但若發生在台灣呢?緊鄰核一、核二、核四的大台北地區,我們能承擔半座島嶼成為廢棄的荒原嗎?

或許我們可以疏散人群,疏散家禽家畜。且讓我們倉皇帶著貓狗前往安全的所在吧。但是,告訴我,該如何疏散天空,疏散土裡的蟲蟻?

又如何能安置蚯蚓與甲蟲,如何撤離鷹隼與麻雀?

福島核災將滿兩年,電廠周圍的農地生出了巨大的蘿蔔,花芯裡生著另一株花芯的玫瑰。蘋果花依舊白得像是新娘的婚紗,在那裡的人卻因輻射的暴露,再也聞不到花粉的氣味,生命的氣味。而仍有人試圖粉飾,這和輻射無關。和電廠無關。和核子災害無關。車諾比事件之後,世界衛生組織發布聲明指出,畸形嬰孩的發生率和電廠周邊地理分布的關聯性,沒有統計學上的顯著關聯。

我們能夠粉飾。但我們還能承受下一個車諾比,下一個福島嗎?或者,就在那礁岩嶙峋的東北角,有一座名叫核四的電廠……

或許,反核或擁核的理性理由,不該與核四畫下等號。核四關鍵在人謀不臧,技術官僚與監督單位的顢頇令人無法信任台灣有能力安全地使用核能,並處理衍生出的核廢料。核能是一個選項,但我們該有權力選擇,不動用這選項──因為我們記得,最在意設計與施工細節的日本人都在電廠爐心融毀時束手無策了,核四當然不等於乾淨能源與永續性的問題,而是我們能否在意外發生時依舊從容地離開。

那是個,我們希望接下來如何活著的問題。

日文裡的「被爆者(hibakusha)」只能相互通婚,連生育對他們而言都已經成為一種罪過。我們知道,那裏的東西都已經被污染了,甚麼時候開始人們會害怕雨水,害怕雪露風霜,害怕土地裡生出發光的毒蕈,然而統計學上可以沒有關聯,核四廠的設計修正可以沒有顯著風險,倘若事情發生,人們卻必須在這樣的土地上,繼續活著。

我們活著。在這我們僅有的世界,人們不必扣下鈑機,災難已經接二連三地污染了腳下的土地。

福島核災時近兩年了。台北偶然落著不輕不重的雨水。我想這城市它有一張寧靜的臉,上帝祂笑起來比絲綢還薄,這雨令我快樂,噩夢如海市蜃樓的起落。而如果某天降下黑雨,我們會知道這世界病了,但問題是,我們有沒有勇氣承認,非常可能,我們曾在放手讓核四續建時,做了些錯誤的決定。

擁抱核能,我們活著。

走到這一步,又是否思考,我們何不在門口止步?






2013.March.03.天下.獨立評論

2 comments:

  1. 如果是指被放射線曝露到,hibakusya的漢字應該是被「曝」者才對喔
    一點點小小建議,可能這建議不是作者您的想法,那就恕我雞婆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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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哦哦,我又去查了一下,確實是「被曝者」沒錯,感謝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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